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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学期，雨竹的《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读》在学生中大受欢迎。
一来是因为她作为院里新来的年轻教师，许多同学出于好奇心理慕名而来，二是因为她对现代文学一腔热血，花了很大的心力备课，一边钻研课本，一边在课堂上播放相关视频，讲起课来生动有趣。
一次讲到五四精神时，动情之处她偷偷红了眼眶，被几个眼尖的学生发现了，顿时对程老师真挚而又热忱的学术态度肃然起敬。
这件事情居然在年级之间传开了，她的课也因此座无虚席。
期中马上就要到了，程雨竹布置了一篇小论文给同学们。
她现在已经很可以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了。
课程快要结束的时候，林家超从后门进来了。
二人相视一笑，雨竹不慌不忙地继续讲解着。
下课后，雨竹问道：“今天怎么有空，来听我上课呀？”
“路过，突然记起今天你有课，就想来听听，你现在在同学们的口中风评非常好啊，”林家超笑了笑，“对了，等会有个研讨会，主任和你说了吗？”
“说了的，一起过去呀。”会议上，主任、林家超等老师和其他学校邀请来的专家就研讨会的主题各自做了发言，作为助理教授的程雨竹则是拿着笔记本在一旁认真记着笔记，时而若有所思。
会后，参会人员陆续离开了。
面对空无一人的教研室，雨竹长舒了一口气，像刚刚结束一场紧张的战斗。
她松了松头上的夹子，黑色的长发披落了下来，她把夹子连同笔记本一起收进包里。
雨竹不会开车，每天乘坐地铁上班，路过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远远看见了林家超的车。车越来越近，他摇下车窗，邀请她一起吃饭。
程雨竹看着他灼灼的目光，一时之间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她反问道：“你是作为什么样的身份邀请我？朋友，还是……”
林家超一愣，眼底一闪而过的异常，随即恢复了冷静。“你想我以什么样的身份。”
“我……”程雨竹负气道，“当然是朋友，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林家超的眼神变得认真又深邃，他按下车锁，示意她上车，“可我对你的想法，不止朋友。”
程雨竹下意识地转过身就走，她在逃避，或者说一时之间，她还不知道该对这样的话语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林家超的车缓缓地跟在后面，他按了两下喇叭，示意雨竹上车。
周围稀稀拉拉几个同学的目光朝这里投射而来，害怕更多的人注意他们，雨竹便拉开车门上了车。
“你想吃什么？泰国菜？还是西餐？”家超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掉头要出学校。
“你决定吧，我都可以。”
“那就泰国菜。”一路上，雨竹沉默不已，让人看不穿她的心思。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林老师。”
“好，那我便郑重其事地和你说一次。”林家超推了推眼镜，“我已经四十岁了，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了，这辈子大概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可是你，你出现了。”
林家超一边转动方向盘，看了看后视镜，一边语气坚定地说。“正因为经历了这么多，所以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我大了你十二岁，若不是非常喜欢，我是不会戳破我们的关系的。”
“我……”
“你喜欢我吗？”林家超一字一顿地问道。“也许你认为这样对你来说很不公平，毕竟你年轻有为，相貌又好，完全可以找一个年轻而又旗鼓相当的人。可我觉得你是喜欢我的，希望这不是错觉。”
“你是认真的吗？”程雨竹看着他。
林家超打了右侧转向灯，靠右停了下来，侧过身子来正视程雨竹，“非常认真。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其实程雨竹有很多委屈，她想告诉他自己喜欢了他十年，她想告诉他自己是怎么一点一滴地捕捉遥远的他的每一个细节，但是最后她只说了句：“好。那么真是太好了，我们在一起吧。”
……
这大概是程雨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她和林家超，在一起了。
在一起这三个字，具有神奇的魔力，雨竹每每想到，嘴角便不由自主地露出浅浅的微笑。
而恋爱后的世界，空气都变甜了。
虽然他们在一个学校工作，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但心里都挂念着彼此，和课题组的同事们谈谈工作，上上课，写写论文，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程雨竹的日子过得忙碌且充实。
夏天原来早已经过去了，街道上黄色的行道树叶在提醒人们，秋天来了。
周五下班后，雨竹叫家超来家里吃饭。家超跨进家门的时候，雨竹在厨房里择菜。
家超放下公文包到厨房帮忙。
他从背后搂住雨竹，“还差什么没弄？”
“差不多了，你去坐会，就好了。”
没过一会儿，雨竹端了满满一篮子菜出来了，电磁炉接上电源，汤渐渐沸腾，二人先后把冬瓜、玉米、猪肉和牛肉等放进汤内熬煮，有说有笑地吃着。
为了庆祝周末，雨竹还开了一瓶红酒。如往常一般，两人有聊不完的话。
“那天在车上，你为什么和我坦白？你怎么能确定我喜欢你呢？”
“其实，我喝醉的那天晚上，没有完全昏睡过去，我能感觉得到……你近在咫尺的呼吸…你的吻差一点落在我脸上。”
“你……”程雨竹懊悔不已，抬手去打家超的肩膀。
“多亏了我那一点残存的记忆，不然我也没有底气说自己喜欢你了。”林家超一边闪躲一边打趣。
“如果你不知道我喜欢你，那么你还会开口吗？”
“不会。”
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为什么？”
“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一个底气十足的人，我离过婚，有孩子，怎么敢和你说呢？而且，和你在一起，确实让你承受了很多。”
“这有什么的呀。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来看电影吧。”程雨竹深吸一口气，说罢打开电视，把灯关上了。
两个小时后，电影结束了。
黑暗中，林家超隐晦地说：“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那你今天晚上就留着吧，我去给你拿条毛巾，衣服的话只能先穿我的了。”程雨竹翻箱倒柜地终于把洗漱东西集齐，递给他。
“一起啊。”林家超意味深长地吐出了三个字。
程雨竹的脸马上红成了柿子，林家超得意极了。
“干什么呀。”她作势要跑。林家超拉住她，一把将她搂住，轻轻地吻她。只感觉程雨竹腰肢一软，顺势坐在他的腿上。
林家超去解她衬衫上的扣子，一颗、两颗……
浴室的水哗啦啦地流着，侧壁的瓷砖上溅满了小水珠，程雨竹全程不敢看他，只感觉水从身体上流过，和他近在咫尺的气息。
林家超用毛巾帮她擦干身子，在耳边低声问：“可以吗？”
“嗯。”
在这样一个夜晚，程雨竹第一次感受到被占有，这种占有是疼痛的，难以忍受的疼痛，但却从疼痛中生发出满足，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今天快要过去了，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天。一朵朵烟花盛开在漆黑的夜空，点亮了没有星星的夜晚，月亮不会孤独了。红色的、绿色的、金色的、红绿夹杂的花在空中依次绽开，庄重地完成生命中最盛大的表演，然后只剩点点余火慢慢飘落。
一切又归于平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