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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叶雨侧躺，还能依稀回忆起昨夜窗外的月光，却没料到雨说来就来。抱着身边的枕头，目光无神。
明月走了，但叶雨宁可她从来没有来过。叶雨不是迂腐之人，前世经过灯火酒绿的洗礼，他已经可以在芙蓉帐中游刃有余而毫无愧疚之感。可这一次，他心中的某处如同坚硬的寒冰被锋利的破冰铲松动一般，慢慢破裂，溢出鲜血。他无法做到像对待那些风尘女子一样，一夜偷欢后银货两讫，毫无留恋。
叶雨想忘了明月，就像做了一个春梦一般，醒神后了却无痕。叶雨同样不敢想幽若水，他背上了从未如此沉重的负罪感，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在他原来的观念里，女朋友就是在自己伤痕累累后，和自己搭伙计一起吃饭睡觉的人，仅此而已。前世，他在不可以爱的年纪真心的爱了，伤了，又在可以爱的年纪不想付出真心了。曾几何时，他也是个可以用前一夜还和别人激吻的嘴大大方方的对女朋友说出“我爱你”的人。
叶雨此时方才明白，以前自己引以为傲的潇洒自在，不过是给麻木不仁披上了华丽的外衣。但真的遇到走进自己心里的人，浮华下面的肮脏如井喷般搅动着叶雨的心，让他脆弱的自尊无可遁形。到底是谁触痛了他的心，或许是明月，或许是幽若水，或者两者都是。叶雨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她是来过的，尚未凉透的套被，枕边的泪痕，就是她曾经来过，以及爱过的证据。
叶雨胡乱整理了下穿戴，额头左侧的一缕头发粘在脸上，伸出手想整理一下，但在半空中停住了。站在窗前，细雨带风，稍稍吹散了一点之前的浑噩。她现在到哪了？离开幽落了吗？
叶雨觉得一阵恶心。原来的自己就是这样一个烂人，重活一世，还是这样令人厌恶。关上窗户，走出房门，叶雨晃晃悠悠地没入雨中。
水烟隐没了叶雨的背影。雨变大了。
......
叶雨缓缓推院门，垂着头走到幽若水的阁楼前，缓缓跪在台阶下。他不打算瞒着幽若水，哪怕无法被原谅。他也不会用之前屡试不爽的办法，对幽若水死皮赖脸。他心中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罪犯，等待审判，并且无条件接受结果。雨好大，被水泡湿的衣服如同枷锁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幽若水还没有出来。她还没不想和自己说话吧？那就等到她愿意见自己为止。
叶雨猛然抬起头，不对，幽若水还不知道自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应该会出来问问自己。花影也不在，难道她病倒了吗？
叶雨双手撑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踉跄地冲进阁楼。叶雨心中骤然一痛，因为在大厅里能够让人一目了然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封信。叶雨走上前，想用衣物擦一擦沾满雨水的双手，却发现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干的地方了。
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叶雨的双手微微颤抖，看罢，深深吸了口气，弄得胸口生疼。幽若水也走了，没有说去哪儿。叶雨看了看落款，正是自己生病昏迷的那天。
外面这么乱，你找什么麻烦？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就撂挑子？叶雨红着眼，把已经泡湿的信攒成一团，狠命地砸向一边，随后一脚把桌子踹翻。
好，好，都走了。一个不回来了，一个还有一堆事没有告诉自己。叶雨明明是最烂的人，却不知道自己这番发泄到底为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只弃犬。
......
叶雨昏昏沉沉地走在大街上。积水不浅，很多店铺并没有开门，显得一片萧条。幽府附近有些许头戴斗笠的金甲武士，看到叶雨后悄悄靠近了过来。叶雨回过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去继续前进。这幽州老大谁他吗爱当谁当，关自己鸟事。
但叶雨没看见，在一旁街道口，一个身材高挑的俊秀青年打着纸伞，默默地看着他从眼前走过。金甲武士看向青年，青年摆了摆手，随后准备围上叶雨的武士们悄悄散去。
叶雨随意找了家酒楼，咣当一声推门进去。上午本来就没多少人，可况外面还下着大雨。正在柜台上打盹的小二吓了一跳，阴晴不定地盯着叶雨。叶雨左摇右晃地走到一张桌前，猛地把长凳往外一抽，神情颓然地坐下，也不出声。
这是哪来的醉鬼？大清早喝多了不说，还跑外面喝？店小二心里暗骂了一句，满脸堆笑地走上前，“客官，来点儿什么？”
“酒。”叶雨声音如同梦呓。
“啊？您要来点什么？”
“酒。”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小二咂了咂嘴，“那....您还来点儿别的吗？”
叶雨猛然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大吼到：“废什么话？滚！”
店小二也是满腹委屈，这人也太欺负人了！虽然赶紧退开了，但转身离开时，不忘抱怨到：“晦气！上哪吃了瘪拿我撒气？”
“你他吗的说什么？”叶雨咻地一下站起，随手抓起桌子上盛放筷子的木盒作势欲砸，突然手腕被人抓住，使不上力气。
“小二，快些拿酒来，另外弄几个好菜。接着！多出来的是赏你的。”阻止叶雨的人丟给店小二一小锭碎银。小二接住银子，看了一眼，随后对着来人笑笑，点头哈腰地退去。
那人松开手，叶雨猛地抽回手，斜过头，“管什么闲——”
来人轻轻点了点头，“叶兄，别来无恙。”
“田浩！“叶雨木然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锋利无比，默默运转体表的天道真气，准备随时凝化出神剑。
田浩走到叶雨对面，自然地坐下，整个过程看不出来任何敌意。褪下原来幽府下人的服饰，一身白衣的田浩显得飘然出尘。散落但不凌乱的头发彰显着此人的不羁，但无论是腰间蟒带还是佩玉表露出其不凡的格调。叶雨一直把田浩当成一个瘪三，可田浩和当初简直判若两人。那张俊秀的脸上写着和年龄不符的成熟感，为他更增加了几分魅力。如果说叶雨算是仪表堂堂，那田浩完全可以算英俊潇洒了。这让叶雨有点自惭形秽，心里很不爽。
“叶兄，不要对我抱有如此敌意。我们完全可以心平静气地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田浩笑容和煦，将空空如也的双手自然的放在桌上，以表诚意。
“我们是敌人。”叶雨并没有坐下，依然保持高度警惕。
田浩并没有肯定，反问叶雨：”叶兄认为什么是敌人？”
叶雨半眯眼睛，目光不曾从田浩身上离开，拳头微攥，“你死，我活，亦或反之。”
田浩笑了笑，本来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让叶雨更加不爽，“叶兄，错了。我们原来或许算是敌人，可以后就不是了。敌人不是永远的。”
叶雨看到田浩自信的眼神，明白了什么，坐了下来。这时店小二抱着酒过来，顺便拿了两个酒盅，脸上挤着不自然的笑，“二位客官，慢用。”
“叶兄，我敬你一杯。”田浩双手举杯，向叶雨敬酒。叶雨理都不理，闷头一口喝掉。田浩并没有因此懊恼，优雅地饮下。
“你们快要动手了吧？”叶雨没看田浩，自顾自地问。
“和叶兄这般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田浩放下酒杯，”若非如此，我也不能来和叶兄一叙。“
”哼。“叶雨轻蔑地哼了一声，”来叙什么？来欣赏失败者的落魄，还是想让我对幽天阳摇尾乞怜？“
”叶兄此言差矣。“田浩正色到：”王爷心系天下苍生，体味万家疾苦，将幽州治理的井井有条。反观幽天溟，暗中积蓄势力，心怀鬼胎，意图不轨。叶兄才智过人，必然知道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见叶雨不语，田浩并没不焦急，”叶兄，如今幽府大势已去，王爷已经控制住幽落，拔除了幽天溟的诸多势力。王爷自从和叶兄见过一面后，一直对叶兄赞叹有加。这是为弟的一番心里话，叶兄何不在此时助王爷一臂之力呢？殊不知锦上添花易而雪中送炭难？“
叶雨嘿嘿了一声，饶有兴趣的看着田浩，”你们的情报工作也做的太差劲了吧？你不知道我和幽家二小姐的关系？“
田浩自己斟了一杯酒，”叶兄何必自欺欺人，幽若水和你并非夫妻，况且她不是离开了吗——“
”砰！“叶雨拍案而起，眼神如毒蛇一般，”幽若水在你们手上？“
田浩抬起头，目光坦荡，声音郎朗，“叶兄，我们从来没有动幽若水。她是被幽天溟派遣高手送出幽落雪藏的，况且假使我们有机会，也不会去做。王爷和幽天溟的恩怨，祸不及子女。“
”假仁假义什么！幽黄泉不是你们杀死的？“
”叶兄竟然如此认为，那好，你可曾找到杀人者？“
叶雨的心被揪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田浩。
”其实我来见叶兄还有另外一原因。“田浩站起身，双手平举，身体向前微屈，向叶雨一拜。
见他如此，叶雨不解，田浩到底要唱哪出戏？
“叶兄，我心里一直有位思慕的女子，那位女子受过叶兄帮助。为此感谢叶兄。”田浩收身，挺直的身体显出一股威势。
“你思慕的女子？是——”叶雨浑身无力，颓然坐下。
”叶兄又猜对了，正是怜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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