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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见面
一道宫门轻而易举就将外头的一切繁华喧嚣都阻隔在外,安元站在原地看着云荞主仆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分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
两年的时间让他一下子变得成熟,不再是从前依附在公子身后被保护的极好的少年,但他依旧看不穿公子心中所想。
云荞对公子而言既然如此重要,他在背后推波助澜一番又何妨?
“安大人,王上有请。”
侍从恭敬的声音让他惊觉自己在这扇宫门之前已经呆站了许久,他转身,看了那侍从一眼大步的朝龙极殿走去。
侍从直至他走远了才敢抬头,顺眼望去,只见少年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一阵银甲在刺目的阳光之下闪着耀眼的光。
龙极殿的内室是安静的,未经许可,这儿是不得擅入的,宫中每一个人都谨记着这样的规矩。
安元踏进内室时,渝国年轻的国君正在翻阅着奏章。
他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地:“拜见王上。”
室内一片沉默,案几后的人甚至不曾看他一眼,似是当他不存在那般,心平气和的继续着手中翻阅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终于开了口,漫不经心的问道:“我可曾允许过你私下与她接触?”
安元一直奉华昀之命监视着云荞的一举一动,她入宫求见一事他早已察觉,才有了今日那一番巧遇。华昀虽命安元监视云荞的一举一动,却曾命令他不许和云荞有任何接触,而今日安元无疑违背了他的命令。
安元一直伏跪着,不敢抬头,语气却平静得让人惊诧:“是臣下逾矩了,恳请王上恕罪。”
华昀放下手中的奏章看向他,挑眉问道:“安元,你跟在我身边有十多年了吧?”
“是的。”
“你自六岁被你父送到我身边,成为我的贴身仆从,说你陪我一起长大半点也不为过。这些年因你父亲待我有恩,我待你一直颇为纵容,可是我的纵容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华昀的语气一改方才的漫不经心,言语间竟让人觉得有几分肃杀。
“臣下大罪!”安元无法反驳。
华昀望着下首跪拜着的安元,心中颇有一番滋味。
安元自小就跟在他身边,他资质不够好,大多时候是他在指导他的文武功课,与其说是仆从,却更像是师徒。他不得不承认,安元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学会了用心计,唯一不变的是一切的出发点仍旧是为了他!
最终,华昀在心底叹息了声:“起来吧!”
安元却不敢,固执的跪着。
华昀也不勉强,继续翻阅起奏章。
近来大臣们送上的奏章并无大事,处处透着一股安逸。
自渝国向齐国低头,割地换取免战协议之后,渝国的处境逐渐转好,这两年韬光养晦的安逸让子民们变得安定平和,却也让他心中掀起了危机感。
国要兴盛,粮食与钱财是不可短缺的,而粮食和钱财,一直都让他头疼无比。
渝国土地贫瘠,若雨水不足,许多田地只能颗粒无收。渝国米少而精贵,钱财却也稀少,每年国中三分之二的钱财用以换粮,却只能从他国换取少量的米粮,这些米粮根本不够养活一支军队。无粮无钱,军中战士个个瘦弱,上了战场都依靠满腔热血强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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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战协议最多再保渝国两年,之后必将再起战事,在这两年之内,渝国必须转变如今缺粮缺钱的困境,否则危矣!
安元跪了许久,双腿已经发麻,依旧不肯起身。他自知违背主子的命令是错的,但对于今日私下去见云荞一事却半点也不后悔。
“她让你转告了什么话?”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安元霍然从思绪中惊醒,而后恭恭敬敬说道:“三日之后,她在盛德楼宴请君上。”
“是吗……”华昀的视线透过窗,不知落向何处,“命人传个消息给她,三日后,我会准时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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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倒不是个好日子,前一日下了雨,这日也没停,整个上京城湿漉漉的,让人心生不喜。
安元乘着伞,小心翼翼的,生怕弄湿了华昀身上的衣裳。
华昀站在盛德楼的门口,看着淅淅沥沥从天而落的雨水敲打着屋檐滴落在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虞璟的面容。
虞璟是讨厌雨天的,今日这样的天气,她约莫会睡上一日吧?
从前每到雨天,她都会睡上许久,她睡着的时像只猫儿那般蜷缩成一团,有时又会很不安,稍有点声响就会惊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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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
惊喜万分的女声入耳,三分清脆七分娇媚,悦耳万分,吸引了周遭所有人的注意。
华昀下意识看去,见云荞不知何事来到了盛德楼的门口,正站在入口处满脸惊喜的望着他。
云荞的脸上覆着轻纱,微风吹来时轻纱被吹拂起一角,那张绝世的面容若隐若现。
云荞是美的,她从不遮掩自己的美貌,这样的女子总会引来登徒子的注意,但她从隋梁郡来到上京这么久,从不曾有人成功得手过,那些人大多被阿南打跑了,而一些权贵也曾动过她的心思,却被人暗中威胁警告过,久而久之,也便没人再敢动什么歪念头了。
周遭所有人的惊叹和仰慕云荞早已经习以为常,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门口的华昀主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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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德楼这样的地方来往的大多是达官贵人,所以他们主仆站在那儿并不太打眼,与一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并无二样。
华昀淡淡看了云荞一眼,轻点头,云荞喜悦万分,侧身道:“公子请!”
华昀未曾多言,举步踏进了盛德楼,在云荞的带领之下上了盛德楼三楼那间从没人进去过的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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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德楼亦是云荞名下的产业,这间厢房是为云荞这个主人预留的,除了她,这间厢房不会为别人所用。
厢房内的摆设用都是上等的古董,布置的虽简单雅致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奢华。华昀不得不承认,云荞的品味都是极好的,他最无法否认的是云荞的能力,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总有办法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若这盛德楼换个主人,决计不会像现在这样日进斗金。
安元和阿南都在厢房外没有入内,待厢房的门一关上,云荞立刻摘下面纱,盈盈下拜:“民女云荞见过王上,王上万岁。”
万岁?
华昀在心底嗤笑了声。对于她这样出人意料的字句,早在从前他就已经听惯了,并不觉得有多奇怪,但他心中的想法依旧如从前那样,这世间的人,哪能活到万岁?
云荞见他面无表情,有些尴尬,却又很快的恢复如常,笑道:“王上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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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华昀入座后,云荞有些无措的倒了杯茶递上前去。
现在她面前站着的可是一国之君,换了现在,那就是国家主席,最高领导人!和这样的大人物面对面坐着,她心中其实既兴奋又激动。
华昀似笑非笑,这让云荞激动之余的有些忐忑不安,她正暗暗思量该如何是好时,华昀终于伸手接过了她那杯茶轻呷了一口,淡淡说道:“好茶。”
见他如此,云荞莫名的安下心来,拍了拍手示意外头的管事将膳食送上桌来。
华昀安坐在旁如老僧入定,云荞好奇之余仔细的打量起他来。
早前在隋梁郡见到华昀,她只当他出身良好,是哪家的贵公子,却从不曾想到他会尊贵至此,且那时他待她态度十分冷淡,她不曾想到他们之间还会再有交集。谁想到了上京,他竟又救了她一次,这想来就是所谓的缘分了罢?
美貌的婢女们陆陆续续入内,顷刻间桌上已经布满了美酒佳肴,盘盘精致,让人食指大动,竟比王宫中的膳食还要丰盛上几分。
云荞递了一杯酒上前,笑脸盈盈道:“此乃盛德楼的招牌酒,王上尝尝。”
透明澄净的高脚玻璃杯中盛着红酒,晶莹剔透,散着让人迷醉的酒香。所谓的玻璃杯和红酒,都是云荞捣弄出来的,在盛德楼刚开业时曾轰动了整个上京。
华昀不曾伸手去接,云荞有些尴尬的将酒放在了他的面前,正不知该如何调和气氛时,却又听他淡淡问道:“不知姑娘今日宴请,所谓何事?”
“自然是为了答谢王上救命之恩!”云荞微微一笑,端坐好,端起红酒饮了一小口,“云荞一向不爱欠人情,王上救了我,我自当答谢,是以我想将今年恒源祥商号五成的收入充作军饷赠与边关大军,还望王上勿推辞。”
恒源祥一年的收入奇高无比,五成的收入对于贫穷的渝国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作为军饷送往边关的确可以解如今缺钱缺粮的燃眉之急。
这样的好处,华昀是不会推辞的,他微微勾起嘴角,道:“云姑娘当真大方,我替边关的将士们多谢姑娘慷慨之举。”
“王上客气了,身为渝国子民,为国家尽一份薄力也是应该的,又何况当日若非王上相救,云荞早就身首异处了!”云荞见他收下,心中颇为得意。以恒源祥一年五成的收入来换取亲近最高国家领导人的机会,对她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有他护着,渝国上下还有谁敢打她和她名下产业的主意?有他护着,何愁会赚不到钱?若他赏个牌匾或者赐个封号,就更加好了……
云荞心中的想法华昀约莫也猜到了几分,既然云荞有心利用他,那么互相利用又何妨?
云荞的话说得漂亮,冲着那笔数额巨大的军饷,华昀也不再对她不假颜色,甚至在交谈之中漫不经心的套起话来。
云荞是个健谈的人,对于自己所掌握的知识有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她并未察觉到华昀话中的刺探之意,只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见地的人,更惊叹于古人的智慧。她所学得都是老祖宗几千年智慧的结晶,而他这样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对于一些事情的见解看法上和她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一顿饭无疑宾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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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后,云荞已经和华昀熟悉了许多,说起话来也随性了不少,安元虽对此有些偏见,却碍于她是主子所看重的人而没有多做他想。心中有些不舒坦的人除了安元,还有阿南,阿南面上对安元和华昀虽十分恭敬,却总是隐隐约约透着一股敌意。
华昀今日悄然出宫,也不能在外呆上太久,云荞也是个知趣的,虽与华昀相谈甚欢,颇有他乡遇故知之感,却不曾多做挽留。
出了厢房,云荞再次蒙上了面纱,她亲送华昀主仆到了盛德楼门口。
原本的小雨竟变成了倾盆大雨,好在今日出宫时华昀乘坐的是马车,雨虽大了些,回宫却并无多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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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雨天,盛德楼中有许多客人也是冲着避雨来的,而这些客人大多又是云荞的爱慕者,许多客人自云荞下楼起,视线就紧紧黏在她的身上。
角落中坐着几位年轻的公子,他们的视线亦紧紧缠绕在云荞身上。其中一人感叹道:“我曾听闻盛德楼的云姑娘美貌无双,今日虽未曾看得仔细,单看那风姿,果真名不虚传。”
另一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问道:“云姑娘身侧的那位公子虽气派,却十分面生。楚原,你可认识?”
其他人纷纷看向坐在最角落中不语的楚原。
楚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不曾回答他们的问题。
那人他怎会不认识?
那是渝国高高在上的国君,是他素来喜爱如亲妹妹的虞璟所嫁的夫婿!
可是那个人,却出现在这个地方,与别的女子亲密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