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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佳兮身心俱疲地回到柯以辰的住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她知道,柯以辰狡狯精明,没那么好骗,但柯以辰绝对不会想到她跟沈延北到底是个怎样的关系,他知道沈忘是沈延北的儿子,也就了然沈延北当年对她做了些什么,施暴者和被害人的尖锐关系不会让他们之间有任何情愫产生。
她庆幸的是之前做的时候他没有扒光她的衣服,所以身上基本没留什么痕迹,只有臀部被他捏地有了几道淤青,这当然不会被柯以辰看到。
冲完澡换了一身舒爽清凉的睡衣,谭佳兮马不停蹄地吩咐佣人做夜宵,她很饿,饿得仿佛整个腹腔都是空的。
一切要事都妥当了,谭佳兮松了口气歪倒在沙发上等宵夜做好,这时才注意到坐在餐厅里的沈忘。
她刚刚放暑假,大约有一个月没见他,此时见了他简直都要认不出来。
沈忘换了个发型,作为柯家小少爷,肯定不会再去那种很便宜的洗剪吹小发廊随随便便凑合一下,虽然只是修了一下型,但效果格外明显。
此外,他看上去应该是稍微壮实了一些,不像以前那样瘦的干干瘪瘪,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凹陷进去的轮廓有日渐饱满起来的趋势,少了几分柔弱的秀气,多了几分英挺俊朗。
他的左手边放着一盒牛奶,右手边放着一本书,一边翻书一边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轻啜,偶尔慵懒自在地舔去溢在嘴角的奶渍,唇红齿白又惬意清傲的模样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仿佛他从未经历过贫困拮据虐待等任何苦难,而是在丰饶的物质生活中浸泡长大的矜贵小少爷。
谭佳兮惊叹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流氓的基因在硬性水平上似乎真是不赖,就算这个儿子被她养的方式都不如一条受主人宠爱的狗,居然也能长成这般俊美又聪慧的模样。
沈忘将杯子往桌上一放,停住已然心不在焉翻书的手,却依旧垂着眸子,眼观鼻鼻观心,过了一会儿便微微抿了薄唇,语气格外不善:“你老看我干什么?”
谭佳兮脸色一僵,极力地想要端出为人母亲的架势,瞄了一眼他手边厚重的书本问:“在看什么书?”
“中考。”沈忘似乎不想多说一个字。
“你不是才四年级吗?”谭佳兮诧异拧眉。
“跳级,下学期上初三。”沈忘简洁明了。
“……你爸的意思?”谭佳兮接着问。
沈忘抬头晦暗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变:“叔叔只是建议。”
“有把握吗?”谭佳兮还是比较信任柯以辰的决定的,但这似乎过于揠苗助长了些。
沈忘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考不到分也没关系的,你爸总有办法把你送进好学校,不用太累。”谭佳兮难得地关切了他一下,只是把柯以辰叫成他爸爸每次都有那么点儿别扭,想到这儿谭佳兮突然又忍不住讽刺地想:你亲爸才更能耐,如果沈忘真是正儿八经的沈延北认可的儿子,估计就算是头不成气候的猪也能插着翅膀平步青云。
沈忘闻言似乎受到了羞辱一般,阴着脸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轻哼了一声讥诮道:“拜托你不要跟我说话好吗?反正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个没出息不懂事又品行不端的小孩子!”
谭佳兮被他吼的愣了愣,柔唇蠕动了几下也找不出话反驳,只能干巴巴地瞪着他收起书本大步流星地走进卧室。
是的,沈忘很好,只是她一直不想承认。
谭佳兮最初并不想看沈忘好,甚至不想让他有出息,她想看到的是沈延北的儿子凄惨落魄长成不良少年打架斗殴酗酒嗑药,最初就算凑钱也要将他送进学校不过是想看他成绩烂被歧视被嘲笑被老师揪住耳朵批评,她没有那个能力教训沈延北,但她可以教训沈忘,在她看来,沈忘不过是沈延北当年强行留在她身体里的一块耻辱的证明。
她太年幼便被那个错误降临的胚胎逼迫成一个单身妈妈,所以几近变态地想要报复回去。
这些年过去,谭佳兮经历了太多的事,也逐渐成长起来,身边的亲人情人友人换了又换,同行陌路不过转瞬,唯一雷打不动的便是沈忘。
寂寞孤单到坚持不下的时候,她知道,世界上的某个角落,还存在一个从她身体里分离而出的小男孩,那个男孩把她叫做妈妈。
刚刚,她是真的试图去关心他,可似乎随口一句话就伤了他的自尊,这个孩子如今敏感成这样真的不知道怎样才能扭转——
柯以辰回来的时候显然喝了不少酒,白皙的面颊上浮着两抹红晕,他脸色很差,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便倒在了沙发上。
“佳佳……我渴……”他迷迷糊糊地叫着谭佳兮的小名。
谭佳兮连忙倒了杯水起身过去递在他唇边,用纸巾温柔地擦拭了一下他额头沁出的薄汗,轻声软语:“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要不要吐一吐,或许会舒服点儿。”
“佳佳,你抱抱我,我难过。”柯以辰醉的不省人事,蹙眉咬着红润的下唇,表情似是小孩子,平日里的精明城府全然不见,倒是平添了几分可爱。
谭佳兮扯了扯唇角笑得有些无奈,倾身趴在他怀里抱住他的腰,轻拍着他调皮地哄着:“好啦好啦大宝宝不哭,咱们去床上睡。”
柯以辰幽蓝的眸子朦胧地睁开,眸色似恍惚又似狠绝,下一秒他便翻身将谭佳兮压在身下,温柔地吻上那双饱满若樱果的唇,小心翼翼地含住,舔舐,吸吮,像是怕稍微用力便弄破了似的,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语气缱绻缠绵:“佳佳,我若是什么都能给你,你能不能……给我生个孩子?”
“那么我想演电影,可以吗?”谭佳兮任他吻着,他像是柔软温润的水一般包裹着她,轻而易举地稀释了她本该有的恐惧,却也很奇怪地无法挑起她本能的情-欲。
柯以辰不说话,动作微微停滞了几秒。
“以辰……”谭佳兮抱住他的手臂渐渐收拢,讨好似的闭上眼睛回吻他。
“嗯。”柯以辰终究还是拗不过她三番两次的请求。
“好,我答应你,如果有了……就生下来。”谭佳兮心底涌出丝微的兴奋,她一定要最快速地成名,要让那些无视过她的人全部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她再也不想把自己跟渺小,卑微,不起眼等词联系在一起,要站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所有人知道这个女人叫谭佳兮。
“真的?”柯以辰笑得像个孩子,满眼满眼全是欣喜若狂。
谭佳兮早已不在此处的心蓦地被他的表情揪了一下,她有一瞬间的心虚愧疚,但很快便化为乌有。
吃一堑长一智,她这辈子都不愿再因为愧疚而付出任何隐忍退让。
二人在沙发上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谭佳兮故作笨拙生涩地解着他的纽扣,却出乎意料地被他突然按住了手。
谭佳兮抬头,发现柯以辰刚刚还红润的脸色一点点地泛开苍白,嘴唇更像是抹了一层珍珠粉一般,他捂住胸口像是哮喘病人似的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吃力地指着自己的口袋颤抖着嗓音说:“药,把药拿给我。”
谭佳兮吓坏了,慌乱地在他的裤兜里翻找了一番,摸到一个小药瓶,她看了一眼说明,手腕微抖着倒出两粒迅速地端起水杯送到他嘴边。
柯以辰吃了药,躺下去缓了缓,逐渐平和过来之时还不忘拍了拍谭佳兮的手背:“不要害怕,老毛病,没大事,一会儿就好。”
“你的病,依旧没有治好吗?”谭佳兮十分担忧地问,她隐约记得小时候他曾轻描淡写地说过自己有先天性疾病无法剧烈运动,并非体育课偷懒,具体是有什么病她并不知道。一种危机感从心底猝然而生,如果柯以辰有一天不行了,那么她要靠谁?不,柯以辰绝对不可以有事!
“我在美国动了手术,基本上没事了,”柯以辰紧紧闭着漂亮的眸子,平躺在沙发上,整个人显得有些柔弱无力,“大概是今天喝了太多酒,这颗心脏便受不了了,还真是脆弱……”
“你是疯的吗?明知道自己身体撑不住,干嘛还要喝酒?”谭佳兮有些失态地嚷着。
柯以辰想起之前的事,眉峰微微拢起,并未作声。
他明知谭佳兮当年被强-暴,不可能会跟沈延北有什么,宴会间无意中看到谭佳兮和沈延北先后在洗手间内出来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两个人出来的时间太接近了,不可能碰不到……这种陡然而生的暧昧让他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他不由地反过来想,当年是不是强-暴并没有人知道,他所调查到的另一种说法,是谭佳兮为了钱去勾-引沈延北,还不顾阻拦固执地生了他的孩子。
他本是不相信的,本是一点点都不相信的。
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恐怕早已经不像当年那般单纯,在鱼龙混杂的娱乐界纵横那么多年,他看人从未走眼过,但让他放手,他偏偏做不到。
谭佳兮没什么好,在他接触过的女人当中,她普通到毫无特点,但在他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被排斥在角落的日子中,那些被寂寞充斥着的时光,仅有她一个人走近了他,悄然陪在他的身边。
只不过是恰好是她而已,可那份温暖以及最初的悸动,足以让他铭记一辈子。
“以后都不许喝酒!”谭佳兮握住他有些冰冷的手。
“好。”柯以辰淡淡地勾了勾唇,微微叹了口气,他将她揽在怀里:“佳佳,我们在一起,好好的,行吗。”
他此刻依旧愿意相信她,否定自己的直觉。他的生命应该并不长,或许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第二个刚刚好的人。
谭佳兮点了点头,却心如止水,吴思聪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有什么用。
这些随口就能说的话,有什么用——
私人医院,VIP病房。
沈延北恹恹地躺在病床上,一只骨折的腿被悬吊在上空,平日里嚣张的气焰半点儿都不见了。
“卧槽,北北,你这是什么德行,谁这么能耐把你揍成这样啊?”
易封提着一篮子水果刚走进来,便忍不住脱口而出。
沈延北黑着脸不说话。
容允在一旁笑的脸部都快抽筋了,挑挑眉笑道:“这就叫出来混,早晚要还的,小时候咱们被他揍的嗷嗷叫的时候心里其实都明白,他总会有今天。”
沈延北斜了眸子瞪他一眼。
“诶,到底谁啊,”易封兴致勃勃地坐在容允身边,笑眯眯地义愤填膺,“敢揍我哥们,我怎么也得谢谢他啊!”
“滚滚滚,你俩在我跟前晃还不够烦的。”沈延北动了一下,扯到了腿伤,烦躁地暗自咬了咬牙。
“哟,我俩大老爷们碍着您眼了是吧?咦,歆歆呢?也不来照顾你?”易封慵懒地倚在沙发上,自个儿剥了个香蕉吃,一副喜闻乐见的模样。
“分手了。”沈延北沉着脸道。
易封一愣,容允也不笑了,两个人面面相觑。
“北北,怎么回事儿?这可不能胡来,”易封拧着眉,沈延北有多浑他可最了解,“都快订婚了,说分就分?”
“不会是你玩腻了就把人家甩了吧?”容允脸色大变,几乎就要抡起袖子再把他揍一顿,沈延北也不是没办过这事儿。
“靠,你们俩这是什么反应,”沈延北猛地起身,却又痛得跌了回去,抖着手指着严厉声讨他的两个人,恼的喘不了一口好气儿,“爷在这躺着就是被那丫头的老相好给揍的!是爷受委屈了行吗?”
两个人又对视一眼,易封对于信息消化的比较快,脸色凝重:“那你得把人家揍成什么样了?没闹出人命吧?”
沈延北随手抡起床头的陶瓷杯就丢过去,被容允大惊失色地接住。
“这杯子老贵了,你不要,给我。”容允抚摸着那只精雕细刻的陶瓷杯,一看就知道是罗歆送的,大气不俗。
“说正经的,这事儿就这么拉倒?”易封吞掉了剩下的一截香蕉,把香蕉皮朝着垃圾桶一丢,眉峰紧蹙,“歆歆是什么态度?”
“她能有什么态度,那阮司桀一出现,我还能看不出来她心思到底在哪?”沈延北的嗓音出奇地平静,平静到甚至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他偏过头去望着窗外霓虹闪烁的夜景,冷眸平淡地说,“分了就分了,我俩也不合适,这次是我冲动了,跟阮司桀起了冲突,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吧。”
易封嘴里含着一截香蕉都忘了咀嚼,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哎呦,听你这混账语气,感情你早就不想跟人好了?还说什么不合适,不合适你招惹人家干嘛?亏你说得出口。”
容允一边摸着杯子一边附和:“当时我苦口婆心跟歆歆说,北北这人不靠谱,她还不信,这回栽了吧。”
沈延北摸不到其他能砸的东西,气的脸都绿了:“我说你们两个到底跟她近还是跟我熟啊?她先提出的分手,你们别又瞎猜什么一定是我对不起她,是她自己有问题。”
两个人对视一眼,还想说什么,沈延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们行行好,让爷一个人清静清静行吗?知道爷为什么打架没以前猛?爷正虚着呢,刚刚的全面检测报告显示慢性有机汞中毒,都半个死人了。”
易封和容允闻言蓦地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
“怎么回事儿?”异口同声。
“正在查,目前的检测结果是我家里的咖啡粉和雪茄都被污染过,至于别的有没有还不清楚。”沈延北阴沉着脸,“我还真想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做这种事儿。”
“那你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易封问。
“亏得我被人揍进医院及时,现在没什么大问题,但得在医院住一阵子了。”沈延北表情有些颓丧。
“那你安心养病,有什么需要跟哥们说,啊?”易封正色道。
沈延北耸了耸肩,窝进薄被里面:“爷要休息了,好走不送哈。”
容允探过头来,表情猥琐:“要妹子陪不?给你找个来抚慰你一下?”
沈延北直接把枕头抽出来砸了过去。
房间里好不容易清净了,沈延北躺了一会儿顺了顺气便兴冲冲地摸出手机来给谭佳兮打电话。
满心期待地想着,他跟罗歆分手了,她这回该不生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