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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着老牛走下山道，听着山上的送行声越来越小，陈道初与方平安都没有说话，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咦？”
直到来到山脚，进入林中官道，陈道初远远看到林间道旁一道快步跑来的人影，这才发出一声轻咦。
后边的少年疑惑问道：“师父，怎么了？”
“平安……”
伸手一指前方，陈道初笑道：“你看那是谁？”
“诶，是至茂师兄……”
探出头望去的方平安看清那人的模样，欣喜轻呼。
“小八……”
待那眯着眼带着一脸亲切笑容的圆脸道士跑到跟前，陈道初止住老牛前进的步伐，咧嘴笑道：“怪不得刚才在山上没见到你，原来你这家伙跑到这儿来等我们了。”
袁至茂嘿嘿一笑，伸手将两手拎着的东西递给了陈道初。
陈道初接过一看，是一只沉甸甸装满了酒水的青皮葫芦，以及满满一袋子银钱。
“你这是……”
陈道初疑惑地望向他。
“小师叔，这一葫芦酒是给你路上解渴用的，那一袋子银子……”
圆脸道士挠了挠头，解释道：“重阳那日回山，不是没让小师叔您把那一顿酒喝完么，这些银钱您带着，到了前头城镇可以去好好喝个痛快。”
听到这话，陈道初微微愕然，旋即会心一笑，没成想这家伙还记着这事呢。
“平安……”
袁至茂又侧首望向后边的矮瘦少年，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放到他手里，道：“这是我刚买的奶糖块，路上要是馋了就吃一颗，里面包了糖衣，不会很快就化的。”
攥着手里的一包糖块，方平安土黄的一张脸笑得很开心：“谢谢师兄。”
“还有……”
点头轻应了一声，圆脸道士接着说道：“要好好跟着小师叔学道，等你们回来我可要看你是不是有认真学，有没有长进的。”
“嗯，我一定会努力学的。”
方平安重重嗯了一声，认真地点着头。
“好了。”
就在少年话音落地的霎那，陈道初轻轻一拍牛头，摆手道：“不必送了，回去吧！”
说着话的时候，老牛已经迈开了步子，走出了数丈远。
“小师叔，平安……”
而此时，后方的袁至茂仍在挥手呼喊：“一定要平安回来！”
呼喊声中，老牛逐渐行远，渐渐地，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
半刻过后，心知走远的陈道初伸手摸了摸眼角，笑道：“好好的一次下山，怎么都给整得这么伤感？”
笑声之中，眼角淡淡水雾却止不住地冒出。
从未见过师父有过这般模样的方平安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捏着他的衣角。
…………
老牛闲庭信步，载着师徒二人且行且远。
不知不觉间已经日头西斜，官道两边的山林逐渐变了一番模样，变成了两列瘦高的银杏。
陈道初放眼望去，远远可见前头一座城镇的高耸城墙和城门前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一面迎风招展的酒旗。
在看到旗帜上“官山口酒肆”这五个大字的时候，陈道初恍若记起来什么，侧首后望，问道：“平安，饿了没？”
放下手中书卷，方平安初听还不觉什么，可紧跟着肚子却忽而传来一阵咕噜雷鸣。
憨憨一笑后，他摸着脑袋说道：“有点儿。”
“这大半天就吃了点干粮，也算是难为你了，正好前面就到镇子了，咱们去好好开开荤。”
“嗯。”
少年舔了舔嘴唇，一脸神往。
“哞……”
而这时，听着两人对话的老黄牛忽然昂首发出一阵急切哞叫。
哈哈一笑，陈道初一拍牛角，道：“憨货，放心，也少不了你的。”
听到这话，老牛哞叫才渐渐止息。
不多时，二人一牛便到了镇口的那家酒肆，陈道初抽了抽鼻子，翻身下牛后，将方平安也给抱了下来。
“伙计，可还记得我啊。”
看着坐在门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的年轻伙计，陈道初上前笑问道。
“小神仙？”
抬头见是陈道初，年轻伙计稍显讶异，问道：“您这是下山又要去办事了？”
随即望向陈道初牵着的方平安，疑惑道：“这孩子是？”
“怎么你们这些人净喜欢问些废话……”
摇头苦笑了声，陈道初望了眼身旁的少年，回道：“这是我徒弟？”
“小神仙收徒了？”
年轻伙计正准备说话时，店里带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掌柜听到外面的对话，快步走了出来，笑着恭喜道：“可喜可贺啊！”
“喜子，没见小神仙和他的高徒正饿着呢么？还不快去上酒上菜！”
喝了一声没眼力见的年轻伙计，掌柜的见他应声跑进店内，便听见陈道初说道：“五坛稻花香，一叠猪脸子肉、一碗炖肉、一叠牛肉，然后……你再随便加俩小菜。”
“对了，再加上两大碗白米饭。”
“好勒。”
掌柜的点了点头，扭头将陈道初报的所有东西朝后厨复述着喊了一遍。
“小神仙，您和您的高徒先坐，饭菜酒水马上就到。”
“诶？掌柜的稍候……”
见中年掌柜扭头就准备离开，陈道初连忙把他叫住，脸上浮出促狭笑意，问道：“掌柜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啊？”
见他一脸疑惑，陈道初笑着解释道：
“上次重阳日那天在你这儿喝酒，可还有五坛子稻花香没喝完呢？掌柜的该不会不认账吧？”
中年掌柜一脸愕然，旋即像是突然想了起来，赶紧说道：“没有忘，没有忘，这我怎么能忘呢，小神仙您放心，这次这五坛酒就算作上次您存在我店里的，如何？”
“甚好。”
陈道初笑着点了点头，这才牵着方平安在一方八仙桌旁坐下。
没过多久，几大碟子香气四溢的饭菜和五坛子两斤装的酒水就摆在了两人面前。
将那碟子牛肉摆到桌边，见老牛凑头过来，陈道初当即招呼方平安吃饭，自己则打开一个坛子的酒封痛饮了一番。
半晌过后，桌上饭菜已消灭了大半，酒坛子也空了两个。
可就在陈道初正准备打开第三坛酒时……
“呜呜~~”“噜噜~~”“锵锵~~”
一阵唢呐、吹笙、鸣锣打鼓的声音突然传来。
陈道初和方平安纷纷侧首望去，只见镇子门口两行别红带绿的人中间，八个汉子抬着竹轿，随风掠过，隐约可见里面穿着大红嫁衣披着盖头的新娘子。
“这是谁家娶亲啊……”
看着向门前来往行人递着喜糖的几个全合人，陈道初感到喜庆咧嘴笑了笑，方平安也笑着盯着那一行人。
不过这时，不远处年轻伙计一句话却飘了过来……
“嘿，驼子配麻子，倒也算是绝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