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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云烟阁时姚楚汐已经用过午膳了。
落雨扶着她从轿上下来,慢步走回东殿,路上说了件事儿。
“小主,今早揽月阁叫了太医。”
“什么?”姚楚汐轻声问道,随即快走了几步,和落雨一起进了东殿屋里。
“今早蒋六亲眼看见的,说是舒才人的宫女带着太医进了揽月阁。”
“这可不太妙。”姚楚汐喃喃自语道。
舒才人是与她一起进宫的,当时在马车里容貌最拔尖的只怕就是她俩了。进了宫后两人住处挨着,平日里感情也不错,只不过舒才人身子不好,进了宫后一场风寒得了顽症,后来就开始足不出户的养病了,十天半月的姚楚汐都见不到她一面。
以前太医还偶尔来揽月阁看看,给舒才人把把脉,可眼下都快两个月了太医也没再来过一趟,听揽月阁的人说舒才人怕是要不行了,每天只能靠着药方度日。
皇上上次连续传召了她三天去伴驾,又赏了好些东西,旁人都以为这个病美人要站起来了,可姚楚汐的得宠彻底把她打回了原型。
这么久太医也没说来看看,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她的病已经快转好了,一种是已经没有治下去的必要了。
姚楚汐换了身简单素静的衣裳,准备带着落雨落雪去揽月阁。
刚进揽月阁时,明显可以感觉到东西两殿的不同。
曹美人住的东殿相比西殿热闹了些,门旁的吊栏上还挂着个鸟笼子,里面养了一只黑毛会学话的鸟,听说是昔日曹美人得宠时求皇上赏的。
一年多来,那鸟只会一句‘给皇上请安’。
皇上没来过揽月阁,那鸟没什么机会说话,如果没意外,这一辈子都得在笼子里呆着。
再看西殿,门窗紧闭死气沉沉的,看外面就能猜到屋里肯定一丝光亮都没有,这样对于舒才人养病可没什么好处。
曹美人的太监最先看见了姚楚汐,一口一个姚才人点头哈腰的把她迎了进去,还转身进了东殿叫自家主子出来。
姚楚汐也只好配合,在院里阴凉处小等了一会儿。
曹美人出来时明显收拾了一下,衣裳也不是落雨她们早上看见的那件了。
“姚妹妹今天怎的有空来了?快进来,姐姐这儿没什么好茶招待,可比不得妹妹那的茶。”
虽然面上尴尬,但曹美人把这客气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挑不出。
“谢姐姐好意了,我今天来是想看看舒才人。”姚楚汐也没太与她客气,直接道出了来的意思。
曹美人听完这话明显脸僵硬了一下,随即换了个笑脸“那姐姐就不扰妹妹了,妹妹快去看舒才人吧。”
刚进西殿时落雪还以为进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屋子里浓浓的中药味呛的她不敢喘气,没忍住伸手拿帕子在面前扇了扇。
这个动作被眼尖的落雨发现了,瞪了她一眼,她也只好把手拿下去了。
舒才人的宫女芬儿来的迟了些,姚楚汐都快走到里屋门口了她才从里面出来。
上次二人见面还是一个多月前,那阵舒才人气色看着还可以,可眼前的女子,姚楚汐真是不敢认了。
“你怎么样了?”怔了许久后,姚楚汐问了这么一句。
落雨落雪看见舒才人的震惊也不比姚楚汐少。
舒才人刚进宫时有些微胖,五官端正个子高挑,与自家主子站在一起像是道风景一般,各有各的美。
可现在的舒才人瘦骨嶙嶙,一点也没了刚进宫的鲜活气儿,那双大眼睛好像是眼皮撑不住一般,深深的凹陷着,许久没见突然一看真是把几人吓了一跳。
“就那样吧。”借着窗户纸透进来的一点点光亮,姚楚汐看见舒才人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那笑里包含着的,除了勉强剩下的都是苦涩,像是把这一年多喝下去的苦药都留在了笑容里一样。
“身子还好吗?”姚楚汐又问。
这次舒才人并没有回答,而是端起了一旁的汤药碗,拿起勺子喝了两口,可能是觉得苦,表情都变得不自然了。
落雪在这个屋里实在呆不住,经过落雨同意后像逃跑一样出了西殿,结果刚出门就碰见了曹美人的宫女小玲。
以前曹美人得宠时小玲没少跟着威风,可现在的小玲对着落雪也威风不起来了,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说话都蔫声蔫气的。
“落雪姐姐,你也嫌弃屋里味道大吧?”小玲问。
“胡说什么?”落雪白了她一眼“我是想起云烟阁还有事情做,哪里像你一样清闲?”
这一句话将小玲弄的没了话接,落雪也不等她反应,故作轻松的回了云烟阁。
过了挺久主子和落雨才回来,落雪马上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前去搀住了主子的另一只手“小主怎的回来这样晚?舒才人可与您说什么了?”
姚楚汐轻轻摆了摆手“别问了,是个可怜人。”
她如何能与落雪说,舒才人告诉她自己从未侍过寝?如何能与落雪说,皇上连续传召她三天只是为了在临死前留给她些念想?
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病,皇上又如何能救的了?
那皇上眼下是放弃舒才人了吗?
姚楚汐竟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怪皇上了。
本来一个默默无闻的才人,能在临死前见上皇上几面,旁人也会传扬说是祖上积德的事儿了。
真是可笑,世态炎凉。
姚楚汐让落雨去库房里取了个盒子来,亲自拿出了盒子里的青玉瓶,又摘了些花儿插进去,让落雨送去揽月阁。
她能帮的,只怕就这些了。
听舒才人说,早上咳出了血,又把喝下去的汤药吐了出来,才感觉到不对劲。一想到自己是个要死了的人,也就释然了,可宫女芬儿伺候自己两年多,说什么也想救一救,就擅自做主去请了太医来。
结果太医这一趟真算是白来了,把过脉后撇了撇嘴,连个嘱咐商量的人都找不到,边叹着气摇着头边出了揽月阁,由着芬儿领到了纪凌海的管事房。
在管事房里说了什么芬儿就不知道了。
舒才人清楚自己命不久矣,可芬儿还年轻,所以她求姚楚汐,若是真有那天,一定要保住芬儿,求皇上让她到云烟阁伺候。
她知道,姚楚汐心善,这个忙她一定会帮。
上次关尚宫拿来的新衣裳还没过身,舒才人自知没福气穿上了,就都装进了箱子里,等着芬儿出宫时带走当嫁妆。
转眼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姚楚汐倒是有些食不知味,吃进去的东西嚼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满脑子都是烦心事儿。
第二天邱尚宫又到了云烟阁,伺候姚楚汐梳洗,准备去太和殿伴驾。
这次的首饰也是姚楚汐亲自选的,是皇上前次赏赐的那套蝴蝶首饰,就连邱尚宫都说才人眼光好,无论是挑衣裳还是挑首饰都是称景称物的,但最重要的还是称人。
姚楚汐已经习惯了她的奉承,也就没当真,只笑呵呵的敷衍一句。
春鸾轿停在门口,又惹来了曹美人,姚楚汐在宫女和邱尚宫的搀扶下走出云烟阁,正好与曹美人打了个照面。
“曹姐姐好。”姚楚汐先行了个礼。
“姚妹妹有礼。”曹美人上前两步想扶一把姚楚汐,但被邱尚宫的身子挡了个严实,也只有收回了手,红着脸看姚楚汐上轿。
谁知道她曹美人安的什么心?万一在姚才人的身子上做什么手脚伤了皇上,到时候只怕整个司寝监都得跟着掉脑袋。
邱尚宫一点也不敢怠慢,从上轿到落轿用眼睛盯了个仔细,连一只小虫子都飞不进轿子里。
不是她担心姚楚汐,而是她担心自己个的脑袋。
这个姚才人是否得宠或者气运如何她管不着,但要是因为她而伤了皇上龙体或者惹了皇上动气,那就是她的不对了。姚才人平日喜欢玩弄什么佩戴什么她不在乎,但若是去太和殿伴驾,那她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务必做到没有一丁点纰漏。
通过姚才人,邱尚宫发现皇上不是单单喜欢杏红色,好像更欣赏些浅色或者艳色,总是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比起杏红的乍眼和单调,每次见面都有新鲜感很重要。
她是怎么觉得皇上喜欢杏红色的呢?可能就是从大公主芸婧出生起,三位公主每次做新衣大部分都是杏红,所以她猜想可能是皇上喜欢杏红色。
皇上可真是冤枉,他只是觉得女子小时穿些娇嫩鲜艳的颜色看起来可爱又不失公主气魄,哪里就成了他喜欢杏红色了呢?
今天姚楚汐穿的是一身水蓝色,上身水蓝色宫装袖子边绣着叫不出名字的小花,宫装外穿了件浅蓝有些发白的无袖坎肩,下身穿了条水蓝色绣红梅的荷叶裙,本来一身清汤寡水的颜色映上几朵红梅,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