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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公子,贫道观你额骨高起丰满,中正骨隆起,必是家中富裕,能言能语的英雄豪杰。”
手持道幡的瞎眼道人侧耳对着雅间内的徐晋安,说道。
一旁的黄掌柜面色铁青,店小厮面露惧意,缩头缩脑。
徐晋安笑了笑,看向六儿,
“道长这是说吉利话,讨彩头呢。”
打嗝的六儿不情不愿的掏出小荷包,嘟囔了一句,
“这道长双眼有翳,能看清吗?”
说罢,数了二钱银子,递了过去。
瞎眼的老道人却不伸手接过,
“这二钱银子,怕是不足以挽救公子之性命。”
“放肆。”
一旁的黄掌柜顿时怒斥,
“你这野道士,莫要胡说八道,我家少爷宅心仁厚,福泽悠长……”
徐晋安笑着抬手,打断了黄掌柜的怒斥,似笑非笑的看着瞎眼道人,
“道长,这种话我爱听,多说说,怎么个性命之忧。”
“自然是得了不该得的东西。”
“既然到了我的手里,又为何说不该得呢?”
“各中自有缘法,你若信我,便拜我为师,贫道自会保你性命无虞。”
徐晋安:“……”
这转折有点突然,还以为这瞎眼道人是想要多少银钱呢,没想到是想做自己师傅。
“做我师傅,可得有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能力,道长自忖够吗?”
瞎眼道人哈哈一笑,捻着胡须,摇头晃脑的唱了首绝句,
“药逢气类方成象,道合希夷即自然,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徐晋安听后,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并亲自倒了杯茶水,挥手以法力送到瞎眼道人手边,
“道长不若喝下这杯茶水?”
瞎眼道人接过茶水,连叹了三声,
“唉!唉!唉!常言道,五弊三缺,贫道以为自己只犯了五弊中的‘残’,却不想还犯了三缺中的‘财’,贫道与公子有缘,公子与贫道无缘,罢了罢了,今日受公子一茶,便送公子一言,平地不起雾,心正鬼神惊。”
言罢,瞎眼道人放下茶盏,转身离去。
“咦,少爷,茶杯空了耶,而且一滴不剩,我记得那瞎眼的道长只是端了一会儿,并没喝啊?”
六儿举着茶杯,翻来覆去,充满了好奇。
“公子,是否要报官拿他?”
黄掌柜低头俯身,小声询问。
徐晋安看着茶杯,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谴走了黄掌柜和店小厮,斜身倚靠窗棂。
这瞎眼道人是有道行的,而且他也并没有掩饰接近自己的目的。
再次仔细回忆了一下两人的对话,发现瞎眼道人应该是在提醒自己,有人盯上了自己的筑基之法。
最后留下的那句“平地不起雾,心正鬼神惊”的偈子,应该是在提醒自己什么。
平地是不会起雾的,只要心中有正气,便是鬼神,也会被惊退?
徐晋安打了个呵欠,在亦食楼中坐到了半上午才离开。
回家后自然少不了父亲的严厉责问,徐晋安如实禀报后,才在父亲不满的目光中离去。
打算晚上夜探西城的徐晋安下午无事可干,于是便换了身宽松的练功服,到护卫们居住的院子里,找洪教师切磋武艺。
洪教师本想让着自家少爷一点,可真正交手后才发现,就算他全力以赴,应付起来也异常吃力。
叮——
金丝大环刀脱手飞出,而洪教师本人则是愣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少爷武功已在洪某之上。”
“哪里,洪教师谦让了。”
徐晋安提刀拱手。
六儿见切磋结束,赶紧上前递上擦汗的手帕。
徐晋安放下直刀,接过手帕,对洪教师拱了拱手,
“就不打扰洪教师练功。”
“少爷慢走。”
……
……
夜空无月,遍布星辰。
徐府高墙大院之内,已然人定。
徐晋安盘坐于露台之上,练气吐纳。
忽地一阵凉风吹来,徐晋安自入定中缓缓醒来。
睁眼一看,不知何时,阁楼前的小院已漫上了一层薄雾。
他立马便想到了上午瞎眼道人说的那句偈子。
“平地起雾?有点意思。”
本来还准备等练气吐纳完毕,去西城夜夜都有妖鬼之气聚集的院落一探究竟呢,却没想到上午瞎眼道人说的自己的“劫难”会先一步到来。
徐晋安心中无惧,扭头在房间内寻了一圈,除了不远处挂着的那柄精钢伞骨纸伞外,也没别的趁手兵器。
于是他伸手一招,微弱的法力裹着纸伞,飞进了他的手中。
雾气开始上浮,宛如有生命般向着徐晋安卷来。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急急如律令,开!”
徐晋安开了法眼,再一看,才发现雾气中隐藏的东西。
四个面色苍白,却涂抹着刺目腮红的轿夫,一顶朱漆的大红轿子,轿帘紧闭着,也不知里面坐着谁。
徐晋安右手持伞柄,左手掐诀,正欲请来雷法,结果了底下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却不想一道轻柔婉转的声音从轿中传来,如黄莺轻啼,清越动人。
“徐公子,深夜叨扰,实属唐突。”
“知道唐突还不退去?”
徐晋安丝毫不给面子,轿中人听了,亦是愣了一下。
“徐公子说笑了,妾身来是有正事的,徐公子可还记得一月前胡田村诛杀的那只黄皮子?”
“自是记得。”
徐晋安坦然回复,
“那畜生贪得无厌,联合一条开了灵智的烙铁头坑骗村民,已被我诛杀。”
“那畜生为恶人间,自是该杀,只是徐公子,那畜生掉落的内景图可在你手中?”
“在。”
徐晋安坦然承认,事实如此,没什么好隐瞒的。
“徐公子,实不相瞒,内景图乃家兄陪葬之物,被那黄皮子偶然得了去,妾身见它并未离开长山县地界,便没有追回,如今那畜生被徐公子斩杀,内景图被徐公子带到了东昌府,妾身今日前来,是希望能赎回。”
一听对方开口“赎回”而非强行“要回”,徐晋安敌意也降低了不少。
“如何赎回?”
“妾身观徐公子身无大漏,内蕴神光,想必已然参悟了内景图奥妙,踏入了百日筑基阶段,徐公子可知,百日筑基之后,当是何境界?”
“金丹?元婴?洞虚?合道?渡劫?大乘?”
徐晋安开口胡扯,他又没有名师指点,哪里知道这个世界的仙道等级。
朱漆红轿之内,神秘女子忍不住发出了切切的笑声,
“徐公子真爱说笑,金丹已是长生道果,元婴地仙又何敢奢求,至于公子所说的洞虚、合道,境界实在太高,恕妾身孤陋,从未有听闻。”
徐晋安:“额……”
“元婴即为地仙,那何为天仙?”
“天者,无极也,无极之外,复无极也,何来有仙?”
徐晋安一听,顿时了然。
原来这个世界并没有天仙一说,元婴地仙已是极致。
经过这一番交谈,那朱漆轿中的神秘女子已然摸到了些许徐晋安的底子,知道他是“半路出家”,并未有仙人指路。
于是再度开口,
“徐公子,妾身这里有金丹图说一卷,是为筑基之后直指金丹大道的功法,愿以此卷,换回家兄陪葬之物。”
徐晋安一听这话,心中顿生疑窦。
以一卷金丹要术,换一部筑基之法,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吧。
徐晋安当即目光一凝,左手掐诀,语速惊人的急速念道: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龙战于野,十方俱灭。急急如律令,敕!”
“徐晋安,你敬酒不吃——”
凄厉刺耳的尖啸自朱漆大轿中传出。
嘶啦——
晴朗的夜空闪过一道亮光,雷霆垂落,朱漆的轿子瞬间四分五裂,抬轿的轿夫也失去了神异,变作纸人燃烧起来。
徐晋安看着那丝丝缕缕钻入金文小字中的白气,没好气的一哼,
“妖孽,竟然骗到本少爷头上来了,今日且算你好运,逃过一劫,下次遇见,定叫你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