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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宜月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陈宜宁看,见她一身一身大红真丝织金鸾凤云纹广袖翟衣,罩着薄如蝉翼的金丝绣花团凤褙子,梳着朝天如意髻,簪着五凤朝阳的紫金展翅飞凤挂珠大钗,耳上缀着赤金嵌宝石耳环,拇指大的红宝石明晃晃,颗颗都是顶级珍品;手腕上一只东珠手串,颗颗大如牛眼不说,还是稀罕少见的墨绿色。睍莼璩晓
跟这身华贵显赫的打扮相映衬的,是陈宜宁流光溢彩的双眸,那里面的幸福和甜蜜,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
还有她脸颊上新婚妇人特有的娇媚的春意,想必,夫妻的房中之事,也是极和谐的。
季渊,真的很疼她罢?
陈宜月咬紧嘴唇,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眉心的一点朱砂,更显得触目惊心。
吃过饭,陈老太太有些乏了,便让大丫鬟扶着回去歇下了。
陈泓拉着季渊聊着朝中的局势,周氏笑道:“既然老爷和姑爷相谈甚欢,那我们娘几个就先散了,我跟宁儿还有些话说。”
陈泓点点头,季渊也看陈宜宁一眼,轻声道:“你不是日日思念母亲么?今日回门,可要好好跟岳母大人撒撒娇了。”
说话间,语气甚是宠溺,仿佛父母叮嘱稚子。
陈宜月听了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看周氏拉着陈宜宁看个没完,知道她们母女有私房话要说,自己在这里不过是碍眼罢了,便勉强笑道:“我去瞧瞧谢姨娘去!母亲和妹妹叙话罢。”
周氏巴不得她早些走,淡淡点点头,也不留她。
大雪铺天盖地,陈宜月独自带着秋菊缓缓独行,一袭浅紫的镶毛披风,本来华贵雅致,可被雪光一衬,竟显出几分凄凉。
内室里,周氏拉住陈宜宁的手,脸色就沉了下来:“宁儿,你瞧瞧你,才几日的工夫,怎的就瘦了一圈?”
陈宜宁讪讪笑着:“母亲,是您看错了吧?我气色好着呢!”
周氏又拉着她的胳膊瞧了瞧,细瘦的腕子,金镯子都有些空荡荡的了,不由红了眼圈:“宁儿,寻常新婚夫妇,亲热些也是有的,可你也不能由着姑爷的性子胡来呀!你身子才刚长开,若是……将来只怕子嗣上都困难。”
周氏说的含蓄,意思却很明白,陈宜宁的脸唰的红了,正不知怎么回答,碧云已经开始添油加醋了:“夫人,您没瞧见,将军见了姑娘,就跟饿狼一般,到了夜里,两眼都直放绿光,一没人就开始动手动脚,白日黑夜的胡闹!”
陈宜宁红着脸瞪碧云一眼:“碧云!”
碧云仗着周氏撑腰,拼命的告状:“将军疼姑娘倒也不假,但就这件事,实在有些太过分了些!”
周氏看着自家女儿水灵灵的一朵娇花,被季渊折磨得眼圈都是青紫的,叹息道:“将军屋里,难道连个通房都没有?也怪我疏忽了,先前只听说没妾室,竟忘了打听有没有通房丫头。”
陈宜宁点点头:“有个通房丫头,前儿夫人刚赏的。”说着,便把如锦的事仔仔细细说给周氏听了。
周氏搂住陈宜宁道:“宁儿,你也大度些,隔三差五让如锦伺候伺候将军。将军体格健壮,若再这么折腾下去,你的身子定然受不了。只是,你定要警醒些,避子汤须得让她老老实实喝下去。你现在已经过门了,她若怀上胎,肯定要抬姨娘的。万一生个儿子,还是庶长子。”
连母亲都让如锦伺候季渊?陈宜宁有些接受不了,忍着脸红道:“我才嫁过去三日,便让季渊去通房屋里,只怕他会多心。”
周氏道:“多什么心?男人哪儿有不贪慕美色的?你方才不是说如锦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么?你主动让贤,我就不信姑爷能禁得住。”
看陈宜宁还是不情愿的样子,便好言劝慰她道:“宁儿,你现在养好了身子才能顺利受孕。若是明年能生下嫡子,你在季家的地位就稳固了。便是林氏想拿捏你,也要斟酌一番了。你怎能为了点儿女私情,本末倒置呢?”
陈宜宁怕周氏担心,只好点点头:“女儿晓得了。”
周氏这才放下心,又细细跟陈宜宁讲了如何算日子,如何备孕,如何调养身体争取一举得男,字字句句,无不一片拳拳慈母之心。
在屋里坐了半晌,话也说的差不多了,眼见天越发阴沉,周氏有点着急了:“宁儿,瞧这天色只怕又要下大雪呢!宜月住的远,你身子又弱,你们还是早些回去罢!别路上冻着了才好。”
听了周氏的话,陈宜宁心中不由感叹,母亲真真是好人,被陈宜月害成那样,心里竟还挂念着她住的远。
又想到今日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母亲,心中不禁难过起来,扑进周氏的怀里,眼泪便落了下来。
周氏心里也舍不得,搂着陈宜宁一番开导劝慰,又说许多为人媳妇该尽的本分,直到午后时分,天已经有些黑了,半空也开始飘起雪花了,陈宜宁才叫丫鬟喊了季渊,恋恋不舍的起身告辞。
出了厢房的门,季渊侧眼瞧见陈宜宁眼眶红红的,神情有些萧瑟,半垂的纤长睫毛还湿漉漉的,便知她刚才哭过了。
心中不禁一软。伸手将她裘皮披风上的风帽为她戴上,又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好宁儿,过几日我们再来看你母亲便是。别难过了。”
陈宜宁吸吸鼻子,轻轻点了点头。模样又乖巧又可怜。
季渊瞧着心动不已,想着丫鬟去前面催马车了,便飞速在陈宜宁脸上吻了一下。
嘴唇刚离开陈宜宁的脸颊,便听见陈宜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妹妹和将军果然燕尔新婚,甜蜜至此!叫我瞧着都眼红!”
二人扭头一瞧,陈宜月携着秋菊,正从后面的月门绕过来。
陈宜宁面上一红,心知方才季渊那一吻定然被陈宜月瞧着了,便心虚的低下头不言语。
她也实在没心情跟陈宜月斗嘴皮子。
陈宜月仰头瞧着季渊,高大英挺的好儿郎,那般俊逸,那般温柔,让人见了就心生欢喜,心跳莫名加速。可这个男子,却偏偏不属于她!
陈宜月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心底有绵密的痛一点点蔓延开去。
那种痛苦掺杂着刻骨的妒忌和绝望,仿佛一道永远不会痊愈的伤口。
马车赶过来了,季渊朝陈宜月点点头,又低声问陈宜宁道:“你们姐妹还有话要说么?”
陈宜宁摇摇头:“无话。”说着,扭头朝陈宜月行了个礼:“姐姐,就此别过,路上多加小心。”
陈宜月敛衽回了礼,却仍站在原地。目光十分复杂。
季渊和陈宜宁已经并肩走了几步了,陈宜月忽然叫住陈宜宁:“妹妹请留步,我还有一句话要跟你说。”
季渊以为是妇人家的私房话,便跟了丫鬟径直上了马车。
陈宜宁停住脚步,转身看向陈宜月:“姐姐有什么话要跟我讲?”
陈宜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冷掉,声音尖利得犹如挫骨钢刀:“陈宜宁,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何运气总这么好?以前丑成那样,竟然还能变美。跟着你没用的娘亲,竟然还能在陈家活下来,还能嫁个这么好的夫婿!我真是想不明白!苍天为何如此眷顾于你!”
她声音压得极低,话语又十分刻薄,听在耳中真有几分阴森可怖之感。之前姐妹和睦的面具,瞬间被撕得粉碎。
陈宜宁直视着陈宜月的眼神,轻轻一笑:“上天眷顾我,因为我常存善念,不惧恶人,也不欺好人。姐姐,我劝你也多存善念,若真的忍不住邪念作祟,你便摸摸额头上的疤痕,警醒警醒自己。”
陈宜宁说完,也不等陈宜月回话,便盈盈转身离去。
她的夫君还在马车上等她,怀抱温暖,笑容和煦,让人无惧风霜严寒。
陈宜宁上了马车,季渊见她笑容嫣然,便笑道:“你姐姐方才跟你说什么好事了,开心成这样?”
陈宜宁偎进他的怀里,娇声道:“姐姐方才告诉我,我有个多么英俊的夫君,英俊得让全大齐的女子都艳羡不已。”
季渊哈哈一笑:“她真这么说的?那改日我要送一份厚礼到世子府上,好好感谢感谢她。”
陈宜宁在他脸上轻轻一拧:“不许。”
季渊笑着在她脸上深深一吻:“好凶悍的娘子!”
二人说笑一阵,陈宜宁有些困了,便歪在季渊怀里懒懒靠着。
宽敞的马车内放着小香炉,铺着厚厚的芙蓉毯,香炉里的淡淡龙涎香缭绕在封闭的空间内,让气氛里更闲适了几分。
外面是鹅毛大雪,车里却如此温暖惬意,陈宜宁闻着淡淡的香气,竟慢慢睡着了。
睡了一会子,忽然觉得脸上痒痒的,微睁开眸子一看,季渊正静静看着她,大手带着点薄茧,正一下下的抚着她的脸颊。
“醒了?”他的声音温柔如水。
“嗯。”陈宜宁松了松身上盖着的粉红珠鲨绡缎的薄被,懒洋洋指指小几上的暖罩:“我要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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