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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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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不多,由不得我多加思索,心内草草盘算一翻,急招人来下发几条命令。

    过不多时,人员招集齐全。出于某些没能确定的考量,我只向他们说出身后有敌衔尾而来。

    听到敌方倍数于已的兵力,一时帐内静至落针可闻。帐内明烛高悬,跳动的火光越发映出众人面目的严肃。

    没过多久,各方推测论证纷纷出炉,除了关于敌人的情报来源是否准确,另一个中心点也不外乎就是,我们到底是要逃还是要战?

    逃?拖家带口的怎么逃?战?对着数倍于已的兵力又要怎么去战?

    本军看似实力强劲,其实内忧并不下于外患。

    文官代表隐为一系,皇亲张志张大将军自成一系,我的少许私军又占去些许份额,这一路上,暗地里谁来统领,谁又真正说了算数这些勾心斗角之事已然不少。去除那些出其不意的手段,其实我的整体实力并不占优,整合队伍之难不在对敌之下。

    翻看着手中比时下常用军图详细得多的边界详图,我在私心与大局间纠结不已。

    其实,我能成为一介非常成功的走私商人,除掉官方的优势之外,也得益于其它那些该做下的功夫,我一点也不会少的态度。

    秉承着有财大家发的理念,我走私队所行经的区域。只要给我些许方便的村落,缺吃的给粮、缺衣的给布、缺药的给医,有邪心歪念的,则给予雷霆霹雳手段。

    至今为止,这三不管地带的悍民野众,被我用各种手段收服大半。由此而来,我这张图的详尽程度,就连那些只有山间猎户所知的兽道小径,也跃然图上。

    受毛爷爷扎根于群众的思想指导,在这片区域要说起消息灵通的程度,我自然是要出乎于某些人的意料之外了。

    我若存下丢卒保车之念,想只身带着公主与秘本脱身,也未必不能。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不单止适用于我。冷冷一笑,我思索已定。

    轻咳一声,引来众人注目,将地图平铺于案,我淡淡说出改道而行。手指在图上轻划而过,带出一片暗淡阴影。

    听得我要改道而行,张志想也不想就跳出来反对,引经据典,引证论实,言之凿凿,词之烁烁,隐隐直指我废物点心的核心。

    听着他大放厥词,我也并不着恼,反倒微微而笑。他的沉不住气,倒从另一方面坐实了我的无端猜测。

    进入南笙的大路不外乎那么两条,都是绕着一座无法翻越的高峰山脚一边一条路。一边的路程时间要长些,路却比较好走,而另一条则是与之相反,路程短,路况倒差得多。

    我们要走哪条路,还是出关的时候才做的决定,除使团内部人员之外,再无外人知晓。

    我凡事喜欢早做打算,早早已派人留意这两条通道的情况,要不是有内奸泄密,传来的敌情就应该是两条路都有,怎会只有我们定好要走的那条路才有伏兵?

    轻叩几案,我眼中带上几分冷凝,直看得那嚣张的人物自动收声。

    刚暗夸他还算有那么几分眼色,那人却又咄咄逼人的粗声做结:“张某言尽于此,请五皇子早做定夺。”

    我收了笑,定定看他,心内计算不休,夺?还是躲?

    顶着张志不屑的眼神,在他不耐烦再次开口之前,我慢条斯理地问:“为何会是张将军领军同我一起出使呢?”

    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句话,帐内众人齐齐一楞。

    张志眼中讽刺之色更浓,我只当不见,缓缓续道:“张将军身份微妙,若成功出使,自是功劳多多,锦上添花。若是出了什么差错……”

    我微停了停,挑眉而笑:“例如——保护皇子不力,处罚自也可比旁人轻些,不至危及了性命去。”

    张志眼中的狠厉与阴贽之色一闪而逝,怒声大做: “我们车马拖沓,若改路绕远必被追上,走原路尽量日夜兼程,再快马飞骑请西舜派兵支援,方能有一线生机。张某如此建议,不过是出于安全考虑,五皇子此话又是何意?”

    “何意?呵呵,何意?”我轻笑出声,旋即肃容猛拍几案,语音冷厉逼人,“前方必经之路有伏军守候!这是何意?还请将军有以教我。”

    洛然素来与我心意相通,早手扶刀柄缓缓前移。烛火交错的明暗跃动,将他脸上的表情碎割成魔性的阴冷暗沉。

    猝不及防听此消息,帐内众人神色各异,震惊、恐惧、慌乱之情不一而足。

    深沉的寂静回荡在帐内极为混沌的气流之间,洛然冰冷阴森的眼神无半点生气,此刻的他犹如暗夜的夺命使者般让人望而却步。他满身杀意尽放,步步威逼,周遭慑人的森寒让人胆寒战栗,他的步子坚定优雅,带着奇妙的韵律,仿佛每一步都带着特殊的鼓点,重重的踏合着众人的心跳。

    我这旁观者尚且如此,直接与他面对的人自然更是倍感压力。

    张志虽死瞪着洛然不肯退缩,额头却也冷汗隐现。他虽是军中将领,可这种出身世家,又多受福荫包庇,热血多过头脑的二世祖,哪里又顶得住洛然人间炼狱里杀将出来的气势?他出其不意被我一激,又被洛然这么一吓,压力临界之时不及思考,反应之前已然大吼一声拔剑相向。

    好!我等的就是这个!

    “张志,我是皇子龙孙!你又是什么身份?你竟敢对我不敬,活腻了吗?”我广袖一拂,拂得案上灯影微晃,手指张志冷眼以对,话语毫不留情。

    张志如梦方醒般抖得一下,急忙环顾四周。

    我方只有我与洛然两人处于上位,右侧礼部文官见此情形早吓得脚软,一个两个都已贴着帐壁做壁虎状,只张志人多势重,更有忠心手下抢前守住帐门。张志的下属中,虽然貌似也有不清楚状况的,但被身旁同僚紧紧盯着,也只是略退了退,小心地站到一边算数。

    帐内我不占优,帐外跟着张志过来的亲兵人数也远比我的手下要多,就算我叫嚷呼救,在此之前,他也足以制了我。

    看了一圈,张志似乎也想到了此处,满脸的得意之情油然而生:“我呸,皇子龙孙?有命坐上那张椅子的才叫真龙种。”

    看着张志我摇头叹息:“他虽行事张扬,但还算有点分寸,怎么这次如此失策派了你来?我并无证据,只是隐约有些怀疑,只随口一吓,你就自己交了老底。如此用人,看来,他也不过就是个笨蛋。”

    “住口,三皇子人中龙凤,有经天纬地之才,哪里是你可比拟谬议的?”

    我失笑:“原来是他,多谢告知。”

    “你……”张志这才恍悟我其实不知,气得满脸通红。

    眼见这人已然气冲牛斗,我不敢再多刺激他,好言相询:“就算做鬼,也没人想做糊涂鬼不是?将军以诚相告,我也是诚心相谢,还请将军念在我命不久矣,再为我解下惑吧。敢问将军,那两路兵马,可全是将军设下?”

    张志看了看四周,好象觉得自己已控制住了局势,斜眼看着我得意道:“你也算是得罪人得罪得忒多了点吧?看来你好日子过得太多,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没想到除了我们在前路设伏,另外还有一路人马来追杀你。”

    无语……

    这事还用你说?那杀千刀的贼老天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想想,泪……

    虽然存心套话,但他那样子实在可恶,我也不想让他那么顺心。我故意苦笑叹气:“没办法,我今天才知道自己这么顾人怨的。不过,被那些人马追上,对你来说也不是那么让人痛快的事吧?”

    “哈哈哈,怕啥?我要是与前方会合,两处军力并在一起还用怕他们?而且……嘿嘿……”他不怀好意的向着我笑,“到时候,五皇子殿下领军对敌,战场上的刀箭可是不长眼地。哈哈哈……”

    看着这货笑得嗓子眼里的小舌头都一阵狂放的颤动,我真是很想抽他丫的。

    压了压火气,我不动声色的笑笑:“哦?在危急时刻到来的救兵的确是很招人爱,可事后难免有人想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你就不怕使团里的人怀疑?”

    “这就不劳殿下费心了,只要我能护着公主和《补天遗录》的平安到达,就算‘折损’了大半使团成员也是功劳一件。到时候功过相抵,我还怕得何来?”

    此刻的张志眼露凶光笑得狰狞,旁边的文官早知情况不对,现在一听这话更是吓得面现青白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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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然在我左侧前方巍然不动,那宽厚的肩背挺得笔直,似能为我挡去所有的雨雪霜寒。

    张志虽对洛然有所戒惧,但现在洛然得我暗示,着意收敛了气息。他以为洛然不过就是一个武功略好点的侍卫,又自持武功高强,帐内形势更是一切尽在掌握,所以有些得意忘形。  他斜眼瞧我:“五殿下,现在情况危急,那《补天遗录》最好还是交由我来保管的好。”

    见我不动,张志忽然笑得带上几分猥琐:“怎么?难道《补天遗录》不在殿下帐中?还是不好拿?啊!看我这记性,那《补天遗录》是巧手匠人用薄绢所绘,自然适合贴身收藏。”他上前两步,“五殿下?哎呀呀,我怎么忘记了,殿下金枝玉叶的,哪会自己宽衣解带,若是承蒙不弃,让我来代劳如何?”

    金枝玉叶?有用这词形容皇子的吗?我也算是知道他先前那句‘可惜’带了些什么颜色的意思。

    这成事不足的家伙,不趁此良机赶紧制住我,反而在事没平定之时就起了邪心,我真应该感谢派他出来的人。

    “张志,你真也能算得是个极品了。”我气极反笑。洛然的情绪倒是反常的静如止水一般。

    我的话让张志一楞,虽不晓得他清不清楚话里的意思,却也让他脸色一变。

    “哼!你还是顺着我些的好,到时候伺候得我心情好了,也会让你得些好处。现在是肉在案上,可由不得你!”

    张志话说得张狂,却还是顾忌着洛然,挥剑示意,连同两个死忠手下一同缓步上前将我和洛然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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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然仍是不动,面具下的表情,我虽不得见,却感受得到他身上那股狂肆的、虽极力压抑却已然压制不住的阴暗冷冽,正慢慢的转化为狂炽的嗜血之气,那是可以摧毁一切,将一切有生命的物体都拉入无边地狱的狂肆杀戮之气。

    此刻,被洛然双眼注视着的那三个人,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般,根本无法行动,脸上皆浮现出惊恐、惧怕之色。

    营帐里空气都象凝固了一般,静得怕人。

    我满意地看到张志那张牙舞爪的脸变得僵硬扭曲,额头冷汗直冒。

    洛然垂于身侧的右手忽然紧攥成拳,接着又缓缓放开,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那滔天的杀气终于有所收敛。

    他转头望向我,等待着我的示下。

    随着他情绪的平定,帐内气氛松动,众人明显松了口气。

    包围上来的三人中,站在左侧的那人因正对着洛然,被洛然的气势压制得最是历害。

    他紧握剑柄,却迟迟不敢当着洛然的面拔出宝剑。全身有力使不出来,憋得他硬生生把张大脸涨得紫红发青。

    此刻终于得了机会,他暴喝一声宝剑出鞘,扭身错步猛扑而上。一股强烈的劲风挟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刺洛然颈项。

    得他带动,其余两人也慌忙怒喝着冲了过来。

    剑芒连闪,兵戈相见,前一刻静若冰渊的帐内,瞬息之间已是灯火飘摇,杀气森森。

    那使刀之人,刀芒暴长,斜劈而下,配合着左侧那人,一起攻向洛然。

    而张志则向我处袭来,闪身间,他手上已剑暴寒光,森寒之气迎面直击向我。

    剑刃刀锋割开空气发出呼啸之声,刀光剑影带着死亡的气息化作三道追命的厉虹。

    战斗已是洛然的本能,有什么能逃过他有如鹰隼的双眼?

    生死一刻之间,他的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轻蔑嗜血的笑容,带着一种能将人血液冻结的杀气。

    洛然看都不看攻向自己的一刀一剑。身形微晃,刀已在手。那刀颜色暗沉,锋刃处却微微反着一种诡异妖艳的流光,散发着一种掩盖不住的杀气与血腥,与洛然整个人形成了完美的和谐。

    他一个后撤,脚下微转,整个身体就扭成一个极巧妙的角度,恰到好处的避开了直奔自己的攻击。

    洛然在躲避攻击同时向右横跨,挡于我的身前。他身体微倾,手腕只轻松一转,刀就已顺着他的小臂,悄无声息却又迅捷诡魅地劈了出去。

    这一刀后发先至,就那么轻描淡写、干脆利落地划过来袭的张志颈间。

    刀过,头落。

    鲜血喷出,在半空中爆起一蓬妖艳的血雾,血腥味随即弥漫在空气中。惊呼、怒喝、刀剑出鞘声同时在帐中响起。

    攻击洛然的两人,在刀剑击空时就已及时变招转向,左刀右剑,正追击而至。

    洛然面上神色不动,可眼中流露出的,却是一种让人见之胆寒的热切,燃烧着如同地狱火焰一样的杀意。

    他平臂横刀,置于胸前,挡住身前地所空门。

    看似守势,但下一刻,他却猛然暴发。

    防守的横刀,瞬间化作了充满了横戾之意的突杀!

    这一刀似慢实快,刀气内蕴,锋芒未露却威势十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杀气和死亡的绝望,倒卷而上。

    只见鲜血一泼,又一大好头颅在刀光里直飞出去,在地上连滚数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