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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平闷头憋着笑,到了院子拱门处,卢平顿足,朝大山招手道,“让小少爷自己进去吧。”
大山蹙眉,不明就里的丢开手,将手里的柿子灯笼递给小七,站在卢平身侧,小声道,“小少爷会不会被吓着?”
“不会,走吧,我们也回厨房继续。”卢平虽说不担心,可和大山等在那儿,看不见小七人影了才往回走,走了几步,空中的烟花迸射处好看的花形,还有小七高兴的呐喊,卢平叹了口气,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平静安宁的生活是靠着没有沈未远的二房得来的,忆起外边打听来的传言,卢平搭上大山的肩头,问了两句,大山和那边也有血海深仇,也默默注意着,有了共同厌恶的人,话也多了起来。
小七见着文博武在,脸上笑开了花,跑到石桌前,搁下灯笼,双手朝文博武要抱,“博武哥哥你怎么来了?”
“小七不是喜欢烟花吗?博武哥哥就送来了。”文博武抱起小七坐在腿上,视线却未曾沈月浅脸上挪开,周身散发着不可言喻的暖意,以后他和她也会有自己的小孩子,每年,他们也会这样坐在院子里,吃瓜子,聊天,看烟花,等着新年的来临。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沈月浅被看得不好意思,拉着小七移开了话题,头顶的烟花让小七移不开眼,仰着头,沈月浅说了什么他也没听见,没迸射一朵,小七在文博武怀里扯着嗓子大叫,沈月浅哭笑不得,最后也不说话了,静静地欣赏黑夜中闪耀的星火。
大半个时辰,院子里的烟花才悉数燃尽,小七尽了兴,院子里黑下来他有一会儿的不适应,嗓子略微哑了,可声音满是高兴,“难怪每年过年,姐姐和表姐都要下山,竟是看烟花去了,早知这样,我也该跟着的。”
周氏担心小七下山被人拐走了,一直拘在南山寺的别院,若非前两日听卢平说起京里边过年最好看的就是烟花了,他都不知道烟花的样子,想到错过了两次,心里不乐意了。
文博武好笑,宠溺道,“元宵节我带你去城外玩,那日城外不仅要放烟花,还有各式各样的花灯,洪太夫人送你的花灯就派上用场了,想去吗?”
小七哪会不想去,拍手叫好,凑在文博武脸上亲了一口,“博武哥哥,你真好,那我娘和姐姐会去吗?”沈月浅的话还好,小七不太想和周氏出门,这不许那不许,玩不尽兴,见文博武在沉思,小七主动张口道,“不如我们只和姐姐一起好不好?娘在府里忙好了。”
沈月浅故作恼怒地瞪他两眼,“娘也是要去的,你要是不听话你就在家好了。”
小七才不怕她,吐了吐舌头,摇着文博武的手臂撒娇,文博武不敢应承下来,小舅子虽好,丈母娘的话更有分量,模棱两可道,“倒是问问伯母的意思吧,伯母每天忙个不停,都没时间出去转转,小七该体谅才是。”他私心里只想和沈月浅两个人,也知道不太可能,故而多了周氏也没什么。
小七想了想,答应下来,“好。”抬手抓桌上的糖果,想起昨晚周氏和他说的话,挣扎着下地,退后一步,朝文博武躬身作揖,完了,伸手问文博武要红包,沈月浅丢脸死了,一大早周氏就给她和小七各备了一个,转身,让文博武别搭理他,谁知,文博武伸进衣兜,真掏出一个大红色的袋子,胀鼓鼓地装得满满的递给小七,“早就准备好你的了,不只你,你姐也有。”说着,往旁边轻唤了声,刚才点烟花的小厮手里多了一个盒子,沈月浅直摇头。
“过年图个吉利,小七都有了,没得就差你的。”文博武一本正经,得了红包的小七也附和,“姐姐该收着,我也有呢,博武哥哥对我真好,肯定比娘给的多。”他也没解开绳子看,看块头,比周氏给的胀多了。
文博武给他装好,之前他一直没寻着光明正大的理由送沈月浅礼物,倒是文博武给了他台阶,替文博武将袋子收好,叮嘱道,“袋子收拾好了,别让伯母知道,元宵那日大街上卖的东西可多了,你拿我给你准备的银子买就是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也不用征求谁的同意,多好?”
小七乐不可支,黑白分明的眸子淌过阵阵笑意,小心翼翼地望着沈月浅,“姐姐,博武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沈月浅怎好拆文博武的台,轻轻点了点头,在小七的兴奋中又板着脸道,“不过,不能见什么都买,别人会说你是败家子。”
嗤的声,文博武笑了起来,摸摸小七的头,凝视着沈月浅道,“小七才多大,哪懂那些,年后夫子会教导小七的,你别太操心了。”小七性子随了沈月浅小时候,古怪机灵又有些懒散,文博武难免会帮着他多点。
三人又说了会说,待亥时过半,新的一年算真正来了,文博武也没了继续留下的借口,送沈月浅和小七到了周氏院子门口,见着她们进去,听到传来丫鬟婆子给她请安的声音了才转身离开,这个年,比他什么时候都过得满足。
初二回周家拜年,沈月浅让玲珑将给周府众人的礼物拿出来,送周寒轩的是一方砚台,金丝楠木的砚台边镶嵌了一方玉,很是惹眼,其余几位表哥表弟的都是上等的毛笔,笔杆子上镶嵌了不同形状的金,周氏蹙眉,觉得礼太贵重了,余氏还好,贾氏小高氏回礼的时候只怕要皱眉了,“要不要换点其他的?”
沈月浅细细摩挲着给尤氏两个哥儿准备的毛笔,笑得意味深长,“不会,娘之前不在京里,第一次上门拜年,送几位表哥好点没什么,就是担心几个舅母别因着回礼闹得不高兴才是。”
周氏也担心这点,“我也愁这个,我们不在乎回礼多少,你几位舅母要是放心里多不好?”
每年的年礼单子就够操心的,平时拜年多是给长辈送礼,给晚辈们一些零嘴钱就是了,沈月浅这番动作太大了。
“不碍事的,就说几位表哥正是读书的年纪,何况这些还是娘给我打家具剩下的木材做的,金丝楠木贵重只送大表哥就差不多了,之后的留着以后小七用,其他几位表哥的却是远远不足大表哥的礼贵重的,二舅母三舅母四舅母回礼该不会费心思了。”若是每个人都是镶嵌了金子的笔杆子,贾氏小高氏定会为回礼苦恼,她故意将周寒轩的礼送得贵重,依着小高氏的性子心里铁定不舒服,回礼只怕敷衍就过了,如此,倒也好,免得周氏心里过意不去,毕竟,她的目的可不是贾氏和小高氏。
去到周府,出嫁的其他三位也回来了,不过都是庶女,周氏准备的银踝子多,且鲁妈妈细心,每一份都拿绣有大红色的荷包装着,没人分了一个还有不少剩余。
周家出嫁的三位庶女,其中一位嫁得还不错,嫁给从七品的主簿,沈月浅记得不错的话,那位主簿的哥哥娶的是韩家的女儿,沈未远这辈子开青楼一事是韩家在背后操纵的,这位姨母可知道些风声?
周惠诗注意沈月浅一眨不眨地打量她,精致的小脸满是沉思,覃家和韩家的关系,对于沈家的事她听说了不少,沈月浅的事她听到得更是多,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沈月浅,一身海棠花色的襦裙,搭上雪羽肩,及地的缎面群上绣着不知名的花儿,花蕊拿黄色丝线勾成,清新脱俗,富贵逼人,蜀锦的腰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纤咬,更显得身姿凹凸有致。
周惠诗不得不承认,光是穿着气质,沈月浅已算出众,而倾城绝色的笑脸,唇红齿白,不点而艳,飘飘然好似嫡仙,难怪入得了将军府那位的眼,同样是女子,她都看得有几分心动,何况是男子。
周氏倒没想那么多,今早,她留意的是沈月浅梳妆盒里的头饰,多了一副红宝石的头面,她记忆力好像没有送过她这个,让沈月浅戴,沈月浅不肯,直言太隆重了,会让周家小姐下不了台。
自己的女儿从小就是个漂亮的,周氏心里也欢喜,尤其现在高氏目不转睛盯着沈月浅的目光更是让她高兴,扶着高氏的手,“娘,怎么了?”浅姐儿的衣衫是鲁妈妈和妆娘子琢磨出来的,她也觉得好看。
“浅姐儿这一身真是不错,这孩子随了你,穿什么都好看。”高氏说的话可不违心,在家的时候周氏也是美的,便是现在,没了丈夫,一个人要顾着两个孩子,周氏依然风韵犹存,脸上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
余氏点头附和,“浅姐儿的那些衣衫还真是漂亮,我啊都有些羡慕了。”
小高氏听得嗤鼻,自从得知沈月浅要嫁给文博武后,余氏真是将周氏和沈月浅巴结得妥妥的,小高氏心里不乐意,她们本来就是庶媳妇,不太受待见了,余氏这么一捧沈月浅不仅讨好了周氏,带着高氏和会对她和颜悦色的,冲尤氏挤了挤眼睛,尤氏不为所动,小高氏气得嘴都歪了。
周寒轩带着周家兄妹给周氏磕头,周氏顺势将准备的礼拿了出来,送年礼的时候,周氏给大家准备的礼都是好的,当下,年纪小的哥儿耐不住好奇打开盒子,高兴得惊呼出来,周寒轩脸上倒是没什么波澜,高氏一怔,她给沈月浅准备的是手镯,给小七准备了一身衣衫,比起周氏准备的,远远轻了。
周寒风拿着笔,不可置信地问周氏,“姑姑,上边的金子雕刻得真好看,是真的吗?”
小高氏也顾不得余氏阿谀奉承了,上前拿着周寒风手里的毛笔,对毛笔她不太懂,可是镶嵌在上边的金子可是实打实的,“哎,四妹这是何必呢,这么好的东西拿给他们用不是糟蹋了吗?留着给浅姐儿当嫁妆也好啊。”说着,望向浅姐儿,好话一股脑地往外边倒,“刚浅姐儿进屋的时候我就想说了,浅姐儿这一身穿着跟画里走出来的小仙女似的,我家几位姐儿都是比不上的,浅姐儿,你的衣服谁给你做的?下来向你表妹支支招,让她沾沾你的福气,将来也嫁个好人家多好?”
周淳涵今年才十一岁,便是要说亲还要再等两年,高氏哪看不出她是占了便宜心花怒放得不知所云了,“好了好了,收了礼就记着你姑姑的好,专心念书,争取考个状元回来……”
小高氏见旁边的周寒轩不动,忍不住好奇,“轩哥儿,将你的盒子也打开给三婶瞧瞧,虽都是金子,可是形状貌似不同呢。”她暗暗计较了番谁的形状需要的金子多些,计较下来,周寒风收到的笔杆子上的金子是最多的。
周寒轩蹙眉,当面拆礼物已实属不当,再,凭着重量他掂得出他收到的礼是不同的,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不太愿意,谁知,小高氏却自己动手过来,周寒轩是晚辈,不敢推辞,自己打开了盒子。
然后,小高氏的笑就僵在了脸上,“原来是砚台啊,四妹准备的都是好的呢。”砚台边的玉成色好,一看就价值不菲,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周寒轩已阖上了盒子,小高氏在高家的时候就是庶女,不怪没认出这方砚台最贵重的不是玉,而是砚台的材质,余氏和贾氏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最边上的尤氏跟着周伯游在江南也见识了不少好东西,她自然也认得出来。
余氏当下不好意思起来,“四妹,送这么贵重的礼干什么?”
周寒轩想过有所不同,也没料到贵重成这样,拿在手里觉得有些烫手了,沈月浅不当回事,“我娘也是希望表哥前程似锦是不是?今年官员调动大,要是表哥往上升一升,以后我和小七也能跟着沾光呢。”
周伯槐和周氏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周寒轩又是周家长子,比起其他表哥表弟的确更能帮衬小七。
小高氏神色不愉,高氏拧着眉没计较,四房的两个哥儿收到礼也满心欢喜,沈月浅嘴角漾着浅笑,不一会儿,周家出嫁的几位小姐也回来了,人多了,高氏让周淳玉领着她们去旁边屋子里说话。
周淳玉目光扫到站在角落里不知道和周淳涵说着什么的周纯玲,一身鹅黄色的对襟褙子,米白色的拖地长裙,眉眼婉约,很有江南女子的味道,一颦一笑皆透着丝柔情,周淳玉凑到她耳边,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别看玲姐儿比你小几个月,心思不见得会输给你,等着吧,待会就知道了。”
沈月浅挑眉,果然,周淳涵和周纯玲说完话就转了过来,天真无害的笑着,“表姐,我们去亭子坐会好不好?屋子里人多太闷了。”不止周家的姐妹,还有覃家,谭家,张家的,人确实不少。
沈月浅来者是客,望向一脸平静的周淳玉,后者点头,“妹妹要是想去,就走吧,我先吩咐丫鬟将炭炉子拿过去,浅姐儿刺绣最是厉害,可以问她取经。”
周淳涵双眼亮了起来,亲切地挽上沈月浅的手臂,招呼着其他姐妹,路上说起沈月浅的刺绣来,周淳涵心思不坏,脑子随了小高氏,很容易被人利用,沈月浅拉着她,小声说了几句,立即将她的话套了出来,不由得好笑,“我去年描了几副花样子,涵姐儿要是喜欢,可以来侯府挑挑,让三舅母给你做几身好看的衣裳。”
“好啊好啊,我娘让我好好和你亲近,就说你会给我花样子的。”周淳涵丝毫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将小高氏也卖了,心里还在为得了沈月浅的花样子而沾沾自喜。
因着年前赈灾一事,大户人家的湖皆不敢用盐,索性周家高氏是个节俭的,这些年从没往湖里撒过盐,故而,坐在八角飞檐的亭子里,除了一院子的萧条,便是结冰的湖面了。
说起刺绣,沈月浅话多了起来,两世为人,她最拿得出手的便是刺绣了,上辈子,宋子御穿得一针一线都是她绣出来的,一是没什么事做,二是真的喜欢,喜欢不同花色的衣衫出自她手里,喜欢看别人称赞她的针线,现在想想,那些称赞怕是唯一能满足自己内心的虚荣了,所以才会舍不得。
这辈子,她虽然喜欢,却不热衷,也会动针线,也不会像上辈子怀着被别人称赞的心思,许多事,如人饮水冷暖自己,生活是自己过的,旁人不过是凑热闹罢了。
人多,沈月浅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倒插不进去了,见旁边的周淳涵望了过来,沈月浅眨眨眼,起身站了起来,“表姐,你们说着话,我自己到处逛逛。”
周淳玉蹙眉,见旁边的周淳涵跃跃欲试,沈月浅又安之若素,点了点头,叮嘱道,“天冷,地滑,小心些。”
沈月浅颔首,走了两步,周淳涵就站了起来,“我和表姐一起去,玲姐姐,走吧。”
被点名的周纯玲脸色白了一瞬,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低着头,局促不安地跟在了身后,鹅卵石铺成的甬道两旁满是堆积的白雪,沈月浅回眸,朝身后的周纯玲道,“玲姐儿上前我们齐平着走吧,之前你不在京里,我对你也太熟,可别觉得我生分了才好。”
“怎么会,虽然不在京里,很小的时候我们也是见过的。”周纯玲大着胆子往前一步,站在沈月浅的另一侧,三个人走在道上有些拥挤了,倒也不是说不能走。
湖边,光秃秃的柳树满是堆积的雪,东一坠西一坨,好似柳絮,增添了不少的生机,沈月浅站在柳树下,周淳涵提议去湖边,趴在石栏上拿着杆子戳湖边的冰,试试有多厚。
周纯玲一顿,支支吾吾道,“妹妹,不好吧,湖边全是雪,要不小心滑下去了……”语声未落,沈月浅抬脚往前一步,脚底打滑,身子往石栏边倒,周纯玲下意识的伸手拉,帮沈月浅稳住了身子,不过却扭了脚。
周淳涵吓得不轻,见沈月浅拧着眉,脸色惨白,六神无主道,“可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表姐真的喜欢去湖边玩。”这个法子还是周纯玲告诉她的,说沈月浅一定会喜欢去湖面滑冰的,她担心湖面的冰层不够厚,想着先拿杆子戳戳,厚的话再下去,谁知成了这样。
“我没事,扶着我站起来,休息一下就好了,幸得有玲姐儿,不然我一下子冲下去了也不可知。”小脸上满是对周纯玲的感激之情,周纯玲不知如何反应了,脸上一会红一会儿白,好不精彩,她不过随意一抓,怎地就将她抓回来了?百思不得其解。
沈月浅脚受了伤,高氏将周纯玲和周淳涵训斥了一通,沈月浅拉着她,笑着解释,“是我没看清脚下的路,不愿她们的,若非玲姐儿及时拉住我,我怕是冲下去也说不定。”
高氏脸上这才好看了,说起玲姐儿她虽然看不上,毕竟是周家的子孙,笑道,“玲姐儿是个好的,回来后每天来我院子陪我不说,还给我做了一套呼吸,担心天冷了我膝盖疼,是个好的。”
“可不就是,玲姐儿回来后,我家玉姐儿也说自愧不如呢,玲姐儿知书达理,待人亲厚,是个有福气的。”余氏在旁边帮腔,沈月浅给周淳玉的信余氏也是看了的,沈月浅怀疑小七的病是周氏下的手,一定是要报复回去的,尤氏设计坏了周淳玉的名声,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虽然不知道沈月浅具体的计划,总之,沈月浅不会害她和周淳玉,要她们捧着周纯玲,捧着便是了。
于是,屋子里倒是将沈月浅滑了一跤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说起周纯玲的好话来。
不到两日,京里边关于刚回京述职的周家四老爷家里的姿容绝美,性子温顺善良的小姐好奇起来,不由得想起年前的施粥,据说也是她提醒周太夫人的,一时之间,打听周纯玲的人也多了起来。
沈月浅是二月的生辰,比周纯玲大几个月,可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了,尤氏拖着不就是等着回京后想给周纯玲挑个好的吗?
繁华的街道背后,一信差拿着信敲响了一处宅子的侧门,躬着身子,态度卑顺,“这是我家夫人给二夫人的信,谢谢嬷嬷代为转达了。”说着,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婆子满脸是笑的收下,摆手道,“知道了,你先回吧,下次有信的话还来就是了,今年都是我守着这道门了。”
男子又躬身施了一礼后才退下。
婆子拿着信,送去二门,招来里边的丫鬟,“这是江南尤家大夫人送给二夫人的信。”
丫鬟瞥了眼婆子,犹豫地接过信,不肯走,承恩侯府因着三少爷,名声虽然坏了,可长公主还在,上赶着巴结的人不会少,回回往府里递个信穿个消息的都会有赏银,没有赏银,丫鬟可不会白忙活。
婆子嘴角抽了抽,嘴里骂了两句脏话,满是皱纹的脸上仍然堆着笑,从衣兜里掏出十枚铜板,数了五枚递过去,“你倒是个人精,人只送了十枚,我这可就给你五枚了,你一定要亲自交到二夫人手上,明白吗?”
丫鬟接过铜板,这才挺着身板扭着腰身走了,婆子碎了一口痰,骂了句狐媚子,还好她脑子转得快,否则要她将一锭银子拿出来分不是剜她的心窝子吗?
承恩侯府的二夫人旁氏也是江南人士,和尤大夫人是闺阁中的交情,丫鬟逞上信,旁氏正坐在桌前,核对今年春天庄子上要的种子,瞥了眼信封,搁下手里的单子,示意丫鬟拆开,漫不经心地看着刚涂抹了丹寇的指甲,小拇指的边缘花了,拧着眉,心里有些烦躁。
待看了信,眉头拧得更甚,承恩侯府现在是长公主说了算,尤大夫人要她替周家三房的姐儿保媒说给吴炎辰,尤家那位小姐也回京了,也是这么个打算,近日关于京中的传言她也听说了一些,搁下信,摆手让丫鬟出去,在桌前坐了一会儿,沉思着长公主会不会答应,那件事后,长公主对文昌侯府也是怀恨在心的,若非文昌侯府老侯爷病重,皇上下旨让刘氏和宋安雯回来,长公主肯定不会同意。
想了想,去了长公主屋里,长公主正在预算今年铺子庄子的收益,以便每个月核算的时候看看是否达到她心中的预期,见旁氏来了,指了指对面的凳子,“怎么来了?可是院子里缺什么?”
旁氏娘家在江南,每年都没回去拜过年,长公主这方面还是体恤旁氏的,害怕她想起亲人,很多时候进宫的时候也会带上她。
“之前不是和您说过周家三房那位小姐吗?辰哥儿年纪不小了,早点成家立业,您放心,我也为着他高兴。”吴炎辰从那件事后一蹶不振,长公主再惯着他也不敢随意放他出去了,那件事,皇上太后对她极为不满,连带着侯爷还落了惩罚,还好,之后安分了下来。
听旁氏说起,长公主回想了一番,不太愿意,“周家三房庶子吧?庶子嫡女,身份也低了些。”长公主心里对周家膈应得很,周淳玉看不上承恩侯府,嫁去大将军府的时候可没听说表现出半分不乐意来。
“那位姐儿是个好的,性子单纯善良,没什么坏心思,对人也热心,说给辰哥儿的话以后您也不少操些心不是?”旁氏知道长公主看不上三房,可好友求她帮忙,总要开这个口才行。
长公主迟疑片刻,眉眼蹙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三房身份低也就算了,那位姐儿名声如何本宫却是没怎么听过,倒是四房的姐儿名声不错,进退有度,知书达理,同样是庶子嫡女,那位比起三房的只怕要好得多。”
实则,旁氏心里想的也是周家四房的孩子,可尤大夫人心里打什么主意她大概是清楚的,吴炎辰现在的情形能不能说到亲事都不好说,真说了三房的孩子,周家的名声可就坏了,可若是四房的话,旁氏深思一番,只怕尤大夫人不太乐意了,又不好忤逆长公主的意思,便点头道,“也是,那位姐儿的事我也听说了不少,可是,对方保媒保的是周家三房的姐儿,换成四房会不会不太好?”
长公主哼了声,不屑道,“本宫的儿子看上谁是她的福气,哪家的姐儿不是一样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尤家打什么主意,告诉她,本宫只看得上四房的孩子,让她自己拿主意吧。”
见长公主冷了脸,旁氏也不好多说什么了,踟蹰地应下,“那我再问问那边的意思,那位姐儿一直不在京中,您也别想多了,指不定是担心入不了您的眼,比起介绍旁的女子给辰哥儿,尤家自然更希望能主动巴结您不是?”
长公主脑子不笨,凭着尤家,还不敢给她脸色看,想明白了,神色舒缓不少,摆手道,“过两日就是元宵了,元宵后太子府设宴,往年本宫不愿参与这些,今年听说宴请了将军府未来的两位儿媳,本宫想去看看热闹了,那天你和本宫一起吧。”
“是,那我不打扰您了,我先给那边回了信,问清楚那边的意思了,再给您回话。”旁氏笑盈盈地退出去,转过拐角,脸上的笑瞬间全无,朝身边的丫鬟招手,“你去周府,叫周四夫人去城东的百货铺子,我有话与她说。”
之前一直想说三房的孩子,没想到长公主看上了尤氏的孩子,也是尤氏的福气。
尤氏正让大夫细细检查辰屏侯府送来的礼,不怪她疑心重,她私自将侯府送来的年礼收起来已经让周寒劲和周寒东对她不高兴了,这次送的毛笔两人喜欢得紧,若再收起来,只怕两人要找她闹了。
大夫里里外外检查了番,确定道,“夫人,毛笔做工精细,还是狼毫笔,只怕要花不少银子呢,没任何您担忧的有毒之类的,夫人,不是老夫乱说,用得起这种毛笔的多是富贵人家,以后啊,有大出息的。”
尤氏只想知道有毒与否,不想听废话,赏了银子,让丫鬟送大夫出去,逢着周寒东和周寒劲进屋,侧着身子,让大夫先走,问尤氏,“娘,您身子不舒服?”
尤氏摇头,脸上有了暖意,“好着呢,你们怎么来了?”想要手毛笔已经来不及,两人蹿到她跟前,一人一手夺了笔,关切的语气立马转成了抱怨,“娘,这是姑姑送我们的,你为何要收起来?过年时候姑姑送的一箱子东西我们连影儿都没看到,其他几位哥哥拿出来给我看了,可好看了。”
尤氏心知上次那件事过分了,笑着道,“这只笔你们好生保管着,你们祖父说过年后跟着几位哥哥一起去家学念书,可要听话讨夫子欢心知道吗?”
两人捧着笔,爱不释手,说起元宵节去京外放花灯一事,尤氏想了想,应下了,那日她没什么事,跟着去看看也好,这时候,送大夫出门的丫鬟回来了,脚步匆匆,一脸急切的模样,进了屋,见两位少爷还在,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尤氏蹙眉,神色镇定的让两人出去,将毛笔保管好了找姐姐玩,待人出了屋子,蹙眉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夫人,承恩侯府那边传了消息出来,长公主貌似看重小姐了,吴二夫人约您去城东的百货铺子。”丫鬟是尤氏身边的心腹,尤氏什么都没瞒着她,故而,将三房的孩子说给承恩侯府的三少爷的目的她也是清楚的,三年前想说给大房的嫡小姐,谁知失败了,好不容易移到三房,没想着事情又出了岔子。
“怎么会这样?”尤氏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我要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好的怎么又变了卦?”若吴炎辰是个正常的,这件事对尤氏来说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偏偏吴炎辰喜欢男子,还是她大嫂从旁氏嘴里听来的,这样她才想着利用大房一把,没想到最后事情落到玲姐儿头上去了。
丫鬟小跑着跟上,“夫人,吴二夫人说明日,您现在去也是见不着人的。”
一整天尤氏都心不在焉,翌日,早早的就让门房备好马车出了门,沈月浅睡醒了玲珑就将周淳玉递来的消息说了,玲珑大概清楚些,可具体不太了解,见自家小姐笑得开心,忍不住好奇,“四夫人出个门,小姐您就如此开心,要不要让大山打听打听四夫人去哪儿了?”
沈月浅伸了伸懒腰,看向窗外,难得的好天气,心情极好道,“不用,顺其自然就好。”沈月浅本来犹豫着要不要大山放点风声出去,谁知,她没行动,不知谁散步的谣言,谁长公主看中了周家四房的小姐,想要为三少爷求娶周纯玲,大山替沈月浅清点铺子里的库存去了,回来将这件事说与沈月浅听,沈月浅难掩震惊,难不成是余氏的意思?想想不太可能,四房和承恩侯府的亲事多半是八九不离十了,余氏犯不着在这时候露出马脚来。
到了下午,又有了新的版本,说是尤氏约了旁氏,自己求旁氏在中间牵的线,不说沈月浅,就是余氏和周淳玉心里都起了疑,觉得是不是沈月浅故意叫人传的,毕竟,尤氏出门知道的人不多,去见旁氏也是她们猜测的。
尤氏自然也听到了,怒不可止,谁要坏她和周纯玲的名声?今日,旁氏的意思是长公主确实看中周纯玲在外边的名声了,比起默默无闻的三房,当然更愿意好名声在外的周纯玲,尤氏说了好久让旁氏回去替周纯玲周旋,现下有了这种苗头,周纯玲不嫁去承恩侯府还能嫁去哪儿?生了一通气,让人出去查,到底谁在败坏四房的名声。
“四夫人,太夫人让您去一趟。”高氏身边的婆子站在门口,将尤氏脸上的怒火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别开脸去。
尤氏一惊,立马敛去了周身的戾气,扯了扯嘴角,却是笑不出来,她身边的丫鬟反应快,走到门边答道,“四夫人听说了外边的事正生着气呢,今早出门本是约了熟人聊天,不想被有心人乱说一通。”
尤氏脸上这才好看了点,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整理番仪容后去了高氏院子。
高氏穿着身朱红色的缎面长裙,盘腿坐在炕上,发髻一丝不苟,脸上隐隐有愠色,尤氏眉宇已恢复了平静,浅浅笑着屈膝微蹲,“娘,您找我?”余氏,贾氏,小高氏也在旁边坐着。
余氏脸上没什么表情,贾氏则一副幸灾乐祸,小高氏则是气急败坏的模样,尤氏想给三房的孩子做媒小高氏是清楚的,担心小高氏不同意,尤氏透露吴炎辰性子已经改好了,将吴炎辰夸得天花乱坠,此时莫名其妙传是周纯玲,难怪小高氏生气了,觉得尤氏当着人一套背着人一套,两面三刀的人。
故而,小高氏阴阳怪气道,“四弟妹总算来了?不会是在家里偷着乐吧,我们可是等得茶都凉了呢?”小高氏性子直,什么都写在脸上,高氏扫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满是羡慕嫉妒,沉着脸道,“茶冷了就换杯热的,不信你还闭不上嘴。”
小高氏立马禁了声,眼神像淬的毒的刀剑往尤氏身上插,承恩侯府在小高氏看来可是高得不能再高的门第了。
“娘,想必您也听说外边的事情了,您可要为玲姐儿和儿媳做主啊。”说着,尤氏就双膝跪倒在地,嘤嘤哭了起来,余氏嘴角扬起嘲讽的角度,瞥了眼小高氏,后者以为余氏是笑话她,心里愈发不痛快,都是尤氏这件事给闹的,尖着嗓音道,“娘能给你做什么主,玲姐儿的婚事不是你自己求来的吗?也是你能耐,我家雨姐儿涵姐儿就没这么好的福气……”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高氏再次恶狠狠瞪了小高氏一眼,警告意味慎重,小高氏立马咬着唇,安静了。
高氏也听说外边的事情了,心里再不喜尤氏也不能让四房坏了整个周家的名声,心烦意乱道,“起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尤氏哭得梨花带雨,脸上的妆容也花了,余氏不在意地抿了一口茶,若非得知周淳玉和承恩侯府之间是尤氏从中作梗,此时她怕是会为尤氏说两句好话,家和万事兴,进了周家的门她一直秉承着这个原则,没想到子女差点被尤氏害得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