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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知晓了?”女子的尾音绵绵,甘醇如酒。
“毁灭月恩?”
“嗯。”
“能不能换个目标。”何拓忍不住搔了搔自己的眉角,“这地方我住的还挺舒服的。”
他清楚记得当时霁月之主的耳语,比如“这地方对你来说这么陌生”,又比如“别人不是真心待你,只是爱你这副皮囊所以毁灭了也无关紧要”之类的话。
其实仔细想想还挺让人心动,月恩这地方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初来乍到,呆了十天半个月没培养出什么归属感,唯一几个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真实来历的人还属于那个什么客栈,应该不会牵连进月恩的毁灭里。
而且对面还开出了足够诱惑的条件,帮他实现一个愿望!说不定能直接让自己返回地球,以自身现在的力量,叱咤风云三十年……怎么想怎么美!
可是不能这样……何清崖还在为了女儿和他这个换了皮的假儿子整日奔波操劳;何映瞳的古寒山语快要考试了,她为了这个目标不舍昼夜的努力了快五年;隔壁的韦莉太太整日守着狭窄的糕点铺子,遥望着新丘路的尽头,等她那个“长得比何拓都高”的儿子回来。
他们期许的未来,不应该葬送在别人的手中。
“换个目标也行。”霁月缓缓侧头,“将你的身体交由我,我同样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你说这种话多少带着点歧义……”何拓一紧张又开始说起白烂话,“那到时月恩还是得毁灭吧?而‘我’多半会变成青州的首要通缉犯。”
“没错,但你不必再背负什么,那时的一切与你无关。”霁月缓缓走近,却全然不在意宽大的衣袍领口滑落半边。
何拓心喊喂喂喂露出冰山一角了……就算你美的惊心动魄让人望而却步色心难起,好歹你也得注意一下我是个男的啊!
但是当他直视着霁月的眼睛时,些微升起的念头也被遏制了下去,她的眼瞳上反射的不是星空一样的光芒,竟然是真正流动的星云与恒星!像是隔着数亿光年的夜空,美而深邃,却让人一眼就会坠入。
何拓猛地低头,大口喘息起来。
“刚才你还说不可对别人的意识妄为,现在看起来多少有些双标啊喂!”他低着头,声音微哑。
“我从未逼迫,或是影响你的半分意识,这只是一场交易。”令人微醺的声音仿佛要柔入骨髓,“与这个通幽者所做不同,选择权在你。”
“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好。”
“为什么要毁灭月恩?我记得这里明明是你……亲自创造的地方。”何拓没敢说是被拍进地里形成的月恩,那样的话他没准会被霁月之主一掌来个经典复刻。
“这里是我的囚笼。”她平淡的用了一个中二却又分外合适的词,“我生来被困于此,没有选择。”
“那为什么不离开?”
“想过逃离,却失败了。”
何拓心里哦~了一声,大概猜测就是被拍进地里那次,只是拍她的那位身份就更耐人寻味了。
说来也搞笑,别的主角成长路上都有一大堆等级相近的经验宝宝,没事打脸作死送个人头,到了自己这里倒好,你是神仙他也是神仙,全天下就我一个是真菜逼。
“但现在,我还想再试一次。”她语调不变,完全听不出笃定的意思。
但何拓猜测她只是不会控制人类的语气,因为之前说的话就是基本在一个调上,听不出喜悦悲伤甚至于调侃,还好天生嗓音完美,不然听起来多少有点阴阳怪气。
“嗯,可惜啦,我不能帮你。”何拓低着头缓缓后退,“我确实不属于这里,我也知道啊,别人疼我对我好都是因为我这副皮囊,易先生他们认识我也是因为这个无限命格的身份,这一切其实都不属于我的,我本该是个失去了一切的死人。”
“可也正因为这样……我不能决定别人的未来。”他抬起头,强迫自己看着对面的眼睛,他知道对面根本不用以人类的礼仪或者情感对待,可是这样会让自己显得稍微真诚点。
“无论拯救还是毁灭,能抉择的对象只有自己。”
“嗯。”霁月之主依然眨着那双藏匿着星空双眼,没有任何情绪的看着何拓。
“……嗯,不再争取争取?”何拓心说你不能反驳我一下?我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你不多接点什么搞得我很呆。
“我说了,这只是一场交易,无论谁都不能左右别人的意识,我会想其他办法。”
何拓刚想问问你还能有什么办法,世界突然晃荡了起来,宽阔的青书大街裂成密集的雨滴,继而再次汇聚到一起,拼凑成何拓的家,还没等何拓稳下步子,家中熟悉的布置便蒸发成了纯白色的气雾,继而化成白色的漆墙,冰冷的节能灯下,各类仪器显示着斑驳的红绿数字与各类曲线,床边有人低低啼哭着。
何拓的汗毛立了起来,汹涌的记忆如潮水般灌入他的喉咙。
这是他前世临死前所在的病房。
“原来那句咒语是你从真灵所在的世界带来的语言……”早已被两人遗忘在一旁的通幽者拾起尖顶帽戴在头上,原本柔和的五官紧促着,皱纹此刻已经挤成了沟壑,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鬓角滑下。
“霁月……之主,传说中的人物竟然也活着。”她大口喘着粗气,难以想象此刻受到了多大的痛苦。
“嗯。”霁月之主轻声应着,但没有回头。
“我不会把这里的秘密泄露出去,放过……我,我可以建立真灵誓约。”
霁月之主突然转头对着何拓,一言不发。
“杀了她会有很大的麻烦,算了。”何拓摇了摇头,目光全在病床上的自己身上,“不过能让她忘记这一幕场景的事么?我不想让任何人和我的前世有什么牵扯。”
披着圆领袍衫的女人随手一扯,这幕场景就如同电影中的表现手法一样,碎裂成了无数块无规则的玻璃碎片,而她又轻轻一甩,一块画着男女厕所标识的碎块便插入戴芮的额头中,将她的身影击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她开启了通幽仪式的缘故,当戴芮消失后,整个世界变得漆黑如夜,一切都消失了,何拓左右看了看,有点像做噩梦时无限下坠时候的样子。
“谢谢。”他对那个始终没有感情波动的女人说道。
“这只是交易。”
“可我没什么能给你的……毁灭月恩或者要我身体都免谈。”何拓挠了挠头。
“可以赊着。”她又无所谓的道。
赊着……何拓心说你还挺潮,这种极为入世的词也能说出来,真不知道是什么人教给了她人类的事,张口闭口交易赊账。
“那你的衣服是不是也是交易来的。”何拓打趣道,他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了,但又不知为何想和这个对自己知根知底的女人多说点话,即使对面是个毫无感情的话废。
而且不会穿衣服的女人披上一件男性的衣袍,也确实很有八卦点。
但是他却没想到,在这一句话出口后,霁月之主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轻蹙着眉毛,似是陷入了一种困惑的状态。
“他说,这不是交易,是赠予。”
何拓仔细品味着这个“他”的指向,还没等继续问下面的内容,就突然感觉脚底猛的一凉,世界一通大白。
“看,用冰的东西冰人脚心比直接叫人起床容易多了。”辰羽得意洋洋的站在床尾,看着眉毛微微抽搐的易先生。
“你这样弄不仅容易把人叫醒,还很容易让人小便失禁……”这个灰衫男人深深叹一口气,对何拓道。
“你又做了什么……那个通幽者刚才出去时候站都站不稳,几乎是连滚带爬。”
“……”何拓尴尬的笑了笑,开始思考要不要扯个慌。
然而,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问霁月之主为什么会存在自己的意识里,仿佛这是从出生就已经习惯了的事,是世上再正常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