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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将军何肖二低眉顺眼,恭敬地站在军师旁。一张糙皮的蜡黄脸,此刻竟苍白如纸。凛冽的寒冬,吓出一背冷汗。如同狂傲北风的路边小残花,抖啊抖,没完没了的。
夜昭斜眼睨他,将军身边多奇葩,连左右将军也奇奇怪怪的。脸上挂着豆大的汗珠,身体颤个不停。有什么好抖的,大牢有他仇人?
她越是紧紧盯着,何肖二便越发,战栗得厉害。
终于他忍不住了,颤巍巍地开口,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军,军师,为何一直看我,请问有何不妥?”
夜昭撇回脸,如玉的面容,全无被抓包的尴尬。暗道,谁想看,你又不是墨子期,怕你抖晕了,没处安放罢了。
“我已不是军师,不必如此。”
见她收回视线,细细打量着牢内事物。何肖二恢复正常,大大地缓了口气,胡乱地一把摸掉额头细密的汗渍。四肢尚未放松,又听她忽的冒出一句话,心头猛然一跳,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咳,咳,咳咳,不敢,不敢。”
这是呛着了?
夜昭回头又看了他一眼,谁知那货较刚才,有过之无不及,抖似筛糠。
夜昭了然,哪来的仇人,这家伙怕的是她。
“你很怕我?”
她索性转过身子,直面其人,睁着圆圆的大眼,一语道出心中困惑。
左将军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煞是好看。他宛如鸵鸟一般,缩着脑袋,埋下头,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敢。”
他只会用这一句话回话不成,初时不还与方卞勉横气吗?怎的这会如此胆小,墨军卫会收这样的人?
何肖二甚是郁卒,并非他心性不定,胆小如鼠。
实则孟将军早已与他说过,夜昭军师年岁不大,天仙似的人物,其谋略思虑不在将军之下,心细如发。笑语间,便可生出毁灭十万匈奴的妙计,万不可惹!
且她一身气势,贵不可言,与大将军何其相似。教人心惊胆寒,不敢直视。
沉默良久,好笑地看他如同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夜昭总算又赖了口。
“你在墨军卫待多久了?”
“末将,末将,不是墨军卫的。”他眼神闪过一丝黯然,“末将,本领不够,没通过考核,无法进入墨军卫。如今也不过是墨家军中,将军身边亲卫统领罢了。”
夏国戊觞帝十年,墨成发兵第三年。南下破巫月国,收复被占长达五十年的南逑岛。西进梁州,以五万之兵,败白异国三十万大军,名声大噪。同年,冬月,挥师北上,仅十日灭掉犯国边境的匈奴骑兵,匈奴二皇子狼狈地似叫花子般的,溃败而逃。
从此墨成将军战神之名响彻九州四海,戊觞帝龙颜大悦,特许为其组建一支直属军队——墨军卫。
较墨家军不同,这支军队不属国家,只听令于墨成一人,战争结束后,亦不会遣散。
四千军卫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铁骨硬汉,夏国男儿皆以入得其军为荣。虽然要求极高,然几乎大半将士前赴后继地想要加入。
久而久之,夏国便流传出一句谚语,“行文当如行令笔,入武应似将军刀。”墨军卫便是将军的利刀。
夜昭不甚明白,那个墨军卫有何好处,又没法天天待着墨子期身边。
“将军,左将军就在里面,尚未出来。”
一道暗哑之声由外传入,然牢内两人,一个仍旧瑟瑟发抖,还有一个直勾勾,看他抖个不停。
墨成修长挺拔,气宇轩昂的身影,迈着沉稳的步伐,入门悄然而至。
而他一抬首,看到的便是自家小军师目光赤果果,直盯得可怜兮兮的左将军,浑身颤抖。
好似一副恶霸欺凌良家少妇的画面,些许诡异……
“军师,此番神色,是为何?”
至他开口,夜昭就移开了目光。
左将军如获大赦,麻溜地小跑到墨成身旁,行礼忙道:“属下见过将军。”
墨成挥手,示意他起身,自行离去。
正合他意,何肖二借此机会,欢脱地跑了。
看着他的左将军犹如狼撵一般,恨不得插上翅膀,瞬间飞远。
他哑然失笑,一回头对上夜昭纯净,无辜的眼睛。她面无表情却精致玉琢的脸庞,竟隐约教他感觉到淡淡的委屈。
“嗯,军师,今日之事……”
“将军,利用在下。”
她简短的六字,使得墨成噤声,一时间不知言语。
的确,此事他有不对,然此计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亲兵肯定已告诉军师,本将让你速回军营之事。可军师仍旧过来了,难道并非特意来解救本将耳朵的?本将与军师心有灵犀,军师应当猜到才对?”
心有灵犀?这话她爱听,被成功顺毛的夜昭。
起初她并未猜透其意,以为墨子期真的不信她。而后吹了冷风,脑子陡然清醒,想通透了这一系列的事。
而那个胆小的左将军不但赶走了方老板,也未对她恶语相向反而隐隐有些惧怕,甚至连她久久不入牢房都不置理会。更是证实了这一推断。
稳住民心之法,如此低劣,她竟被蒙骗了。不过这种事,以为她会说出来吗?
方丈说越是在乎,越是容易真假不分。那她会很在乎墨子期?
见她脸色平淡,墨成不好揣测其心思。只摆手让外面,候着的亲兵进来。
数名士卒手抱被单,打开铁锈的牢门,将其铺在满是干稻草的地上。
夜昭脸色微变,眉头绞了一下。几个彪形大汉,如姑娘般细致地整理床被,说不出的怪异。
“将军,今晚要住这?”
“本将知晓军师有洁癖,让人送来了棉被,以免你睡不安稳。”
她望了眼阴暗潮湿的牢房,角落吱吱的老鼠,眸中毫不掩盖地露出厌弃,言辞间夹杂着一丝不满,“在下不住这。”
墨成早料到她会如此,“军营外有三公的人候着,本将若带你离开,不但你今日白被我说一顿,更有可能会引发公愤,届时本将要保住你就难了。”
话毕,他眉宇染上戏谑,“军师莫不是怕了那些老鼠,若真如此,本将再此陪你一晚也是可以的。”
夜昭静静地盯着他,动也不动,许久默然回答:“我不要住这,要住你住。”
墨成见她尊称都忘了,看来是真嫌弃。
一本正经的使气,他竟觉有几分可爱,比起那种淡淡,无欲无求的表情,此刻傲娇的模样确实灵动不少。
他心痒痒,手也痒痒。素来随心而动,他又上了手,在夜昭的小脑袋瓜又蹭又摸。
夜昭对这动作从不抵抗,又不是伤害性命之事,随他去吧。虽然不明白墨子期为何如此,想来定是嫉妒自己脑子聪明。
“不想住这,可以,找到下毒之人便可。”心满意足的墨成回归正题。
“下毒?”
“不错,来此之前,巫医乐茼,向我报明情况。喝过呋神河水的人都中毒了。那些人送来时,个个口吐白沫,气若悬丝。她用蛊能解开毒,然蛊虫竟活不下来。可见此□□性猛烈,不应是中原之物。”
墨成伸出修长的指节,对着一旁的矮桌凳,轻轻一摊。其意让她坐下详谈。
灰黑油腻的矮桌,下边是几张同样脏得发黑的长窄木凳,坑坑洼洼的。
夜昭站立良久,早就发现了这一桌一凳,不过是嫌弃太脏了,索性连个眼神也不乐意施舍。
“不坐。”
军营条件艰苦,环境简陋,面面俱到几欲不可能之事。
“军师,你这洁癖甚为严重,恐日后会吃大亏。”
墨成深觉对军师,他就成了个老妈子,整日里操心这里,那里的。
然,人根本不领情。
夜昭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将军的亲兵是否由将军亲自提拔选出?”
墨成星眸一顿,狭长的眉斜斜一挑,如实回道:“非也,有各将军处推举上来的,也有毛遂自荐而来的。处理琐碎杂事,不必动用亲信。如何,军师可有线索?”
她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眼神茫然犹如一头迷路的小羊羔,“将军可有怀疑之人?”
“可还记得那个白异国的奸细?”
“将军认为是他?”
“或者城关里那些我们尚未发现的细作。例如,匈奴……”
夜昭眯着眸子,脑海中记忆汹涌翻滚,试图找出些许蛛丝马迹,忽的心底生出一个念头,忙道:“将军,刘将军可好,今晚的事,是否波及到他?”
“自然不会,他久居城关,甚有威望,城中百姓决然不会找他麻烦。”
她双眸流光溢彩,粉唇竟露出会心的一笑:“那么我大致知道下毒之人,是谁了!”
墨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奇地问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