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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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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天舒那天见到李仁泽,终因一路跟着书记和市长,后来虽找到一次机会彼此说过两句话,却也只是万语千言归成了两句不痛不痒的简单问候,然后就分手了。

    其实楚天舒早就知道李仁泽在市政府工作——是好几年前的一次初中同学聚会,她听人说他在给一位副市长当秘书,再往后就没消息了。也是她坚决不打听——为什么要打听呢——不是徒添烦恼吗?

    小清源七个月大的时候,楚天舒偶然从电视里得知江缘市成立了一家叫做“经济广播电台”的新电台,面向全市公开招聘,她马上报名参加了考试。

    第一轮是笔试,楚天舒去得早了些,便跟很多考生一起站在院里等待着。院门外进来了一伙人,为首的是个女的,给人簇拥着,匆匆穿过院子进到楼里去了。

    考生们马上议论纷纷,有人说为首的那个女的就是台长,叫赵兴荣。

    楚天舒当时整个人都傻掉了,好半天后才考虑是不是只是重名,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后来她还特意找机会到了赵兴荣近前,仔仔细细打量她。

    ——是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中等身材,白白净净的,年轻时应该还挺漂亮的,但是已经明显地发福了。圆圆的脸,上下一般粗的腰身,梳着齐耳短发,戴副金丝边眼镜,很有气质——是当年那个跟*亲亲密密看电影,后来又给她跟踪过的赵兴荣吗?楚天舒完全判断不出来,也看不出她跟赵兴达哪里长得像。当然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去问赵兴达,可是……

    楚天舒决计不去问赵兴达,对于还要不要继续参加经济广播电台的招聘考试也很犹豫,但是一想到那个自杀的女学生,还有高考,她真的是一天也不想再当老师了。

    刘莹在楚天舒休产假期间到她家看过她,曾经极热心地给她指出过另一条路。

    刘莹是楚天舒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当初一直坐在楚天舒前排座位上,平时有事没事总爱回头跟她说话。

    刘莹有一个习惯,就是一回头马上就把一只手挡在嘴边,似乎是要防止说的话跑掉,而她那样缩头缩脑发出的“嘁嘁嚓嚓”的声音就像是老鼠在紧紧张张地嗑着什么。她的表情肌又特别丰富,眉毛活泼得像是一直在绕着眼睛跑,而眼睛绕着一张脸跑,动辄就会把楚天舒跑得眼花缭乱很是心烦。

    楚天舒在家休产假,不少朋友、同事、同学都来看她,但她独独想不到刘莹也会来,因为自从高中毕业后她们就再没往来过,她除了知道刘莹当年考上了省里的一家财税专科学校读大专,再以后就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了。

    刘莹第一次到楚天舒家看她,是刘安妈开的门。那时候小清源已经出满月了,刘安妈虽然说过“孩子满月就走”那话,却并没有真的付诸行动,主要也是对孩子有了感情。况且刘安是她的独养儿子,走了既舍不得,又情知一个人回乡下太孤单,也不是长久之计。后来刘安张罗着回老家替她把房子卖了,她也没反对,自然是永远地留了下来。

    刘莹出现在楚天舒眼前时,楚天舒愣眼直盯了半天也没认出来,直到她突然笑了起来,眉毛绕着眼睛跑,眼睛绕着脸跑,一只手抬起来挡在了嘴边,楚天舒才一下子认出了她。两个人都欢天喜地叫着笑着拥抱到了一起。

    刘莹比从前漂亮多了,不过照楚天舒看来她的漂亮差不多全是靠化妆化出来的——脖子跟脸的颜色泾渭分明,脸就像是石膏做的,雪雪白,精心挖了几个洞,填进好看的颜色,成了眼睛、鼻子、嘴。

    刘莹的性格只有比从前更活泼了,跟楚天舒相认完,听说楚天舒的老公叫刘安,立刻跟刘安妈也相认了,道:“哎呀,大娘,怎么那么巧啊——我也姓刘,也是两个字的名,您看我像不像您亲闺女啊?”

    刘安妈乐得脸上跟一朵盛开的菊花似的,连声道:“像!像!像!”

    “那还像什么啊——我就是啊!”刘莹说着笑了起来,一把搂住了刘安妈,一只撒娇的猫咪一样把脸在老太太一侧的脸上蹭了又蹭。

    刘安妈连连拍打着刘莹的后背,欢喜得都不知怎么好了,直道:“哎呀呀——瞧这闺女——这闺女咋这么好哇!我哪有那好命哟——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好闺女那可真就好喽——”

    刘莹搂着刘安*肩脆快道:“——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像您亲闺女一样待您好的!”

    “哎——哎——哎——亲闺女!亲闺女!瞧这闺女可有多好噢——”刘安妈一叠声应着,笑没了眼睛,紧扯着刘莹的手,一边摩挲着,一边上一眼下一眼使劲儿打量她。

    刘莹掏出了给孩子的礼物,又抱起孩子来逗,好一通赞美后,把孩子赞美哭了,刘安妈赶紧接过去哄,刘莹这才跟楚天舒聊起来。

    刘莹一打开话匣子就爆豆一样一说没完,很快楚天舒就知道她大专毕业后分到了江北精细化工染料厂,原来当出纳,现在当会计,谈过几个男朋友,但直到现在也还没遇到真正的意中人。

    转而刘莹又夸楚天舒,说看你多好啊,又是大学本科,又是“人类灵魂工程师”,又是老公又是孩子——“齐活了,多有成就感啊!”

    楚天舒叹了一口气抱怨说:“别提了。”给刘莹讲了女学生自杀的事,说自己正琢磨着要换个工作呢。

    刘莹的眼睛立马亮了,把椅子往前挪了挪,伸着脖子神秘兮兮道:“想挣钱还不容易?这段时间我可是找着挣钱的好路子了,根本也用不着辞职啊、下海啊、换工作什么的瞎折腾。尤其是你,你要是信我的话,千万不能换工作,没有比当老师更有优势的了——你认识那么多学生家长,又能说会道的——啧啧啧——还不挣飞了?!”

    楚天舒笑了,难以置信道:“什么路子?听起来可怪玄的。”

    “玄什么玄呀?一点也不玄!”刘莹笃定道,眼睛马上闪闪发光了,就像说起什么宝贝一样神神秘秘地又道:“你听说过‘小麦草’吗?——来自美国的小麦草!”

    楚天舒困惑地摇了摇头。

    “那你听说过‘传销’吗?”

    楚天舒又摇了摇头,越发地显出困惑来了。

    “哈哈哈——你看——那我可就是及时雨了,等于给你传经送宝来啦!”刘莹拍着手连说带笑兴奋道,又道:“‘传销’对中国人来说还是新鲜事物,在国外,那可是一项重要的产业啊,而且没有什么比这来钱更快的了……”

    刘莹变戏法一样大瓶小瓶从包里往外掏,打开了一瓶让楚天舒闻,说这东西如何疗效神奇,就连国家领导人谁谁谁都推荐这东西呢!随即又掏出个小本子来,又算又写给楚天舒看,迅速地就把楚天舒算成了百万富姐,叫楚天舒眼睛发晕,脑子更晕,兴奋不已,却又疑神疑鬼,不能不相信那些数字的确是经过科学计算得出来的。

    “千真万确的啊——”刘莹笃定道,“——可千万可别错过机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事啊!”

    刘莹又说她爸妈和两个妹妹也都加入了:“——你一加入就把你老公、你婆婆,还有*家人也都发展了,他们再去发展别人,别人再去发展别人,到最后就算你一家人都躺在家里什么也不干,外面也还是人传人,钱生钱,不是你一家人祖祖辈辈都能赚大钱、发大财吗?!”

    楚天舒脑子热了,心里更热,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只道要好好想想,没有立刻回复刘莹。

    楚天舒送走刘莹,回头刘安妈嘴一撇冲她道:“啧啧啧——你这个同学可真够大脸皮的,还想当我闺女呢——别说是真是假呀——也不问问我看没看*!就知道跟个小家巧(雀)似的‘喳喳喳’,要我看呀——她除了会耍嘴皮子瞎‘喳喳’,人一点儿也不实成——不是个省油的灯!”

    楚天舒先愣了愣——主要是惊奇老太太竟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口是心非的本事,而又如此心明眼亮,“哈哈哈”地笑起来了。

    刘莹后来又找过楚天舒几次,有一次还大老远地把录像机搬到了她家,放录像给她看。

    楚天舒虽然没想清楚传销这事哪儿不对劲儿,但思来想去,认定自己脸皮太薄,决不可能像刘莹一样到处游说别人,吃不了这碗饭,还是委婉地回绝了刘莹。

    可是刘莹始终也不气馁,永远是一副真心实意为楚天舒好、把心都掏给她的劲头,有一天硬拉着她一起去听课,她不好意思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只得跟着去了。

    课堂设在一家新落成尚未使用的商厦顶层一个大房间里,楚天舒一进去就吃惊地发现屋子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粗一估计也不会少于二百人,都席地而坐,男女老少都有,以年轻人居多,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笔和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愉快又满是期待的笑容,都显得异常兴奋。

    老师是在欢呼声和热烈的掌声中由边门踏进课堂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高大英俊,衣装笔挺,梳着分头,后面跟着好几个随行人员。他像领袖一样一路走在最前面,边走边笑容满面地向学员们频频招手,时而自己也鼓起掌来了,又挥起手大声道:“大家都好吗——”

    “好——”人群山呼海啸。“大家都想发大财吗——”

    “想——”除了山呼海啸,所有人都笑了,更热烈地鼓掌。

    “好,那你们看到我向你们招手,就是看到财富在向你们招手了!”男人说时在欢呼声中变着方向更使劲儿地招手,随即站到了讲台前。

    他的演讲可谓口若悬河,他说:“传销是平凡人梦想<:"="_.成真的创业良机,是平凡人自助互助的伟大事业……”

    “从事传销事业没有赔的概念——只有成功者和放弃者,没有失败者!”“机会总是来时显得小,去时显得大……”

    “天空中乌云密布时,并不代表我们再也看不见太阳!”

    他在黑板上画金字塔写算式,向所有人展示发展下线如何能让金钱呈几何基数增长,让人迅速变成百万富翁、千万富翁,甚至亿万富翁。

    又讲与人沟通的策略,如何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就连眼神手势的要领都讲到了,并现身说法,说他就是通过这样的不懈努力在短期内成为百万富翁的,还赢得了一辆轿车的奖励。

    最后他带领大家高呼口号:“坚持就是胜利——”“我就是明天的百万富翁——”“成功——”“成功——”“定能成功!——”

    屋子里响彻了雷鸣般的掌声,刘莹激动得热泪盈眶。

    楚天舒后来问了刘莹一个问题,说照你们所说,到最后也许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人都会因这事联成一体,可是最后加入的人又挣谁的钱去呢?不是全得赔进去吗?

    刘莹张口结舌了半天,道:“所以让你早加入嘛——”

    楚天舒道:“这事最怕链条断,可是你怎么能保证链条永远都不断呢?”

    刘莹后来还是不甘心,又到学校找过楚天舒几次,还趁她上课之机在教研室里给老师们大肆宣讲了一番。楚天舒知道了很不满意,说了刘莹几句,刘莹讪不搭地挂不住脸了,才不再紧盯住楚天舒不放了。

    后来一段时间楚天舒最怕有久不联系的老同学、老朋友突然来找她,尤其怕他们一见面就热情似火,个个眼冒金光地给她讲传销如何能赚大钱,又要拉她去听课,也有要拉她去讲课的,说你不搞传销也行啊,就凭你这口才,光讲讲课也能发大财啊……

    有一次楚天舒回娘家,她妈从前单位的一位老同事正在跟她妈聊天,见了楚天舒还没说上两句话,立刻两眼放光跟她妈道:“嗨,你不愿意搞没关系呀——你这姑娘能耐可大着呢——让她搞,让她搞,准能发大财!”

    那段时期,就好像全中国到处都在搞传销,五花八门,星火燎原,楚天舒坚决不想搞,一时又没别的路可选择,考经济广播电台的事就在犹犹豫豫中坚持了下来。她也是想着报考的人没一千也有八百,却只招收几十人,她可以竞争的也就是记者——那才几个名额呀,所以宁愿坚持到最后被刷下来,那样也就死心了。

    那一次赵兴荣和几个工作人员把所有考生都带到了江缘市最繁华的商业街集安码头,叫考生们自己找有价值的新闻点进行采访,十五分钟后模拟现场报道。

    别人都赶忙杀了出去,这里走那里问,只有楚天舒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赵兴荣看见了很不高兴,上前问她为什么不抓紧时间采访去,楚天舒说她已经找到了最好的新闻点,这就可以搞现场报道了。

    赵兴荣把一个没通电的话筒递给她,要她立刻报道给她听。

    楚天舒接过话筒煞有介事道:“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记者楚天舒,现在正在集安码头为您作现场报道。此时此刻,这里的情况和以往有些不同,因为除了商贩和顾客,这里还多了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就是参加我市经济广播电台招聘考试的考生们……”赵兴荣立刻笑了,笑得眼睛亮晶晶的,直望着楚天舒,很亲切、很友好。

    楚天舒的面试和论文成绩都不是很理想,不过最后还是被录取了。

    楚天舒很感激赵兴荣的知遇之恩,忽又发现,她一旦对赵兴荣产生了好感,就对她跟赵兴达、李仁泽究竟有没有关系全不在乎了——有关系又怎样?没关系又怎样?反正人类社会就是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联结在一起的——或远或近而已,曾经近的也许后来就远了,曾经远的也许后来倒又近了。她很奇怪自己当初怎么会那么幼稚,暗暗庆幸总算没有轻言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