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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咽口唾沫,道:“你知道亚尔维斯的会长阿诺德吗?我跟你说,就凭阿诺德的能耐,很难攀上咱亚尔维斯会长的职位,他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威望,都是因为他身后有我们城主给他撑着,攻城掠池,我们打头阵,收拾得差不多了,阿诺德就去插上个旗帜便罢。你知道现在亚尔维斯的另一个副会长吗?就是那个人称北岸恶魔的巴奈特城主,当时阿诺德出征时不小心惹了他,我们城主却不惜与那么一个可怕的家伙结怨,拼了命去维护阿诺德。我们城主不是个自以为是的人,却在那次,他对群臣的异议一概不理睬,执意带兵去支援阿诺德,你不知道当时那一战,打得就叫一个惨烈啊,若不是当时葛兰的军队在半道拦了巴奈特一下,恐怕我们城主和阿诺德的军队都得全军覆没。”
“那巴奈特呢?”我皱皱眉头。
“巴奈特能有什么事,撤了兵去抵抗葛兰,当时我们的伤亡惨重得很,也不敢继续恋战。说实在的,当初北岸的每一个人,对巴奈特的了解都很少,见过他的,差不多都死了,就算有侥幸逃脱的,也不愿再提关于巴奈特的事。当时,巴奈特大概就算得上是北岸的霸王了,统治的范围很大,军队也很多,进了巴奈特城的人,就再也不见他出来。可是城主为了保住阿诺德的性命,不惜冒险潜进巴奈特城,这是一个很惊心的也是唯一的,可以找到巴奈特面谈的方法。”
“然后呢?”我问。
“我们城主去了巴奈特城整整十五天没有音讯,当时我们都以为他遇难了,可是就在这时,远防的信使有回报说,巴奈特驻扎在阿诺德城外的军队被撤回了,而且三天后,城主也回来了,这才算是有惊无险。你看,我们城主,很宠阿诺德是吧?”
“那……又能说明什么呢?”我挑挑眉毛。
小伙子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来,“城主不进美色,倒是对阿诺德情有独钟,你不觉得……”
“阿诺德年纪大还是班杰明年纪大?”我笑着打断小伙子的话,小伙子不解地看着我,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当然是我们城主大。”
“我觉得……班杰明可能只是在,做一个哥哥该做的事情吧。”我眯起眼睛,又不禁想起另一对兄弟来,也许没有女子介入是个好事吧,如果至始至终都没有我的出现,赫伯特和巴奈特是不是也不会分开,还记得当时离开地牢时,他望向赫伯特的眼神,没有一点仇恨,没有一点怒火,那哪里该是用来看敌人的眼神,他是不是时常也会在梦里梦见,他惹了麻烦让赫伯特给他背黑锅的场景,亦或,只是吃不到树上的果子,梦到了曾经有个肩膀,肯把他高高地扛起来……哥哥,的确是个很美好的词眼,可以没有血缘关系,也或许只是萍水相逢,然而称一声兄,道一声弟,孤单的世界里就好似有了依靠一样,彷徨的长兄有了保护的对象,弱小的弟弟也有了可以为自己遮风避雨的臂膀,也许这就是兄弟的含义,手足之情,像阳光一样温暖而慷慨,又像使命一样义不容辞。
“你有兄弟吗?”我笑着问那个小勇士。
年轻的小伙子一低头,叹了口气,“以前有个哥哥,小时候我不听话,到处乱跑,他为了保护我,被马车撞死了……哎,我哥哥当时那么优秀,现在他要是还在世,肯定比我有出息。那,姑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没有……”我笑着摇了摇头,“真羡慕你们这些有人保护的人,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恐怕死了都没人会过问吧。”
“怎么会。”小伙子扯扯嘴角,“姑娘有没有成家?像姑娘这样又漂亮又开朗的女孩,肯定能找个好人家,一家人其乐融融,怎么会无人过问呢。”
“一家人……”我叹口气,怎么才能是一家人呢。
小伙子看我收敛了笑意,也不再多声,沉默了一会儿,他笑着把包子往我眼前推了推,“姑娘,赶紧吃包子吧,凉了这味道就不一样了,尝尝我们家的包子,我父亲的手艺在城里都很出名。”
“恩,我尝尝。”我咬了一大口包子,连忙点头称赞,“好吃,好吃。”
“那姑娘慢慢吃,在下还有别的客人需要招呼。”
“去忙吧,打扰你了。”我笑笑,看他起身离开了,然后独自一个人大口大口地吃起包子,这包子确实好吃,打算吃完这些,再要,又怕一次吃了个饱,错过了其他美食。想想这种吃完就睡,睡醒就吃的生活还真是惬意,如果以后都能这样……那该多好啊。
“闪开闪开,谋士大人驾到,还不赶快让地。”
我包子吃得好好的,就有一群蛮横的硕大物体挡住了我头顶的阳光,我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瞥他们一眼,继续吃我的包子。
“嘿!哪里来的野丫头这么不识相,快滚,一会儿谋士大人来,别惹他不开心。”一个莽夫道。
这时,之前那个和我闲扯的小伙子也插着缝挤到壮汉前面,“姑娘,你到那边的桌子上用餐吧,那个……”
“咦,这是什么人这么大排场,敢让本小姐给他让位?”我挑挑眉毛,想必这位“谋士大人”又不知是哪里的富户,仗着自己权高钱多,到处招摇生事。
小伙子还想解释什么,却被身后的一个悦耳的男声给打断了,“那小姐又是什么人,竟敢不给在下面子?”
壮汉们纷纷闪到一边,站在那儿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我定睛,差点被嘴里的包子噎着,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气场,而是他的身后……班杰明?还有……阿诺德?
我小小一惊,当然比我更吃惊的人莫过于阿诺德了,他愣了两秒钟,才道:“你是,泰思小姐?”
“你还记得我啊。”我咧咧嘴角。
那位谋士大人看看我,又回头看看阿诺德,道:“这位小姐是阿诺德城主的朋友吗?”
阿诺德点点头,然后快步走到我跟前,扯住我的胳膊问,“你不是在巴奈特城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就你可以来?”我向他挑挑眉毛,气得阿诺德差点向我挥拳头,班杰明走上来,拍拍阿诺德的肩膀,然后看向我,“原来泰思小姐还没走,是在下怠慢了。”
“不是不是。”我笑笑,“本来想回去的,就是肚子饿了,就想来吃点东西再回去,呵呵,对了,这里的包子真的很好吃。”
“恩,泰思小姐如果喜欢,那就多吃一些吧。”
“不用不用,我已经饱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我向他们鞠鞠躬,转身准备离开,却被阿诺德一把拉住,“我又不是老虎,泰思小姐干嘛见我就走,正好我也是第一次到赛儿的城来玩,不如大家一起,人多还热闹,是吧!哈哈!”
“赛儿?”我张大口,若不是嘴里的包子已经咽下去了,这次肯定会被噎着的。
也许是反问的声音有点大,我瞥瞥身边的人神态各不相同,有几个人想笑不敢笑,那位谋士大人的脸色倒有点难看了,小伙子大概一开始没认出拉着我的人是阿诺德,我这么一反问,他的脸上也显出了惊讶之色。
阿诺德松开我,尴尬地咳嗽几声,“那个,我也是第一次到班杰明的城里来玩,这几天还算太平,大家多多少少都放松一下,出来透透气,是吧。”阿诺德说完,就看向身边的班杰明,班杰明点点头,眉宇间似乎还浮着几点放不下的忧虑……其实他通常就是这样子啦,一副犀利的眼神看谁都像在看仇敌,从来不笑,似乎永远都在戒备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有时他明明在眼前,却又好像离我很遥远,就像是遗世独立的神,世间的尘土与纷扰都与他无关。
他的沉默不似哈伦如僵尸一般的恐怖,虽然偶尔也会给人无形的压力,但不至于每时每刻都胆颤心惊,他的身上似乎埋葬着许多故事,让人遐想。
见大家都不语,阿诺德冲我笑道:“这次大胜,泰思小姐功不可没,来,今天在下请你喝酒,咱们不醉不归,来,上酒!”
“不了。”我笑着拒绝,越笑越无奈,最后竟感到有些累,我耸耸肩膀,道,“家里还有个发疯的呢,我如果现在喝醉了,回去和他一起疯,或许,我真就等不到我们彼此清醒过来的时候了。”
“泰思小姐……话中有话啊……”阿诺德皱皱眉头,班杰明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泰思小姐也有自己的苦衷,反正这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日借醉消愁,明日醒来更愁,不喝也罢。”
“赛……”
阿诺德还想说些什么,班杰明轻轻摇了摇头,我垂眸,感觉话中有话的那个人,应该是班杰明才对。其实到这里,我也有一件事着实是想不明白,这自古至今,酒向来是彰显霸气与豪迈的好道具,可是班杰明对酒的态度,貌似就有些冷淡,还有巴奈特,也没有嗜酒的喜好,像他们这样令人不寒而栗的勇士,为什么会如此冷漠杯中的酒呢?
我叹口气,罢了。自己整天逞英雄,装勇士,但还不是一样不愿饮酒,只可惜,我已经不记得我不嗜酒的原因了。
“那就这样了,我先走了,阿诺德,玩的愉快。”我看向他们。
班杰明轻轻颔额,“我派人护送泰思小姐回城吧。”
“不用麻烦了,既然能来,还怕走不回去吗?”我笑笑,转身,向他们挥挥手,离开了,我叹口气,幸好班杰明没有执意要送我,否则,不由分说地我肯定要被送到巴奈特城,可是现在,或许他根本就不想见我。走出城门前,我把换的多余的钱通通塞给了正在房前嬉戏的孩童,看他们开心地跑向一家杂货店,继而捧着一大把糖果出来,我的脸上也漫上会心的笑容,小孩子多可爱呢……可是……我低下头,快步跑出班杰明城,马儿还在原地等我,骑上马,头也不回地跑掉了,眼角析上泪水,迎着风不知散落在何处,也不知道巴奈特喜不喜欢小孩……可是……可是……
一切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是呢。
回到伊诺克城,已经是傍晚。
在路上,我本想着一回去就一头栽进被窝里,什么也不管,睡上几天几夜,把多余的心事和痛苦都忘记。然而当我踏进议事厅的时候,心又冷了大半。
大家都立在议事厅两侧,表情凝重。
玖依偎依在布莱迪怀里,早已是泣不成声。
“出……出什么事了?”我错愕道,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怎么就……
霍尔走到我面前,低声问道:“妹妹,休伯特是什么人?”
“休伯特?”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坏,我似乎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嘴巴张张合合,却许久才发出声音,“是……是我放在葛兰的细作,怎……怎么了?”
霍尔点点头,收敛了昔日的嬉皮笑脸,眉宇间尽是哀伤,他把手中的一封密信放到我的手上,眼圈也不自觉地红了,“额尔,死了。”
“什么?”虽然早就猜到了霍尔的这句话,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打开那封署名休伯特的密信,先仔细辨认了她的笔迹,确定不是哈伦的伪造后,才皱着眉头看密信的内容:
小姐:
哈伦大人在设了埋伏,班杰明先生负责接应的军队全军覆没,额尔先生被擒,近日得到狱卒的消息,额尔先生已于十八日傍晚自尽于地牢,哈伦驻扎在北岸的军队已全部撤回,近日无异象。
休伯特
我握着信的手开始颤抖,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紧张的心流露出感伤,我语无伦次,泣不成声,霍尔一把抱住手舞足蹈的我,我挣脱不了强健的手臂,挣扎慢慢停止,*的声音却越来越绝望。
爱德温起身,从袖中抽出一封挺厚的信来,递到玖依的面前,“这是额尔去东岸之前交给我的,他说如果他回不来了,就让我把它给你,现在,打开看看吧。”
“不要……”我甩开霍尔,一把夺过爱德温手中的信,“休伯特只是一个丫鬟,有些事一定是她搞错了,我再问问她,我再……”
“城主妹妹,接受这个事实吧!”霍尔大喝,把信从我的手中抽走,交给玖依。
“我……不看……”玖依撇过头,抽泣了两下,还是接了过来,把信封撕开一个小口,又把它塞到了布莱迪的怀里,“布莱迪姐姐,你读给我听。”
布莱迪点点了头,把信撕开,抽出里面的一沓信纸,咽了咽口中的苦水,读到:
丫头,其实我一直都想给你写一点东西,最近遇到的事情让我的预感变得很坏,我不想留下什么遗憾,所以提前把想说的话记下来。
因为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能说到什么时候,所以,请允许我随心所欲,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吧。
今天是申月二十六日,最近天气转凉,我又感到身体不太舒服了,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偶尔在半夜,我会趴在自己的床上*,痛到忍不了的时候,就想想我们小时候的事情。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很多。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儿时那个调皮得能上房揭瓦的你,我因为身体的原因,只能做些文雅的事情,于是就被父母送进了学堂,你不爱读书,就总笑我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还记得那次吗,我在学堂里被先生骂,你就在窗外用自己做的弹弓朝先生身上射你采来的仙人球,你说,就算我是块木头,你也要永远保护我。
后来我们长大了,我学了武,身体也好了很多,你也变成恬静的美人,开始做些姑娘家该做的事情。可有时,你还是会提着裙子跑到议事厅的窗下,偷偷看我们议事。我每次都会因为你分神,然后被伊诺克老城主狠狠地责骂。你也时常会偷偷换上我的衣服,缠着我带你去城里后山的空地上跑马。
那里有个刎心崖,我们总偎依在那里,看山下的浮云,赏雾中的晨曦。
你说,你喜欢现在这样安逸的生活。
可是,战争还是来了。
我很遗憾,你为了我,又不得不重新拿起武器,并且不再是木剑,而是铁枪。
……
今天是酉月九日,咱们北岸也成立了自己的公会。
今天上午一早,城主就被邀请去阿诺德城了,趁城主不在的时候,你又让霍尔带你去疯玩,反正我也闲来无事,就帮城主整理了整理议事厅的桌案,可我却在这时,无意地发现了一封被城主遗弃在桌角的密函,令我惊讶的是,那是一封来自葛兰的首领哈伦的信,信是给一个叫“泰思”的人的,后来,我有托布莱迪去问巴奈特城最有名的谋士帝满那个泰思的身份,得来的答案却让我不安,可是我没有当即告诉你,因为不想让你跟我一起为这种尔虞我诈的事变得愁苦。
丫头,我想说,我一直很欣赏你单纯得没有一点杂质的微笑,可是,你已不再是个小孩子了,你是一名勇士,是承担着巨大使命的天使,你要保护你生存的土地,你要顾及伊诺克城的安危,你不是也不想做没有家的孩子吗?
还记得那天我们准备殉情的画面吗?在那个我们经常去看日出的崖边,我问你怕吗,你说不怕,可是你哭得那么凶,我抚着你的背给你安慰,你说你不怕死,但是却怕在去天堂的路上找不到我,看你眼泪断了线,我却无能为力。
而这时,突兀的掌声响起,我们身后的人一席黑袍,戴斗笠,以黑纱遮面,冷漠的外表下却响起一个颇带稚嫩的声音,“我不想打扰你们,只是现在我若回避,你们必将粉身碎骨。”
城主,她杀了逼我们走上绝路的老城主和他的女儿貝芙,又以貝芙的身份掌控了整个伊诺克城,她是我们的恩人,所以我们发誓要效忠于她。
尽管那天我帮城主送战鸽的时候,知道了她就是泰思——哈伦的亲生女儿。
可是丫头,我相信城主是好人,至少对我们,她并没有恶意,你也要相信她,所以不要因为阵营的不同而背叛她。
今天是酉月三十一日,一个月的最后一天,也是你凯旋归来的日子。我陪你去刎心崖看日落,却看到布莱迪妹妹在另一个山头泣不成声,你问我缘由,我只是敷衍地给你讲了一大通道理,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布莱迪她爱上了北岸最冷酷的城主,可那个城主,却深深爱着我们的城主。
我不想让你觉得爱情很复杂,可是,这种复杂的爱情却是最刻骨铭心的,我想给你平静的爱,却又怕到海枯石烂的时候你记不起我。
丫头,有一种幸福可望而不可及,而有一种幸福却深沉而温暖,没有炙热的追求,只是在你伤心时给你一个可以依靠着哭泣的肩膀,而我,便愿意做那个默默守护你的人,但也希望你能明白,我们都是生于战乱年代的勇士,有太多危险太多磨难在等我们去挑战,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坚强的走下去。
……
今天是戌月十八日,一早就看见在校场里集结精骑的布莱迪,我这才知道,是巴奈特城主那里遇到了麻烦。我叫她冷静,然后独自去找城主,葛兰是怎样的势力,岂是五千精骑就可以摆平的困难,我不想让布莱迪作无谓的牺牲。毕竟我知道,城主是葛兰会长的女儿,她一定不是害巴奈特城主受难的人,那么,她就一定有办法帮助他。然而当我赶到议事厅时,你却告诉我,城主已经收拾行囊离开了,你说得很委屈,说城主走得匆忙,并没有说明去向,我猜,她大概就是去了葛兰。
如果说现在的我不忐忑,那是假的。
城主有把密信塞进抽屉的习惯,所以自从我发现城主真实身份的那天,她塞抽屉的每一张密信我都会偷偷去看。后来,我在城主的桌案下面偷偷垫了一张墨纸,城主在桌案上写的字都可以被拓下来。城主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和哈伦通一次信,把北岸的动态告诉他,以前是一五一十地说,近些天的,则多多少少有了一些隐瞒,然而战争却在这个时候愈加强烈了。想想哈伦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我猜,他也许是连自己的女儿也信不过了,战争,就是给她的警示。可是就在这时,城主却跑回去了,虽然我很清楚城主的气节,但我还是很担心她会低声下气地去向哈伦求情。一个细作,对一个敌营里的敌人产生了爱慕之情,怕是城主和巴奈特城主,都要危险。
随后,我让你陪着布莱迪哪也别去,你说布莱迪哭了整整一个下午。你问我布莱迪是不是喜欢那个凶神恶煞的魔鬼城主,我说我不知道。
其实不是故意想瞒你,只是害怕你在布莱迪面前说漏了嘴。爱情有时候要面临的抉择,可能会让一个人变得十分憔悴,丫头,其实我们还是幸运的,从小到大,都可以毫无顾忌地牵着彼此的手,没有那么多眼泪,也没有那么多芥蒂。
看着你幸福,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
今天是戌月二十五日,这已经是城主离开伊诺克城的第七天了。今天我又犯了毛病,胸口疼得要命,你约我出去玩,我只能隔着门板拒绝你。因为不想让你看到我难受的样子,你一直说,你很羡慕霍尔的强壮,所以在你面前,我一定也要是个很威武很厉害的勇士。透过窗缝,看你还是蹦蹦跳跳地和霍尔一起出去了,心里有一点苦涩,但也算有了一丝安慰。
至少,你还是快乐的。
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看着你的笑多久,多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快乐下去,如果在硝烟中你依然能够保持这颗纯净无暇的心,那让我付出多少,或许都是值得的。
毕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仇恨,已经烧焦了太多东西。
……
今天是亥月一日,如果傲特斯旦汀领主没有去世的话,掐指算来,今天也该是三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了。
我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跑到校场外偷偷看过比赛,你问我女孩子可不可以参加,我骗你说能,你就高兴到手舞足蹈,嚷着要称霸。
然后你就开开心心的跑回家,蹭了一身土,也跑散了扎好的小辫子。阿姨见了很不高兴,骂你是投错了胎,生错了性别,然后歪头朝腼腆的我笑一笑,让你和我学学,老实点。
我母亲也尴尬一笑,说我们彼此住得近,是不是相互摸错了门。
这世上的确有些阴差阳错的事情。
可是后来还是趋于正常与平淡。
也许,我们都应该相信命运的安排,哪怕现在是黑暗与无奈。
丫头,你看那刎心崖下不是也并没有多了我们这两个苦命孩子的尸首吗?
如果有可能,就不要放弃任何活下去的希望。
看不到的,看得到的,都要坚持。
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再见到城主他们,也一定帮我转达。
黑暗的年代,最需要振作。
……
今天是亥月十六日,最近,我的心绞痛越来越严重了,我找了大夫,他说我活不过三个月。我的心里泛起一丝黯然和失落,不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太眷恋你的笑脸。
今天爱德温收到了城主来自东岸的信。信上说,要他明日带着几千精兵去观日坡找班杰明城主会和。我早有听闻近日东岸频频兵变,可我觉得不是他们的兵变了,而是城主变了,你一直说我不懂浪漫,但我一直很相信爱情的力量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信仰,哈伦最不该,伤了城主最爱的人。也许明日爱德温去观日坡,就是为了冲入东岸去接应城主和巴奈特城主,这使我不觉预料到了一个词,它叫“牺牲”。请原谅我没有跟你商量,擅自决定代替爱德温赴死沙场。
与其死于病痛,我宁愿用我的生命成全一对鸳鸯。
丫头,也许这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一篇随笔,但是请你不要哭泣,在你伤心的时候,我还会*你的梦里给你拥抱。
最后,送给你那句我一直想说而未说的话:
我爱你。
窗外拂过一阵冷风,烛焰飘渺了悲伤和泪水。
布莱迪把读完的信叠好,故作轻松地把它放到玖依的手上。
我低着头,不敢正视任何人的目光。都是我,都是我!原来额尔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我当时就奇怪为什么去的人会是额尔,原来他早就想到了牺牲……
“你们走……你们都走,都走!”我失态地大吼起来,继而便是苦笑,“好了,你们现在都知道我是葛兰派来的奸细了,都知道害亚尔维斯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的那个人就是我了,你们恨我吧,恨我吧……是我害死了额尔,是我害死了他!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不怕我再害死你们吗?都走,都给我走!”
“城主。”布莱迪抬起头看着我,我笑声得更刺耳也更委屈,“我知道了,你们是想要我的命对吗?来啊,来取吧。”我绝望地闭上眼睛,感到有人接近我,然后,重重给了我的侧脸一拳。
“霍尔,你疯了!”爱德温大喝。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看着身边提着拳头的霍尔,心中充满了恐惧与震惊。
霍尔皱着眉头,嘲弄地冷哼了一声,“你忘了我们彼此发过的势了吗,忘了我以前叫你什么了吗?不说我暂且还称呼你一声城主,就算你不配做我的城主,那么这个‘城主’一称的后面两个字呢,那是可以随便丢的吗?刚才那一拳,是我在教训我自己的妹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这些话,会让额尔的死,变得毫无意义。他给玖依妹妹留这封信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们分裂的吗?我告诉你,不光是额尔,你的身份,我们都怀疑过了不知道多少次,我们都是曾经在生死线上徘徊过的人,只是因为你的出现,我们才可以活到现在,可是你为什么会那么不偏不差地出现在我们最无助的时候,难道只是神灵的庇护吗?额尔说得对,你是我们的恩人,不说你对我们着实没有恶意,就算是有,我们对你,也只有感激。”
“霍尔……对不起。”眼泪又很不争气地从眼眶溢了出来,我低下头,心中五味俱全。
“你不要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太沉重了,我怕你承担不起。”霍尔一改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在此时,显得格外严肃和正经,“你总是这样,有一点小事就承受不了了,我真怀疑,就凭你现在这副模样,是怎么把整个葛兰给算计了的。我拜托你,请你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它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坚强,也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城主妹妹,你仔细想一想,其实我们已经是很幸运的了,我们朝夕相处已经一年多了吧,黑珥饶动乱不堪,哪个城里不是死伤无数,可是到现在,我们大多数人不还是在一起吗?这个浩劫,额尔先为咱们大家扛了,那么如果有下次,我霍尔上!”
霍尔说完,每个人都赞同地点了点头,我擦擦眼泪,勉强啜泣了一声,“那你们,真的不怪我吗?”
“为什么要怪城主呢,”布莱迪勾勾嘴角,“城主为亚尔维斯做的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城主不惜和自己的亲人翻脸,为了保护我们,我们应该感谢城主才对啊。”
我转头看向一边的爱德温,他也拍拍我的肩膀,“放心吧,能为城主牺牲,大家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们都相信,城主您……是个好人。”
泪水止不住地流,麻木已久的心却渐渐有了感知。
你们知道我有多感谢你们?此时此刻,是你们让我明白了彼此信任的力量,让我凉透了的心,又在这深冬中寻到了一点点温热,原来我一直都不是在孤军奋战,原来在我无助的时候,我也可以找到我可以依靠的肩膀。
“城主,您的脸?”玖依从布莱迪的怀抱中起来,用手指轻轻揉了揉我肿起来的侧脸。
我吃痛,抽了口冷气,布莱迪也关心地凑了上来,霍尔的脸上渐渐漫上抱歉的笑,明明眼角还有没擦掉的泪痕,他却已然恢复了以前的不正经,看起来格外滑稽,“城主妹妹,刚才是属下下手重了,要不,那个属下那里有药材,让属下给您抹抹?”霍尔说完就来拉我的胳膊,我笑着打他伸过来的手,布莱迪也掩面笑了笑,“好了霍尔,你再这么轻浮城主,一会儿就好有人过来揍你了……”布莱迪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我,轻声道,“对了城主,他……怎么样了?”
我反应了一下,方才明白过来布莱迪所说的“他”是指谁,继而尴尬地一笑,“挺……好的……你担心他?要不哪天,我带你去看看他?”
“看谁?”霍尔瞪起眼睛,接着就坏笑了起来,“哈哈哈,城主妹妹啊,你说这话,恐怕你的脸一会儿就可以对称了。”
玖依笑笑,爱德温却显得有些生气,我不解地看着他们,霍尔跟我使使眼色,让我问爱德温。
“怎么了?”我挑挑眉毛,玖依把我拖到她身边,小声道:“布莱迪姐姐和爱德温大哥过几天就准备成亲了。”
“真的?假的?”我不可思议地看着玖依,她点点头,好像没在说谎,我又看向布莱迪,布莱迪看看爱德温,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了下去。
“恭喜啊。”我笑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布莱迪摇了摇头,“本来是定好下周的,可是额尔……”
“别因为他的事难过了。”玖依垂眸,很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他在天上,一定也很想看到大家都快乐的……”玖依说着,又把目光移向了我,“城主也有心上人,那城主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呢?对了,我的小木偶……你有没有让他选啊。”
“我还没来得及……”给他看呢。其实是没有机会吧,我从葛兰回来,除了银鸠和银针,我只记得带着那两个娃娃,可是谁料,巴奈特从回来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看,谁还有心情让他选娃娃呢。
布莱迪笑着摇了摇头,“好了城主,那都是额尔当初想来哄城主的坏点子,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的,只是用了下正常人的审美观罢了,以前他也这么哄过别人,额尔他还真是……”她的话说了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玖依笑笑,拍拍布莱迪的肩膀,“他就是一肚子坏水,真担心以他的性子,到天上去,神明不喜欢他怎么办呢。”
“额尔就是坏点子多,大家都别伤心了,说不定哪天他也向神明耍个心眼,然后从那里再跑回来呢,是吧,哈哈哈……”霍尔笑着,却没有人应和他这几句调节气氛的话,空气里回荡着苦涩的尴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得很,额尔,再也回不来了。
霍尔叹口气,干脆转移了话题,“爱德温布莱迪,成亲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额尔一走,咱们应该尽快冲冲喜,把这些痛苦的事都抹干净,我们大家都幸福了,额尔的死……才有意义。”
玖依点点头,“但是也不要太仓促了,这是人生的大事,一定要办得好一点,这样,我们分工来准备东西吧,霍尔,驯虎和捉鹰这种力气活就交给你了,我呢,就在家里帮布莱迪姐姐多做几套漂亮的衣服,城主,有一些事还得麻烦你,再怎么说,你和别的城主多少都有一点交情,听说班杰明城的木材,巴奈特城的铁器和铜器,迦阿印城的茶,狄克城的珠宝都很有名,我想……给布莱迪姐姐和爱德温大哥弄点好东西来,不知道城主……”
“放心吧,要什么东西给我列一张明细,我去办。”
我笑笑,大家也都跟着笑了。
天边的星光,在今夜格外璀璨,窗外落了一颗流星,好像是一颗已死去的沉重的心,终于释怀地扔掉了生前没有放下的包袱。
第二天,我刚准备启程去班杰明城,就收到了阿诺德城的来信,信中邀请我明日参加亚尔维斯的庆功会,我想推脱掉,布莱迪却让我先去看看,霍尔摇摇头,说我是猪脑子,庆功会各城主都会去,到时候要什么东西直接跟他们说不就好了,我想来也对,可毕竟我没有霍尔那么“大方”,诸事不便开口,思考再三,决定拖上霍尔和我一起去。
庆功会在阿诺德城的酒馆中举行,长桌上摆满美酒佳肴,厅台上有美人起舞,乐师齐奏欢快的音韵,每个城主的脸上都挂满战胜的笑容。
我踏进酒馆,在喜笑颜开的人群中却第一眼就认出他。
他带着半块银色的铁面,不仅刚好遮住了他受伤的半边脸,还增添了一种别具一格的神秘的帅气,他举着酒杯在与阿诺德和其他几位城主交谈,他略带优雅的举止和嘴边的浅笑无时不散发着吸引我的味道。
“嘿,嘿!伊诺克先生来啦!”第一个看见我的是菲力克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黑纱之中,我轻轻勾起嘴角。
“伊诺克。”阿诺德他们也把视线移到我这里,阿诺德走过来,递给我一个酒盅,我接过来,晃一晃,酒盅上还飘着几片茶叶,阿诺德笑道:“这是我特意为伊诺克先生准备的。在我印象中,你每次来,只喝茶。”阿诺德说完,便转身看向所有的人,他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高声道:“这是我们亚尔维斯战胜以来第一次全体成员的聚会,让我们先干一杯,以庆祝这伟大的时刻!”
全场欢呼,各城主都斟满了各自手中的酒杯,也有侍婢端来一杯酒递给我身旁的霍尔,大家起手高举酒杯,而后一饮而尽。我斜视着不远处的巴奈特,他笑着看向我,举杯示意一番,然后也潇洒地饮下手中那杯庆祝的美酒。
“伊诺克先生,来我这边坐吧,阿诺德会长准备了许多美味,吃得我肚子都要爆了。”丹其向我挥挥手,与此同时,淘气的贝蒂偷偷摸摸地溜到了丹其身后,我看着他,他却鬼鬼祟祟地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轻轻戳了戳丹其,丹其一回头,贝蒂就把手中的蛋糕一下子拍在了他的脸上。
丹其尴尬地抹抹脸上的奶油,贝蒂跑到一张桌子后面,笑得快要抽掉了,丹其愤怒地瞪着他,然后狠狠地抄起桌子上的一整盘蛋糕,使劲地向他飞了过去,贝蒂一低头,那块蛋糕就不偏不差地打在了贝蒂身后的狄克的脸上,狄克哭笑不得,一边命身边的美人给他擦着脸上的奶油,一边郁闷道:“你们一边闹去,别伤及无辜!”
众人皆笑。
班杰明不知什么时候已挪到我身边,浅笑道:“年轻真好。”
我点头示意,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班杰明笑的样子,岁月的痕迹收敛了他的孤傲,此时此刻,竟觉得他有那么一点和蔼,再看看阿诺德,也是一样的成熟稳重,他们与赫伯特讲述的当年那两个在巴奈特的*礼上无理取闹的年轻人,都已然是两个样子了。
岁月不饶人,一转眼,十年已尽。
“巴奈特副会长,救命呀!”贝蒂向巴奈特扑过去,身后是穷追不舍的丹其,丹其一手擎一个大蛋糕,一副今天我要跟你拼命的样子。
“闹什么闹,真无聊。”巴奈特继续吃自己的东西,任凭两个男孩子在自己身旁绕来绕去,我看着他们,不禁笑出了声,又以最快的速度捂上嘴,左右看看,还好没人听见,于是继续看他们打闹,看着看着,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消逝,头开始发晕,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我如闯进了一片茫茫的迷雾之中,努力让自己镇静,眼前的事物才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身边的嘈杂却消失了。
没有舞女,没有音乐,没有谈笑的人……
我站在一个很干净的屋子里,抬头,隐约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正坐在床边换衣服,我赶紧躲进身侧的帘子里,这时,突然从门外闯进来一个小女孩,跑到青年身后,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大叫:“多多哥哥救救我,泰思要要我的命啊!”
我?
青年慢慢抬起头来,那样不屑的目光,那种鄙夷的态度——巴奈特?是巴奈特?
突然,又有一个女孩子闯了进来,她一身黑衣,手里还攒着根不知在哪里捡来的木条,别有刺客风味。她狠狠地把木条指向青年,大声吼道:“巴奈特你给我闪开,要不我连你一起打!”
“你还敢打我?”青年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挑起清秀的眉毛,“这几天老哥不在,反了你了是不是?小心他回来我告你的状。”
女孩子咬咬*,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木条,“可是,可是淘淘弄断了我的木剑,我好不容易才刻出来的呢!我本想拿着它,和赫伯特一起去战场的。”
“碧翠絲都能弄坏的东西,你还敢拿着去战场?”青年笑笑,看着女孩一脸委屈的样子,就轻轻把她揽到身边,柔声道,“我的泰思小勇士,你看这样好不好,你给哥哥我哭一个,哥哥替淘淘还你一把真正的剑如何?”说着,青年就伸出一根手指去逗她。
女孩撅撅嘴,张开就咬上了他的手背,青年痛得直吸冷气,可怎么就是甩不开她的嘴,另一个女孩看了,也连忙上去想把她掰开,过了好久,女孩才气喘吁吁地松开了口,看着青年受伤深色的牙印,得意洋洋地笑道:“淘淘弄坏了我的剑,我咬坏他哥哥的手,咱们算是扯平了。但是巴奈特,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哭的,就算是要哭,也绝对不会让你看见的!”
“那让我看吗?”小女孩一边吹着青年的手,一边问道。
“你想都别想!”黑衣女孩斩钉截铁地道,青年伸手敲一下小泰思的额头,笑道:“行啊,你给我等着,你看我能不能把你逼哭了。”
“好的,我等着!”女孩一撇脸,青年还想去逗逗她,我赶紧从帘子里闪了出来,刚走几步,头就疼得不行了,眼前的景色又开始模糊,黑衣女孩瞪着大眼睛看着我,在她的瞳孔里放映出好多熟悉的片断,眼前的迷雾越来越浓,渐渐,再也看不到那个青年和两个女孩儿,我晃晃悠悠,霍尔上前扶住我,我一头栽到他的怀里,班杰明看向身旁,急呼:“伊诺克先生,你怎么了?!”
阿诺德也看向我,接着是巴奈特,隐约感觉有人匆匆向我跑来,抱起我,又不知匆匆向哪里跑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屋子也是那么陌生,屋外传来几个男人的交谈声,我努力支起身子,揉揉还隐隐作痛的脑袋,昔日的画面渐渐与赫伯特的故事重合在了一起,马背上的夕阳,还有两个男子的微笑都渐渐在脑海中清晰,主观感受也越来越强烈。
吱悠——
门被打开了,我向门口望去,巴奈特两步跨到我床边,神色有些激动地摇着我的肩膀,“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我被他晃得更迷糊,头晕,然后是很严重地恶心,“呕——”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大夫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巴奈特皱起眉头,无奈地坐到我身边,搂住我。
我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上,不知所以然,“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巴奈特哽咽了一下,才道:“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折磨你自己,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他轻轻抚着我的头发,我却突然把他推开,“什么孩子!”
巴奈特惊愕地看着更加惊愕的我,许久,才结结巴巴地道:“你……难道都不知道,你已经,有……身孕了吗?”
“什么?”我反应一下,不禁抓住了他的衣角,“你说我……怎么了?”
“你怀孕了,泰思。”巴奈特叹口气,又将我搂到了怀里,“大夫说你很疲惫,我以为你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才会这样折磨自己,原来你这个傻瓜,什么都不知道。”
我在他的怀里说不出话来,我已经……不再去胡思乱想,伸手搂紧他,他的心跳杂乱无章地跳动在我耳畔,就像那夜在月中湖,他杂乱无章的呼吸一样。
“泰思,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孩子?”巴奈特低声问。
我想笑,却又不想笑出来,慵懒地箍住他的肩膀,撒娇似地把脸滑近他的嘴角,“当然是……养好喽。”
巴奈特吻了吻我的额头,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小下,但这可是他自打受伤以来第一次主动亲近我,我又何尝不心满意足,我搂着他的脖子,回吻他的脸颊,他也没拒绝。
本想继续借这机会和他亲密亲密,可是突然看到巴奈特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丈夫听说妻子怀孕,不都应该很激动吗?我皱着眉头看向他,轻声问:“你怎么了?”
“没事……”巴奈特勉强笑笑,又来抚抚我的头发。
“你不喜欢孩子?”我拉住他的手,巴奈特垂眸,笑得有些凄凉,“喜欢。”
我撅撅嘴,赌气地把他推到一边,“喜欢就怪了,你是不是觉得孩子就是小累赘,所以你不想要孩子,不想要就算了,明儿我就把他打掉。”
“泰思?”巴奈特看着我,欲言又止,即止欲言,彷徨了好久,才道:“泰思,那个孩子是……”
“是什么?还能是妖怪?”我瞥他两眼,突然明白过来他究竟想要问什么,独自笑了笑,转身又躺进他的怀里,“臭巴奈特,你是不是怀疑我出轨了?”
“你……说……说什么呢……”巴奈特撇开目光,我起身,把他的头又掰了回来,笑道:“那天去地牢和你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你好像知道我是在做戏,但是你是不是也怕过我那是真的想离开你?所以你怀疑……我和赫伯特那个啥啥啥了?”
“泰思。”巴奈特脸被我托在手里动不了,只得让目光开始不停回避。
看他窘迫的样子,我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我不好,没和你说清楚。我其实是在演戏,先和你断绝关系,博得赫伯特和哈伦的信任,然后才方便我找借口接近葛兰的副会长,偷他们的遣兵令来支援亚尔维斯……但是演戏归演戏,小事自然要演得处处精妙,但是别的……能免的就免了吧,喂,你听明白了没有?”
“泰,思。”巴奈特的目光还是在回避着我,可是他抱着我的手却在不知不觉得越来越用力,我摇摇头,把他的手握在掌心,道:“那再说的明白点。恭喜巴奈特先生,你要做父亲了。”
巴奈特游离的目光终于有了聚光点,他偏头看向我,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伸手敲敲他的鼻梁,微笑,“别傻笑了,说正经事呢,你什么时候娶我过门?”
“别闹……”巴奈特低下头,未带贴面的右脸早已红了一大片,我撒娇般地把脸贴过去,感受着那片温柔的炙热,巴奈特,你还在难过吗,你依旧绝望吗?多希望这个孩子,能给你带来一生的幸福,以后可以不用活在自责与自卑中,请你相信,未来的生活,我们,都会很幸福的。
我们手牵着手走出那间客房,阿诺德和班杰明纷纷起身,阿诺德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皱着眉头道:“泰思小姐,你怎么会是伊诺克城主?”
“抱歉……”我低下头,巴奈特把我搂到身边,然后看向阿诺德,解释道:“她曾经是哈伦安排在北岸的卧底,不过哈伦他没有想到,泰思会成为我们这边的人。”
“怪不得以前葛兰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这事和泰思小姐脱不了干系吧。”阿诺德把声调一点点调高,而班杰明则在一边摇了摇头,“潜在亚尔维斯的卧底不止她一个人,就算泰思小姐不通风报信,恐怕其他细作也会说的,以后,我们小心便是了。”
“还有谁?”阿诺德提高声调,显然是在质问我。
我摇摇头,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阿诺德,别再难为泰思小姐了。以后商议大事,我们都注意一下就好了,葛兰能有今天的威望,不是我们想象的那般不堪一击,时刻提防还是有必要的。”班杰明负手走出房间,“你们几个也快点回酒馆去吧,别让宾客们等得太久。”
巴奈特和阿诺德点了点头,而后巴奈特又低头看向我,“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我笑着带好自己斗笠,放下上面的黑色面纱,“我还想多玩一会儿,阿诺德准备了那么多好吃的,我要好好喂喂咱们的孩子。”
“行了吧你。”巴奈特笑笑,“撑坏了怎么办,以后,别像你一样馋。”
“我很馋吗?”我愣一下,然后又释然地笑了起来,“好像是耶,我啊,总馋你的肉吃!”我拍拍巴奈特的肩膀,轻声道,“还有一个好消息,小时候的事,我都记起来了。”
回到阿诺德城的酒馆,我和巴奈特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他玩他的,我吃我的,霍尔和几个城主过来关心下我的身体,我举着杯子一一点头示意,而我在面纱下的眼睛却早已游离到坐在不远处的巴奈特身上,巴奈特借谈笑的空隙,也时不时向我这边瞟两眼,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很久,很久,没见过他这么轻松地笑过了。
“大家安静了!”这时,力屋突然一脚踏上桌子,拉着在一旁羞得捂着脸的贝蒂大喊,“后天是这个小不点的*礼,各位城主都去给他捧捧场啊!”
大家把目光都转移到力屋和贝蒂的身上,而后便大声欢呼起来,贝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丹其走上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哎呀,来来来,小弟快叫声大哥!”
贝蒂满眼鄙夷地抬起头看着得意的丹其,突然坏笑一下,“你能比我大几岁,还叫大哥呢!”
“你叫我声哥我也不介意。”
丹其笑得开心,贝蒂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头,“叫什么?”
“哥!”
“叫什么?”
“哥!”
“叫什么?”
“哥!”丹其忍无可忍,贝蒂却笑了,“恩,小弟不必客气。”他眼睛笑得弯如月牙,却着实气坏了丹其,丹其恶狠狠地托起一盘水果就往他头上扣,贝蒂一躲,那盘水果就华丽丽地拍到了力屋的脸上。
阿诺德与班杰明前脚刚踏进酒馆,抬头就看到脸色“缤纷”的力屋,和身边乞求饶命的两个小可怜鬼,阿诺德摇摇头,继而大笑起来,“都是勇士了,还这么喜欢胡闹。”
“贝蒂还有两天才算得上是勇士,”丹其侧头一笑,“现在不玩以后更没空了。”
阿诺德上前,欲笑不能地叹了口气,“自从先领主去世后,你们都把*礼当儿戏了是不是,想当年我们参加*礼那会儿,可都是非常严肃的。”
“我们怎么能跟阿诺德会长比呢。”丹其恭维地笑笑,贝蒂也凑上来,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就是就是,我们最多,也就是和巴奈特副会长比一比嘛。”
在一边喝着小酒的巴奈特听罢,立刻回过头来,俊秀的眉毛一扬,道:“哦?就这么瞧不起我?”
“不是不是,”丹其赶紧摇摇手,然后箍住身边的贝蒂,道,“我们的意思是,我们和您比了比之后,才发现,我们是多么多么渺小,您是多么多么伟大。”
“这还差不多。”巴奈特一笑,我也跟着笑了笑。
阿诺德在一边深吸了口气,感慨道:“呵呵,巴奈特的*礼,我现在还记忆犹新呢,你那天,可没让我少出丑。”
“阿诺德会长也会出丑?”贝蒂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这时,班杰明也笑了,“要说出丑,恐怕还得算我一个,哈哈哈……不过巴奈特也不怎么好看吧。”
“哇!真的假的!?”贝蒂兴奋地跳起来,巴奈特冷眼看向他,“听到我们出丑,你用得着这么开心?”
“那当然了!”贝蒂笑道,“在我心里,会长和副会长都是十分十分厉害而神圣的,没想到,向你们这样耀武扬威的勇士,也会……集体闹笑话!”
“怎么回事,说来让大家也乐呵乐呵?”菲力克斯上去,轻浮地环住巴奈特的脖子,他的眼神略带迷离,看样子,这次又醉得不轻。
“哎哎哎,我有印象。”狄克揉揉自己的脑袋,而后向大家摆了摆手,“那次我好像去了,是不是那两个小孩儿捣乱的那次……恩,对,是那次,傲特斯旦汀领主、祭司大人和各路英雄都在,哈哈,好端端的一个*礼,结果被两个小毛孩给耍了,那孩子说什么来着……”狄克又揉揉自己的脑袋,我鄙夷地“嘿嘿”了两声,霍尔在一边扯扯我的衣角,我很不屑地打开了他的手,道:“我帮您想想?那孩子是不是说,某个人在背后说别人坏话,诅咒什么人以后反目成仇对吧!”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不觉也有一点愤恨之意,没有顾忌旁人惊愕的目光,恶狠狠地转过头看着阿诺德,“我说的没错吧,反目成仇的话是你说的,而我在你眼皮底下也做了这么久的卧底了,我们算扯平了。”
阿诺德有点困窘,低下头也不语,还是班杰明一笑而过,“泰思小姐还很记仇呀。”
然后,处在惊讶中的酒馆就安静极了。
还是半醉不醒的菲力克斯迷迷糊糊的来了一句,“泰……泰思……?班杰明会长叫伊诺克先生泰思?赛……班杰明,你也醉了吧。”
“好……好像……没醉……”贝蒂的嘴已经张成标准的O型了,“泰……思……小姐,你怎么会是伊诺克先生?”
“我……”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把求助的目光移到巴奈特身上,他浅笑着看着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在原地发了一阵牢骚,然后独自跑出了酒馆,霍尔左看看,右看看,巴奈特起身,拉住准备去追我的霍尔的胳膊,他的心头一颤,却换来巴奈特更加不经意的笑,“你先让她自己发发疯。”
“这个……巴奈特……那个……”力屋指指霍尔,指指巴奈特,又指指外面,半天没说出自己准备说的话。
“怎么回事!?”黑尔在一边狠狠把酒杯扣在桌子上,眉头紧锁,“巴奈特副会长,这事儿是您给解释解释,还是让那位伊诺克城的勇士给解释解释!”
班杰明上去拍了拍很是生气的黑尔,摇了摇头,“泰思小姐是亚尔维斯的恩人,你又何必计较从前的那些事呢。”
“怎么能不计较!”黑尔更加生气地道,“她刚才一时说漏了嘴,*了身份,如果不是那样,她还想瞒大家到什么时候?!各位怎么能肯定她现在不是葛兰的奸细,她反得可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其中的原因,不问也罢。”班杰明摇了摇头,“你选择不相信她也罢,倘若她真的是葛兰的奸细,那么前些日子的亚尔维斯名存实亡,葛兰想要灭我们很容易,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演这么一出戏,给谁看?”
“这个……”黑尔语塞,丹其也到他面前,讨好般地笑了笑,“就是就是,泰思一个小姑娘家的,就别和人家计较了,就算她以前是葛兰派来的卧底又怎样,现在……不也向着你们亚尔维斯了吗?”
众人皆点头,而后又愉悦地举起了酒杯,我躲在石墙后,心里暗暗担心,眉头不禁紧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