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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凄凉清寒,刺骨寒风吹动屋座前的枯木,枝丫一簇簇地又往下掉积雪。
乐茼敞着房门,心头无限蔓延的凉意比之隆冬霜雪更甚。
透过窗弦泄入的丝丝莹白光亮,隐约可见,书案胡乱丢弃的文房四宝,打翻的砚台墨汁未干,溅得一地皆是。案上细薄光润的宣纸,揉得皱皱巴巴,险险挂在倾倒的案椅上方。
空无一人,凌乱不堪。
她唤了好几声,无人响应。四周寂寥如死物般,静的她心底发慌。
顾不得什么风姿绰约,娇媚佳人,她快跑地离开长廊,朝正屋而去。
当初也是为了方便她照看军师,才将生为女子的她与年纪尚小的军师,安排在偏角静谧的西厢房,保护不够严密。
若是军师出了事,将军能饶过她?加之,夜昭身上可是被她中过蛊的,要是……
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思及此处,乐茼全然不顾形象,加快了步伐,往北房赶。
墨成擦拭着月桁,周身萦绕着冷峻,眸光尽是冷漠与血腥。
雄健威武的海东青,鹰喙不停地梳理着纯白的羽翼,有力的爪子把着专门为其搭建的巨大架子,那双鹰眸竟如其主一般,凛冽锐利,转也不转,狠狠盯着书桌上的一抹明黄。
一块半大的明黄丝绸,赫然写着龙飞凤舞的几大字——欲下匈奴,杀玗厥,赦瑁段。
“将军,将军……”
“乐巫医,将军有令,戌时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内。”门口,左将军何肖二忙将其拦住。
他面有窘迫,毕竟是女眷,又不敢过多动作。拉扯间,险些教她跑了进去。
乐茼不虞,暗骂他误事,索性面子里子都不要了。扯着几分媚丽的嗓音,喊道:“将军,军师出事。”
“将军……”
尖细的声音透过隔门,传入内间。
墨成眉头一皱,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出去。
见平素最是顾惜形象的乐茼,如今宛若疯婆子似的,发髻歪了也不管。
“发生何事,军师呢?”
他脸色如水般沉着,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只是眉宇间忽闪而过的焦灼,泄露了他胸中难平的心绪。
乐茼不会无故来扰,除非是军师出事了!
“将军,今日回府后,军师便未出房门一步。直至日落时分,房中也无一丝光亮。开门后,屋内杂乱,空无一人,像,像是遭了贼子一般。将军,军师会不会……”
如同风筝断了线,她收了嘴,最后句话也没出口。
众人皆知,大将军最恼他人妄加揣测。
墨成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劳烦何将军,着一百甲士,在城关沿东西南北,四面进行地毯式搜索。切记,挨家挨户都要查,尤其方卞勉宅中,蛛丝马迹都不能漏掉!”
“是。”
乐茼抖了抖身子,贝齿狠狠咬着朱唇,脸色苍白,眼眸漫溢着慌乱。
墨成望着她,深邃若海的眸光,似是要摄人灵魂一般。他缓缓开口,问:“乐巫医与军师,何事如此要好?”
仿若神祗高贵,令人生不起反抗之心。乐茼觉得此刻的自己卑贱如蝼蚁,生死只在他人一念之间。
“看来,你还有事要说。”
她蛾眉紧蹙,心底一番纠结挣扎后,一咬牙,打算坦白。“将,将军,其实当初,与两位种下蛊后。有一事,未有明说。子蛊不可离母蛊过远,否则,子蛊会以为母蛊将其抛弃,并提前从冬眠中苏醒与其宿主同归于尽。”
果不其然,墨成一身气势,陡然笼上嗜血寒意。
那股子冲天的杀气,教她胆战心惊,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这番重要之事,为何不早说!”
他一字一句说道,显然怒不可遏。
乐茼低头沉默,她并不怀疑,以军师在将军心中的分量,若是出事,墨成会毫不留情地杀她陪葬。
头顶的气势一松,他迈着匆促却不失稳重的步伐,离去。
她脚下一软,跌坐于地,唇边挂着苦涩的弧度。将军,莫不是……
议事厅,公孙青酉悠闲地温着清茶,对远道而来的一男一女,不置理会。
他不瘟不火的态度,惹怒了娇娇小姐。红咲破口大骂:“好个无理的迂腐书生,大皇子在此,你胆敢连杯茶都不给!”
公孙掏掏耳洞,懒得回话。这玗厥眼光真是差强人意,泼妇一般的女子,蠢钝如猪。同为女子,较之军师差远了。
红咲见此,叉腰,欲上前与之理论。
玗厥神色淡然,懒懒开口:“放肆,谁给你胆子敢对,公孙先生无理,退下!”
红咲一脸委屈,撇嘴退后,刚想开口言语,门口传来一声低沉之音。
“玗厥皇子,你这侍女当真活的不耐烦了。”
墨成如松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墨黑欣长的衣袍,腰间凶恶杀伐的狼牙玉带。
斜飞入鬓的剑眉,怒意笼绕,仿佛比白日危险数十倍。
“墨将军,久候大架,竟连杯茶水也无。”
玗厥摊手,故作无奈,实则气势一拢,迎面而上,誓要与其较个高下。
他噙着冷笑,漠然开口地说道:“玗厥,你可知本将为何不令其奉茶?”
玗厥眉头一顿,恰在此时,忽生变故,他全身竟使不出气力!
红咲端出异常,忙扶住他,“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你们,你们干了什么!”
公孙青酉小跑至墨成跟前,恭敬行礼,转身,一脸嘚瑟说道:“素闻,匈奴大皇子,谨慎过人,敌人的茶你自然不好喝。那就嗅嗅,敌人特地准备的香吧。”
话毕,指了指,一旁桌上取暖的三足香炉,余烟袅袅,全是迷药。
“玗厥,本将没空跟你废话,且问你一句,军师人呢?”
玗厥浑身软绵,提不起劲。但他一脸自得,毫无惧意,“墨将军,莫不是糊涂了?你的军师,怎来问我下落?”
公孙双目大瞪,刚夸完军师,人就不见了?
“你一来她便出了问题,胆敢说与你无关!把人,给本将带上来。”
他眯了眯眼睛,坐回上首,冷漠地注视着,被架入厅内的人——曾经他的亲卫。
其人囚衣血污,双腿具折,意识涣散,求生欲却犹如蟑螂一样,强烈得不可忽视,口中不断地轻喃:“将军,饶命……”
“玗厥皇子,可识得其人?”
“墨将军,这是何意?”玗厥拧了拧眉,此人他自当认得。
他亲自任命的细作,只是如此精妙周详的计划,墨成竟看出不成?
“其人已招供,乃匈奴之人。此人称受匈奴大皇子之意,在城关呋神河投下剧毒,致使数百名百姓昏迷不醒。”
他话音一顿,继续说道:“玗厥,明人不说暗话。看在你我少时旧友,把军师放了,投毒之事本将可既往不咎,保你安然离去。”
玗厥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墨成啊墨成,你竟比本殿想的还要淡凉。不顾上百人性命,反而要救你的小军师。好在本殿没有按错救命符,否则,今日香炉中怕是该换成鹤顶红了吧。”
墨成拂然不悦,狂傲自大,啰嗦废话,这倒是与他那个兄弟一样。
“报。”门口左将军气息不稳地喊叫声。
公孙青酉嘴快应话,“传。”
“将军,方查出。酉时初刻,方老板带着一骑车驾,些许侍从,出城门,往北走了。”
“不可能?”玗厥忽的大喊,温文尔雅的气质荡然无存,他喃喃自语道:“方卞勉出城了……”
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墨成斜飞的剑眉一挑。装模作样还是,出了意外,方卞勉是谁的人,难不成……
突然他心尖一痛,莫名的慌张袭击全身,那股隐约与军师的联系,陡然间的无影无踪。
子蛊出事了……
盛怒之下,墨成起身拔剑,将堂下趴跪中间的碍眼奸细,一刀斩落。
“以文,请玗厥皇子回房。”
话毕,吹响口哨,红枣马俊秀的身形片刻出现。上马挥鞭,门口的一百甲士跟着他,一同绝尘而去。
………………
夜昭是被冻醒的,棘人的冷风,摇晃陌生的四周,以及隆隆的车轱辘声。
她在移动,这是此刻唯一的感觉。
周围一片漆黑,空间狭小,仿佛被人装进了盒子。
她似是想到什么,纤弱柔荑在衣袖的隔层放着。那是她一下午的成果,一副画,关于墨子期的画。
夜昭嘴角尚未酝酿出笑意,心口忽的开始疼痛,并且开始向全身蔓延。
绞痛,全身冰凉,迸沁着冷汗。
犹如切肤之痛,又好似有千万只毒蚁啃食其骨。她面色苍白,不自觉地颤抖,悉索的口申吟自唇边流溢。
而后喉头涌出一股铁锈味,大口鲜血喷出。
她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