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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过去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楚天舒和文竹都不明白,也都很担心:她们交上去的内参怎么会泥牛入海一样音讯全无了呢?
楚天舒在许多场合见过高书记,高书记永远一脸严肃,也不像从前那样跟她打招呼说话了——在她的理解就是不给她任何谈及这事的机会。楚天舒脑袋里的问号越来越多,压力越来越大,也就越发地不好直接找高书记问了。好在香港回归前后,市里方方面面召开了许多会议,举办了许多活动,采访任务一多,倒冲淡了许多焦虑。
香港回归那天,楚天舒在家看电视直播,眼见在香港悬挂了140多年的米字旗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就落了地,五星红旗和香港特别行政区旗冉冉升起,很激动,也很感慨,真的希望世上所有事情都能像香港回归一样和平解决,实现软着陆。
然而第二天楚天舒刚一到台里就发现“和平”被一场“战争”打碎了,连二楼以上环保局的人都给震动了,大家全都奔走相告:新闻部主任宁新艳跟后勤部主任丁阔雄“打起来了”!
至于打架的原因,也不用问,一直贯穿着打架的全过程——宁新艳自始至终都在破口大骂丁阔雄“臭不要脸的”、“王八蛋”、“贼”、“强盗”——抢了她的广告!
事情的起头是这样的,那天早上,丁阔雄兴冲冲地从石油公司取回了一张6000块钱的支票——是石油公司买断“新闻直通车”栏目头的广告费,半年期,说好了“效果好再续”。实际的好处加上可以预期的好处,丁阔雄拿到支票时就不是一般的高兴了,一扫往日的阴霾,头一次有种扬眉吐气的畅快,单薄瘦小的身体好像也因揣了那沉甸甸的支票添了重量和体积,骑上车,轻盈得飞一样,眨眼就到了台里。
但是他的好心情一到台门口就开始打折扣,坐下来填单子时简直就一蹶不振了。他开始清楚地意识到眼看着已经到手的钱,却也是没那么容易就能揣进腰包的,不由得身上起了阵阵寒意,并且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兔子了——在草地上蹦蹦跳跳吃草时,就觉得心情舒畅理直气壮的,那是因为还没碰上狐狸,而狐狸究竟是存在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现身……
丁阔雄一再问自己,他真的算是抢了宁新艳的广告吗……
三天前石油公司在九洲同剧院搞了场石油员工庆“七一”暨迎接香港回归文艺联欢晚会,不仅邀请各单位新闻记者参加,还特意邀请部主任也参加,言外之意很明显,至少是有礼物和饭局的。
事也凑巧,那天宁新艳二十年没见面的老同学顾国章来江缘开会,把电话打到了经济台,恰是宁新艳自己接的,一瞬间就把她带回了中学时代,记起了从前他暗恋过她,还给她传过纸条……听说他现在已经是西部某市的副市长了……突然的一个惊喜冲昏了宁新艳,接下来她满脑子就只有这莫大的喜悦了。
后来宁新艳又接到了石油公司办公室主任小周打来的电话,邀请她参加晚会。早在宁新艳还在郊区广播电台时,石油公司就是她的老关系户了,上上下下很多人都是她的老朋友,她当然高兴跟他们一起聚一聚,可是毕竟跟顾国章的约会比起来,这种聚的意义还是逊色了一筹,所以她找了个借口谢绝了。
小周从前给几家新闻单位当过通讯员,跟丁阔雄的关系一直很好,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丁阔雄了,一时想了起来,就说:“那么着,宁姐,你要实在来不了就让丁主任来吧,我们也是老朋友了,正好一起聚一聚。”
宁新艳平时最忌讳的人就是丁阔雄了,因为总觉得别人一定都认为是她把丁阔雄挤到了后勤部,但是那天她的心情实在好,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哪曾想啊——”宁新艳事后跟人哭诉。其实丁阔雄也一样是“哪曾想啊——”
丁阔雄根本没想到的是,酒宴都结束了,大家纷纷离席往外走,他跟高经理恰巧走了个并排,简单攀谈了几句,竟一下子谈出非同一般的交情来了:丁阔雄的老婆是江缘市著名的省级重点高中——育华中学——的数学老师,姓宋,是高经理女儿的班主任。高经理女儿的数学不好,一向最叫他头疼了,马上就跟丁阔雄说想请宋老师“多多帮助”。那还不是简单的事——丁阔雄一口就答应了,又替老婆做主,提出可以让他女儿节假日到他家里补课。
高经理立刻客气得不行,也顾不得跟别人道别了,只跟丁阔雄讲话,连夸宋老师好,又夸经济台好。丁阔雄一再谦虚,到最后高经理说他们公司正打算在经济台做广告,“——正好就委托给丁主任吧。”
丁阔雄一听就愣住了,高经理却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要他两天后到公司找谁谁谁具体办就可以了。
丁阔雄那时候还能说什么呢——他一直就在想:说“不行”?说“广告的事你还是找宁主任吧,石油公司是她的地盘……”——有这样的道理么?再说了,高经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冲着他老婆的——和宁新艳有什么关系?
丁阔雄心事重重正填单子的时候,全没注意到宁新艳进屋来了。
后勤部跟广告部一个屋,按台里的规定所有的广告承揽单都由广告部主任汪卫国统一发放管理,那时候宁新艳就是到广告部找汪卫国要单子的。
宁新艳推开门就发现汪卫国不在,后勤部的出纳小魏和广告部的小李正挤在一张桌前合看一张报纸。小李还一面看一面给小魏念,小魏“哧哧哧”地一直笑个不停。她们见了宁新艳,都抬起头顺便把满脸的笑送给她,便又低头接着看她们的报纸去了。
宁新艳正要关上门,却注意到丁阔雄正头也不抬地在里边桌前写着什么,忽然记起了那天石油公司请客的事,有心想问一问公司方面都谁去了,便又进屋朝他走了过去。
宁新艳这两天无论做派还是穿着打扮都与平常不同,平常她就像是一只铃铛,总是一路走一路嘴上脚上都是声音,那两天却整个人变了个样,不光衣服穿得漂亮讲究了,还修了眉,化了妆,无论走到哪里都风摆莲花一样轻飘飘的,脸上的笑容也有莲花的粉红与水润,就好像是重新青春焕发了一样。
宁新艳飘飘摆摆地到了丁阔雄身后,奇怪他写什么写得这么专心致志,竟然头不抬眼不睁的。
阳光透过丁阔雄左前方的窗子斜在他手头的纸上,宁荣从他肩膀头上往下一瞧……
那一边小李刚读完最叫她兴奋的一段,跟小魏“呱啦呱啦”又说又笑起劲儿地评论着,忽听得“嗷”地一声怪叫,两个人全无防备,一下子给吓糊涂了,齐刷刷回过了头。
就见宁新艳红头胀脸凶得像头因护犊而发疯的母狮,新烫的头发却又正如一头公狮一样全面地扎撒开来,直着嗓子嚷:“好啊——你好大胆子,竟敢撬我的广告!”
这一声好像裂帛,一撕到底,与此同时宁新艳一把揪住丁阔雄的后脖领子,以她那样胖大的一个人,拎小鸡一样一下子就把瘦小枯干的丁阔雄从座位上直拎了起来,嘴里打雷一样“轰轰隆隆”:“你怎么敢?!”“怎么敢——”“怎么敢——?!”
丁阔雄在宁新艳的第一声怪叫里就一个激灵,差点儿把尿吓出来,全不明白自己心中的魔鬼怎么会悄无声息地一下子在现实里现身了,到总算清醒了些,已经给宁新艳揪起来劈头盖脸臭骂着了。
长久以来因饱受不公而压抑在心头的痛苦,连同此时此刻的屈辱,叫丁阔雄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蘸满了汽油的火把突然被点燃了,“轰”地一下直烧起来。他猛一挣,从宁新艳手里脱出身来,一下子跳到地中央,回手直指宁新艳的鼻子怒骂:“泼——妇!”
双方都气愤至极,也都震惊至极,屋子里出现了一刹无声的对峙。丁阔雄就像是个大义凛然的英雄一样把个瘦小枯干的身体杵在地中央,保持着那直指的姿势,就像是一根锋利的刺,直戳宁新艳的眼睛,也卡在了她的哽嗓咽喉里。
宁新艳先暴发了,呼天抢地朝丁阔雄直扑过去,一手捉住了他的前襟,另一只手抡起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李和小魏上前拉住了她。
很快小魏拉也要拉不住了,又赶紧抱住了宁新艳的腰,使大劲儿往后拖。与此同时,丁阔雄一面掰宁新艳的手,一面拼力往后挣,双方“拔河一样!”“拔大萝一样!”——这是事后大家传话时形容的,说都怪小李和小魏,要不是她们拉架,指不定打得多精彩呢!
即便这样屋里屋外也乱成一锅翻花冒泡的热粥了,两个人的叫骂声、哭闹声如同火山喷发,差不多要把房盖掀开来了。斜对过儿就是直播间,幸好门一直关得严严的,里面又有隔音装置,否则极有可能“覆盖全市及兄弟省市大部分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