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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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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一章

    那东西一步一步接近了段玉坤,段玉坤盯着那东西眯了眯眼睛。

    “过了三生石,前面就是三途河,”一个哑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没人去了三途河还能回来。”

    段玉坤不说话,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淡。

    那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的东西从喉咙深处发出桀桀的笑声,他抬起一只手指了指石头,拿着刚才那种哑哑的声音说话:“你摸摸看,那就是三生石,你摸摸他,摸摸他前世今生前因后果就都知道了……”

    顺着他的手指,段玉坤看见了三生石,这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刻满了字,蕴洇着一股子勾人去碰他的气息,段玉坤动动眼睛,石头上就逐渐露出了楚锦的眉眼,楚锦长了双桃花眼,眼尾带着钩子,眉毛却凌厉利索,眉宇间都带着戾气,段玉坤动了动眼睑,看着那楚锦头上戴了高高的冠子,身上披着明黄色的龙袍。

    “楚……楚怀帝?”段玉坤动动嘴唇,眉头不动声色的皱着。

    那石头上的楚锦冷冷淡淡的扫视了段玉坤一眼,眼神中三分狠厉七分灼热,硬生生看的段玉坤心跳都抖了两下。

    “当年怀帝来过这儿,”站在段玉坤身旁的东西开口,“你猜猜看,他在石头上刻了谁?”

    段玉坤没说话,他的眼睛依旧盯着三生石。

    “其实我认识你,你是南韩国主,你叫段……段玉坤吧,我活了那么长时间了,没见过比你长的更好看的人,他刻你名字的时候我惊鸿一瞥,一记记了一千多年,想不到今天见了本人,比我当年看的还要惊艳。”

    “你是谁。”段玉坤终于将视线从三生石上挪了开来,他冷漠的看向了那个似人非人的东西。

    “我是谁?”这东西发出一声笑,骤然一转就换了容貌,段玉坤看着他的脸惊讶了一下,居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又是一转就又是另外一种模样,来来回回变了个四五次,这东西又回归了他原本的模样,伸出枯槁干瘦的手指,这东西慢慢开口:“我就是三生石啊。”

    万物有灵,更何况三生石这种承载了不知道多少执念的东西。

    段玉坤动动眼睛,没有说话。

    三生石指了指三途河的方向,开口:“你阴阳司正使无欲无求,唯一惦记的就是红城那位城主吧。”

    “他魂上有伤,你好奇他的伤是怎么来的,担心这伤影响到他,想要帮他愈合了这伤,”三生石又露出了楚锦的模样,空有楚锦的模样却没有楚锦身上那股子潇洒和率性,“碰碰石头,你或许能找到答案。”

    听着三生石的话,段玉坤的眉头就一点一点紧紧的皱了起来,这个石头疙瘩倒是精,一下就能戳中段玉坤的心思。

    “碰碰他……碰碰三生石,你能得到你想得到的答案……”

    三生石的声音此时已经接近了蛊惑人心,段玉坤的五指缓慢收紧,触摸这块三生石,他就能找到修补楚锦灵魂的办法。

    太诱人了。

    段玉坤毫不犹豫,真的张开手指摸了上去。

    站在他身旁的三生石随着段玉坤的动作,嘴角抬起意味深长的笑意,这笑又阴森又恐怖,段玉坤没有看到,他全部注意力都在石头上。

    凉润如玉的指尖最后终于碰到了石头,尖锐的痛楚自指尖传来,流向四肢百骸。

    段玉坤动动眼睑,脸上不动声色。

    “阴阳司正使,”三生石发出一阵怪笑声后叫了段玉坤,“你会感谢我的……”

    说完这话以后,三生石就凭空在原地消失,段玉坤眉头因为痛楚轻轻皱起来了一点,一双凤眼微微张大,痛苦逼得他有些难受。

    “楚锦,”段玉坤低低出声,“我,想记起你啊。”

    记起当年黄金台大雪的初遇,记起当年汉城同行的细雨纷纷,就连后来楚宫中的貌合神离,丑恶算计也想要一并记起。

    汗水顺着段玉坤的额角缓缓下滑。

    之前谛听和他说的那些事情,段玉坤一件都没有忘记,段玉坤也没有不放在心上。

    谛听和段玉坤说是楚锦害的他从前国破家亡,是楚锦逼的他自刎树下,是楚锦日日夜夜折辱他伤害他在楚宫中折磨他,段玉坤不想相信。

    那么好的楚锦,那么爱他的楚锦,怎么可能是谛听口中说的那个,残忍无道的暴君?太好笑了。

    段玉坤不信。

    三生石渗出的气息缓慢包裹了段玉坤,一点一点将段玉坤尽数吞噬。

    石头旁的三途河淙淙流水,彼岸花开的艳红刺眼,段玉坤缓慢的闭上眼睛,他……好难过啊。

    另外一边,鬼王寝殿内。

    楚锦松开了谛听的脖子,谛听整个人都匍匐在床上剧烈的咳嗽,咳嗽完了就大口大口的喘息,像是搁浅的鲸鱼。

    楚锦站在一旁,面色冷淡眼神锐利,北阴天君的气场席卷整个寝殿,他居高临下看着谛听,冷漠开口:“敢动段玉坤,我让你整个地府都跟着凉。”

    谛听喘息的空隙就抬头,他整张脸都模糊不清,五指狠狠攥紧了床单。

    “地府……楚锦,你自己能活多久自己心里没数么?我倒是要看看,你死了以后,段玉坤怎么办……”

    掌心凝聚灵气,楚锦毫不留情拍向谛听的胸口。

    谛听躲闪不及,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楚锦眯着眼睛看他,冷冷开口:“段玉坤的修为你也看见了,你动不了他的,别上赶着找死。”

    “我动不了他,总有人能动他,”谛听声音虚弱却阴狠,“我本来不准备和你北阴天君为敌,你逼我的……”

    楚锦眉头紧紧的皱着,他觉的谛听疯了。

    “你以为你的段玉坤有多稀罕你,我告诉你楚锦,很快,过不了多久,段玉坤看你,除了恶心就是恨,你自己做的孽自己尝,没人帮得了你。”

    “楚锦,你活该,段玉坤活该。”

    说完这些话,谛听就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楚锦听着他的笑声就一点一点攥紧了手指,段玉坤……他一把抓住谛听的衣领,眼神尖锐刺向了谛听,“我问你,段玉坤现在在哪里!”

    谛听抓住了楚锦的手腕,他眯着眼睛冷冷和楚锦对视,缓缓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来:“我不告诉你。”

    楚锦差点没一把掐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后,楚锦眯着眼睛凑近了谛听,一字一句开口:“谛听,我的耐心有限度,你假冒鬼王,小心我把这件事给你捅出去,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

    “那你知道真的鬼王在哪里吗?”谛听压着嗓子慢慢和楚锦说话,“真鬼王……楚锦,鬼王是什么存在你比我清楚,或者我可以隐晦的提醒你一下,真鬼王,和段玉坤,关系千丝万缕,你不怕这件事情沾到段玉坤给他带来点什么伤害,你大可以去。”

    说完这话之后哦,谛听就直接和楚锦对视,双方视线一接触,几乎能迸射出冷光来。

    楚锦眉头紧紧的皱着,鬼王,和段玉坤有关系?

    谛听冷笑一声,他戳了戳楚锦的胸口,慢条斯理开口:“你知道段玉坤是南韩国主,是你扣在楚宫当男宠的存在,那你知道,他成了南韩国主前,是什么吗?”

    楚锦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的冷凝,这点变化都被谛听看在眼中,他伸手一把推开楚锦,动作大了就牵动到了胸口和腹部的伤,痛的谛听一阵皱眉,谛听艰难的干笑两声,就在楚锦准备压着他再问点什么东西出来的时候,判官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看见站在这里的楚锦和床上的谛听,判官就干笑了两声,这才说:“想不到城主也在啊……”

    谛听随意挥了挥手,他冷漠看了一眼楚锦,这才开口:“我和判官大人有要事商议,这是地府的私事,天君参与不便,请回吧。”

    他说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楚锦的眼睛轻轻眯了眯,最后转身离开。

    寝殿内的谛听揉了揉自己眉心,这才问判官:“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判官毕恭毕敬的拱了拱手,这才嘿嘿笑着开口:“吾主放心,三生石那边处理妥当,已经引诱了段玉坤进了三途河,后面的事情,咱们只要看着就好了。”

    谛听听着这话就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杂着血腥的气,楚锦和段玉坤都是下手极狠的主,让这两个人折腾了一通,谛听觉的自己至少是没了半条命。

    ——

    三途河中,段玉坤茫然的看着四周。

    刚才他碰了三生石,三生石里蕴藏的力道就把他硬生生的扯到了三途河中。

    “越活越回去了,”段玉坤无奈的摇摇头,“这种低级的圈套都能中。”

    段玉坤说的是自己,眼前他站在三途河岸边,四周除了铺天盖地的彼岸花和脚下漆黑的泥土,就是横亘在两片花海中一条长而隽永的河水——三途河。

    哪里有刚才他碰到的那块三生石?

    段玉坤一步一步往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徒手召出往生镜,也不知道这镜子能不能帮他指点一次迷津。

    往生镜在段玉坤的掌中飘啊飘的,段玉坤动动眼睑,就慢慢开口念了一段冗长的咒。

    咒念完了,往生镜就放出刺眼的灵气,四下里八百里花海在灵气的照耀下急速消散,只是转眼就是血红一片成了红色的雾气,雾气散干净了,段玉坤眼前这才一点一点清明。

    他抿了抿嘴唇。

    青砖黛瓦琉璃宫墙,他站在一课古树下微微发愣。

    这地方,让他有点熟悉,段玉坤低头去看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子,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的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正使,这地方,眼熟吗?”

    声音很耳熟,段玉坤皱眉,一回头就发现楚锦站在那里。

    一身龙袍的皇帝站在佛楼前,墨一样的头发被高高的发冠竖起,楚锦整个人身上都带着戾气。

    段玉坤的呼吸紧了紧。

    眼前的佛楼,还有佛楼中供奉的一盏长明灯,长明灯后的欢喜佛,欢喜佛前宝相庄严的释迦牟尼佛祖像,段玉坤一件一件的事物看过去,回忆在脑海中翻涌,记忆深处一扇大门缓缓开了个缝隙,最后轰然打开。

    段玉坤脚步僵硬,顿在了原地。

    他看见了欢喜佛下长明灯旁,穿着龙袍的皇帝将俊美的青年压在供桌上肆意***,被压在下面的青年神色复杂的看着皇帝,他手掌上有细长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青年把掌心新渗出来的血水尽数涂在皇帝脸上,然后喑哑着嗓子和皇帝说话:“楚锦,我咒你不得好死!”

    皇帝掌心也有条和青年一样的伤痕,也在往外渗血,皇帝压死了青年,逼迫青年和他五指相交将二人的伤口相叠,让两个人的血都混在一起,皇帝逼着青年看自己,一字一句告诉他:“咱们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段玉坤看见了二人身旁无声燃烧的长明灯,灯油中有新加进去的血水。

    拿血供灯……段玉坤忽然惨笑一声,拿皇帝分明长着楚锦的脸,青年分明又是他自己,那句互相折磨不死不休,段玉坤上辈子记了一辈子。

    他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从楚锦亲自御驾亲征南下攻破南韩,到楚锦拿他们两个人的血供奉长明灯,还有段玉坤最后逼宫前夕在佛楼外姻缘树下自刎,段玉坤都记起来了。

    段玉坤轻轻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子,惨惨淡淡的笑了。

    图什么呢?

    互相折磨不死不休,段玉坤死前把红绳子系在姻缘树上,求来生平淡,他死了,这辈子的折磨,就到这里了。

    段玉坤茫然看着佛楼,看着姻缘树,看着欢喜佛看着长明灯,一朝朝一暮暮在脑海中辗转而过。

    段玉坤走神的空隙,他身后走出来一个人,正是三生石。

    “楚锦是北阴天君,”三生石开口说话,“一千五百年前他和佛祖打了个赌,赌注就是去人间走一遭再回去,天君愿赌服输,没想到中间出了你这么个变数。”

    听着三生石的话,段玉坤就愣了一下,天君和佛祖轻描淡写打了赌来玩玩,却平白碰了棋盘上他这颗平平淡淡的普通人。

    “楚锦,”段玉坤喃喃开口,“你一时兴起要我生,一时兴起要我死,一时兴起又将我所有尊严骄傲碾做土,你这辈子,又来找我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