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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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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熙攘攘的游客在中轴里,冉冉知道从前它还是关闭的时候,这里一定是清幽的,即使是逢年过节,每座殿却都是寂寞的,各殿的每个屋子里又都是隔绝的,和现在的人是多么的类似,这样热闹,彼此却都不甚亲近。

    曾经以为郑其雍既是情人,又一定会成为家人,然而,现今,面对面坐着,却什么都不能说,他在想什么自己都猜不透,他成了个脸熟的陌生人而已,一阵悲怆。

    李沛然悠然地带她在远望得到宫墙的咖啡厅坐下。两杯咖啡装在精致的白瓷杯子里,李沛然食指扣在精致的杯耳里,替冉冉加了小半杯牛奶。

    冉冉望着远处,白雪如柳絮如梨花,一点点在宫墙上积聚,终于把西北角上金色的琉璃瓦掩盖住。

    李沛然很享受这个短暂的安宁。前些年,刚从国外回来,周末的时候,他也很喜欢坐在现在的位置上,点一杯咖啡,窝在柔软的沙发里,随便翻看些杂志,或是像冉冉这样远眺。淡淡咖啡的幽香里,泛着生活的满足与喜悦。尤其是天气好的时候,甚至能看到斜进厅里的光束。

    手机震动两下,他瞥了一眼,jeff已经在现场看了一遍,准备要前门南面的全聚德。

    李沛然悄悄望了眼冉冉,想到人言可畏,自己不能过分张扬,免得回头落了把柄。发了个位置,让jeff他们来接上冉冉,自己还要绕道去谈点事情。

    接到jeff电话时,冉冉从平和的思绪里被拉扯回来,竟然有点怅怅,问李沛然,“你不去?”

    一下飞机,看到他,冉冉觉得自己是个花瓶,任他们摆布。可是因为想着这单子有李沛然的关系在其中,不由得松了口气。这会儿,听说晚上他不参与,才发觉要靠他们仨对着听起来就很不好应付的主任,不由得发憷,尤其自己从来不懂那些酒桌上的规矩。

    他嘴角挑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还有事情要和客户谈。”又思忖了下,话可不能说满,“要是谈得早,说不定去看看,汤主任也是老相识了。”

    冉冉上了jeff的车,一路上都七上八下。偏偏车在高架上还堵,冉冉看着远近满满当当的车道,尾灯如虹,一时花了眼,思绪也飘远。

    大四的时候,自己每天收发邮件,焦灼地揣度人家教授回信里的“一有名额被批准就优先考虑你”究竟是客套还是实话,奈何用不是母语的语言交流,永远隔着一层。

    其雍那个时候也为了一篇论文忙得焦头烂额,有的时候,两个忙碌的人连续一个礼拜都说不上半个钟头的话。偶尔有机会视频,其雍胡子拉碴的,头发也长了许多,满脸憔悴,他说一周有几天甚至是在实验室外走廊的长椅上窝着凑合过的,冉冉看着心疼,对于两人无可奈何的疏远,从来没有怪过他。她知道其雍在大洋彼岸等她,而她需要的就是哪怕只有一位教授的青睐。

    就在她精疲力竭的时候,妈妈的电话又如同晴天霹雳。恰恰是个周五,最后一班火车连站票都没有,她坐在长途大巴最后排,夹杂在中央门前停滞不前的汽车长龙里,看到尾灯闪烁,一下下戳在自己心口。归心似箭,而大巴几十分钟都没能从中央门前驶出几十米。

    “幸亏我们出发得早啊。”那个售前工程师有点耐不住性子,虽然有了提前量,但看这种堵法,心里仍旧七上八下,还是不住地看手表。

    约的是晚上七点,他们六点四十到了全聚德,jeff忙着进去看了眼订下的包厢,甚是满意,给冉冉指了个座位,一会儿迎了客人入座,她也好及时落座。

    三人立在窗边往下看,进出的车辆行人尽收眼底。

    “你会喝酒吗?”

    “喝过一瓶啤酒,好像没醉。”

    “喝多少会醉?”

    冉冉凝眉想了会儿,“不知道呀,喝了一瓶,有点晕乎乎的,就没再喝了。”

    jeff瞪着她,“你是我见过最没有酒量的人了。”

    冉冉从没醉过,因为喝酒的机会本就寥寥。

    毕业的时候本来也想借着那氛围一醉方休,以祭奠自己没有疯狂过的青春,一个宿舍的姑娘连拖带拉地运了两箱子的啤酒,坐在玄武门下的亭子里,面对夜间望不到对岸的玄武湖,打算不醉不归。

    谁知道谷裕一下子咕咚咕咚灌了四瓶,冉冉倒是想那样豪饮,可喝不下去啊。之后不出五分钟,谷裕就哭了,嚎啕大哭,引得夜跑的市民频频回头。她不骂人不叫嚣,只是哭,哭得撕心裂肺,冉冉知道是为了夏巍,除了抚她的背没有法子。

    她喝醉了力气大得惊人,三个人拽着,仍然没挡得住,陆陆续续泼泼洒洒估计又灌下了三四瓶啤酒,之后就躺在长椅上不肯起来。她们仨花了好大的功夫,抬手抬脚,才把她拖进了地铁站,可出了鼓楼公园的站口,再也抬不动她。最后还是去鼓楼医院借了副担架,才给她抬进了急诊室。

    求醉不成,反倒是在急诊室坐了一夜,也算是这个宿舍独特的毕业回忆吧。从那之后,冉冉就决定绝不能醉,她虽从来没和旁人交流过,可谷裕那晚醉了发酒疯实在太难看,冉冉不允许自己也现出这种丑态。

    “你量力而行吧。”jeff过了好久才冒出这么一句。

    一辆商务车停在门口,冉冉看到jeff眼睛一亮,估计是汤主任他们到了,却又发现揽胜跟在后面,李沛然和他们在握手。

    “冉冉,你晚上千万不能喝得烂醉。”jeff严肃的样子倒是少见,把冉冉震住了,“即使醉得不行了,你要记得和我们俩回酒店。”他盯着冉冉的双眼,“一点不能含糊,只能和我们走,不要上别人的车。”他抱着双臂从上面向下看了一眼,“尤其不要上李总的车。”

    他后面的售前工程师也附和着点头,“你实在不行了,就坐我们边上。”

    冉冉没来由地感动,可不明白怎么jeff突然这样把业绩置之不顾。

    那售前把一张房卡塞给冉冉,“你的房间。”冉冉塞到了口袋里。

    他们把李沛然的企图看得透透的,一直在利用自己,可这会儿又这样告诫,冉冉不知该对jeff是气还是感激。

    “你们都说我们做销售的没底线。”jeff面带不屑地开口,“我们也是有底线的,只是实在太低了,低得普通人看不见而已。”他一本正经地这么说反倒带着点喜感,板起脸,“但是已经这么低了,比这还低的事情我是真不能接受。”他回过头看半掩着的门,“差不多要上来了,迎着吧。”

    三个人恭恭敬敬地立在门口。走廊里,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让着李沛然半步,他身后又跟着五六个人,个个面容严肃却又带笑。

    走到跟前,jeff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沛然冲那中年人摆摆手,“汤主任,你忙你的去吧。”径直从冉冉他们仨身边过,脸上带着点高高在上的微笑,甚至不因为jeff带着谄媚的问候而有所改变,只轻轻点了个头,留个冷漠的背影,和他身上淡烟草的香味很类似,往走廊深处走去。

    他晚上也有饭局在这儿,“晚上我带冉冉过去”,原来只是顺路送她来的意思,冉冉心里空落落的,可为了那十来万块钱,还是强打起精神来。细细想来,jeff说那一番话前,她就是因为十几万的提成撑着的,这会儿突然很不想让jeff他俩失望,即使不给自己提成,她也不想铩羽而归。jeff果然也是个收买人心的好手。

    一番寒暄,六个客户落座,冉冉才小心翼翼在jeff的眼神示意下坐下。

    jeff又说了段简洁明了的开场白,等着那不苟言笑的汤主任夹了第一筷子,大家才纷纷动筷。

    “哟,这位小姐下午没看到呀。”最年轻的一个和冉冉年纪相仿的小伙子开口,带着点调笑,露出尖尖的虎牙。

    “这是我们的设计工程师,赵冉冉。”听着jeff的介绍,冉冉半站起来,“她下午见个朋友去了。”

    “什么朋友呀?这么火急火燎地去见。”对方口无遮拦还咄咄逼人,都得大家都笑起来。

    年轻的两个小伙子笑起来,毫不畏惧鱼尾纹早生,冉冉看着还只觉得像从前同学在打趣。可那几个中年人就有点皮笑肉不笑了,看得她心头一凛。“就是个朋友。”

    揣度了一下,方才李沛然的冷漠有他的道理,能得这家单位的青眼,肯定和他有关,但眼下他反而和自己撇清关系,自然有他的考量,过分表现亲近了,万一反而把单子搅黄了,甚至也毁了和他建立的“良好”关系,可就得不偿失。那这顿饭都靠他们仨自己扛了。“挺久没见的了。”

    “哟。”他拖长了音,“还能比工作重要?赵小姐是不是要罚酒?”

    冉冉没想到这么快就冲自己来了,瞟一眼jeff,满是惊惶,可只看到他俩无可奈何地点头,硬着头皮先干一杯,冰凉凉的液体顺着喉咙下去,好几次都快呛着了,睁眼一看,怎么才浅了这么点儿,恨不得自己捏起鼻子来硬灌,好容易见了底,咳了几声。

    “朋友是男是女呀?”他还不依不饶。

    冉冉一愣,怎么这么问呢,这话题好像在往不太好的方向发展,“女的。”对面一片嘘声。

    jeff握着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来,“我们冉冉不喜欢坐飞机,下了飞机就浑浑噩噩的,反应也慢了半拍,她是我带来的,我给大家赔不是。”说完几口豪饮直接喝完。

    冉冉此刻对jeff满满都是感激,要不是他的出手相救,对方一定不肯善罢甘休。

    然而,接下来的一个钟头,简直排得上不愉快经历的前几名。一个个理由逼得冉冉不得不举杯,重复第一杯的感受,而且越往后越喝不下,每一口酒滑下喉咙都极其漫长。冉冉想吃几口菜,可夹在筷子上只觉着恶心,喝都喝饱了,根本吃不下去。

    眼中蒙上一层雾气,对面也面红耳赤的客户借着酒劲,不再那么端着,争先恐后地要和冉冉碰杯,她实在喝不下了,恍惚间觉得自己是谷裕,日复一日地出现在这样的酒席上,乖乖地一杯杯往下喝,只希望自己的存款额能像喝进肚的酒一样涨起来。

    冉冉觉得有个小伙子借着敬酒掐了她腰两下,她想躲却也懒得动,只觉得天旋地转,累得恨不得躺在一旁沙发上,可对方的酒杯还不住地磕在自己杯口上。她望着始终满满的酒杯,心里叹气。

    jeff挡在她跟前,“小姑娘没怎么出来跑过,我帮她喝。”

    “哎!没意思!”客户方又很不满意,“和你喝跟和她喝一样吗?你代也行,一比三。”

    冉冉觉得好笑,你们俩男人喝酒,为什么要一比三,你们和我喝的时候怎么没三比一?然而这儿根本不是个讲道理的地方。

    售前工程师也凑上前把她往后推了推,她觉得空气流通了许多,可刚能好好呼吸,就觉得胃再也承受不了这么多的酒。她早就不数了,但总觉得喝了五瓶都不止。

    她软绵绵地抓了下售前的胳膊,朝外头示意下,晕晕乎乎间看到他也自顾不暇,草草点点头,都没有回头看。

    本来是想去包厢里的洗手间的,可门却反锁着。吃力地挪出包厢,紧贴墙壁,艰难在走廊上慢慢走。

    李沛然好不容易抑制了自己参与那晚餐的欲望,可当平时不大愿搭理的几个人,说他好不容易回趟北京,要一起聚聚的时候,他倒脱口而出前门的全聚德,大家都知道平时他有多不喜欢去私密性这么不好的饭店,但今天只要是个他能选地方的筵席,他都要参加,并且要把地点定在这里,这个欲望根本抑制不住。

    即使来了才发现这饭局是容复撺掇起来的,他也硬着头皮坐下来了。

    已经三年多没有见过容复了,他在做东位置上冲李沛然笑,那种爽朗,和从前还是同学的时候无异。李沛然带着点不屑,却不像之前那样想起他就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