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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清脆的淙淙水声似远似近,呼啸狂风肆意门窗卡兹卡兹作响,耳边隐约的谈话声犹如一把铁锤,狠狠敲动她发胀的脆弱神经。
脑袋晕晕沉沉,眼皮重得不像话,四肢酸痛无力,提不起一点劲。
她记得好像在怡县,还没来得及与将军出谋划策,便没了意识,那现在……
忆起紧急之事,夜昭哗的一下睁开眼睛。
“嚯,吓死人家了啦,突然瞪大个眼睛。”
夜昭苍白如窗外积雪般的脸,总算有了多余表情。
她抬眉,疑惑打量四周。
毫无特色的房间,简陋至极。一书案,一木椅,一床榻,还硬得有些不可思议。
加上刚才说话的女子,端个水杯,扭动腰股,走到她眼前,口吐兰香:“打量好了吗?数日没醒,嗓子不痛吗,要不要来一杯,人家可以喂你哟。”
“不必,谢谢。”声音沙哑,如个老态龙钟的妇人。
接过水杯,只一眼,她便皱起眉头。
哪里的水,还漂着黑点,这也能喝?
见她并未即可喝下,乐茼也不在乎,她是医生又不是圣母,“面对陌生的环境,和未知的情况,军师好像一点都不着急。难道你就没什么想问人家的?”
“问?什么?”
“就比如,现在在哪,昏迷多久?”
夜昭平静看着窗外,白雪皑皑,不染纤尘的世界,道:“这很重要?怡县距城关不足两百里,快骑一日可到,大军仅需五日。而子蛊还在,说明将军与大军都已到达此处,城关。”
乐茼捂嘴,盈盈一笑,“难怪将军越发喜欢你,越发嫌弃那个老妈子了。跟聪明人说话,一点不费劲。”
“不过,你就确定人家没有告诉将军母子蛊的事,或者你算计他的事,亦或是你的女儿身?”乐茼浅浅指向她露出被褥,只着纯色中衣的上身。
“是男是女,这有什么关系?”
穿衣,束发,夜昭不再搭理她。摇晃试几步,拿着角落的黑伞,出门。
留乐茼怔怔在原处,原来搞半天,一直是他们猜错了。
她根本不是算好一切,隐瞒身份,处心积虑接近将军,而是完全不在意。
女子私自入军营,是死罪,胆儿太大了点吧!
………………
飞雪半月,天总算放晴。温煦阳光照耀,枯树上的积雪啪嗒啪嗒向下掉。
即便不时寒风肆意,也无法阻挡众人的好心情。
从上京出发,行军两月,历经艰辛,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城关。
所有人心头都松下一口气,趁着三军休整,又遇上个好天气,将军与城关守将刘敬诚在凉亭内下了半日的棋,现在正厮杀激烈。
一旁品茗的长史公孙青酉,更是放下一块大石头,悠闲无比。
到达城关与骠骑将军会合后,他便马不停蹄找上孟卫风,问明粮草情况。
原来当初粮草失去下落后,将军便立即派骠骑将军率墨军卫快马追寻,并且告诉他堇城附近有一土匪窝。如果沿途并未找到先遣队,那就去剿匪。
虽然纳闷,但军令如山,他照做了。
未曾想,居然在土匪的山上发现了伤势严重的车骑将军及先遣队,还有粮草。
从众人七嘴八舌中,得知,当地官匪勾结,趁他们无防备时,抢粮草。如此,他便让人护送车骑将军和受伤士卒回大部队,自己率领墨军卫继续向城关前进。
后来收到小黑带来的消息,将军告诉他雍州是王奎生那个老狐狸的发家地,此处官兵皆不可信。
抿一口清茶,公孙摇晃脑袋,得意洋洋。
还是将军厉害,计谋一环接一环,短短时间找到下落不明的粮草,还轻轻松松拿到怡县县令的官印开了山道,让粮草和大部队得以通过。
至于那个劳什子军师,当真没用,也就会抓个本就有问题的内奸。现在还一病不起,整个小瘪三儿样,点用都没有。
说曹操,小瘪三到。
她撑把黑伞,走地一深一浅,歪歪扭扭。
眼尖的墨成一眼便看见她,索性丢下白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军师,你可算醒了,这觉把人吓得够呛。”
“将军,很高兴?”夜昭歪着头问。
“当然你这家伙,烧得这么厉害还敢跟我去怡县,害得我差点以为把你给拍死了。臭小子,大病初愈就不能笑笑。”
墨成伸出去要拍上她肩膀的手,一顿,角度一转,放到了她的头,一阵乱摸。
嗯,触感不错,毛茸茸的。
从刚刚见他开始,他的笑就没停过。不似平日的浅笑,或嘲讽,或张扬。
这样温暖的笑容让她觉得舒服,很舒服……
见她淡定地理顺一团糟的发丝,墨成轻咳一声,道:“你这身体跟弱鸡一样,脸色苍白,嗓子沙哑,路也走不稳,改天去军营练练。”
她并不说话,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病初愈,这很正常。
回至凉亭,夜昭颔首,作揖道:“刘将军,长史大人。”
公孙自她来后,便一直臭着脸,见她行礼,冷哼一声。
墨成眉心一拧,却没说话。
反倒是刘敬诚抚着一绺胡子,好奇道:“这位便是将军所说的军师吧,可谓是英雄出少年呀,现在可是你们后辈的天下,我们就要退休咯。”
“刘将军,话可不能如此说。你这盘棋,可杀心不小,全然不见退休之心。”
“将军缪赞,若无你相让,岂有我大杀四方的机会。”
刘敬诚摆手,一脸无奈。
“不如将军与军师来一场吧,棋场如战场,军师何等聪明,定然能叫我们大饱眼福。”
见夜昭舒坦,公孙就觉得不舒坦。骨子里痒痒的,非要作。
夜昭捧一杯清茶,轻轻一嗅,道:“我不会下棋。”
刘敬诚感到神奇的不可思议,新皇上位后,当今天下推崇读书人全方位发展,围棋就是其中之一。
公孙青酉也很诧异,即便是女子,稍有学识家中定会为其请棋师教学才对。这,说不会,可能吗?
干净,如黑宝石般澄澈的眼眸,墨成微怔。他知道夜昭不会说谎,应该说是不屑。
的确,山中十年,方丈只教会她两件事:行兵布阵运筹帷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下棋那种消遣的东西,她从未接触过。
气氛一时间静谧,直到被人打破。
“报,将军。”
“说。”
“城门守军来报,匈奴人有异动。”
墨成起身,笑意收敛,嘴角轻抿,眸中似有战意流淌。
“来得正好,且看今年来的谁?”
………………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匈奴铁骑整齐立于城下,强悍气势遮天蔽日般的压迫。健壮的雄马铁蹄铮铮,仰天嘶吼;鎏金色盔甲散发着暗哑光芒,发出骇人威压。
主将台,一邪魅男子慵懒地半躺在软榻上,黑发半垂半拢,阴鸷的桃花眼溢满自傲,高挺鼻梁,冷不丁一哼,薄唇微张,吐露不屑之言。
“你们的大将军墨成呢?我等了他数十日,莫不是怕了?”
此话一出,城下匈奴兵哄然大笑。
城门上,孟卫风握紧铁拳,脸胀得绯红,“瑁段,你好大的口气,想见大将军,就跟我单挑三百回合,赢了,再说!少在那娘们唧唧的……”
“咻……”
一支疾飞的利箭闪电般,划破苍穹而来,在他来不及反应之际,直取心脏。
锵,一柄突然出现的银色匕首将近在咫尺的箭头硬生折断。
“瑁段,你失了规矩。”
他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乐不可遏道:“墨成,你手底下的兵不守规矩,我帮你□□□□,不好吗?”
墨成收回匕首,淡声道:“战,或退。”
瑁段抬高下颚,道:“我今次是来下战书的,你们中原人繁文缛节,喜欢一套一套的来。我,入乡随俗。”
话毕,手一抬,大漠的百只雄鹰冲天而起,双爪各擒一封信笺,鹰喙上更是有一摞。
它们直飞入城中,在空中盘旋几圈后,将信笺投下。
几千封信笺,随风飘至各处,供所有城中人读阅。
公孙手快,抓到一封就拆,草草读完,直骂了娘。
墨成与夜昭淡淡看着,一动未动。反倒是刘敬诚急不可耐,忙问道:“如何,说了什么?”
他气的手抖,将信往前一递,“你自己看。”
“吾乃大漠雄鹰之子,顺天命,承天意,亲率二十万精兵,讨伐夏国皇族,汝等若投降,吾或可考虑不杀之,如不然,三日后,吾定将雪洗雍州城关。”
刘敬诚义愤填膺,当即把信撕得稀烂。
“呸,他匈奴人顺的是什么鬼天!这是挑衅!分明是想用这一纸信笺威吓我城关的军心,民心,居心叵测!居心叵测!”
孟卫风更是直接上前请战,“将军,让我去刮了他的皮。”
墨成平静地摆手,对着一旁老神在在,发呆良久的夜昭,问道:“军师,可有看法?”
夜昭汪水的眼眸回望他。
“恭喜将军。”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