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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妈妈的提议胜腻想了几天。理智上他知道妈妈说的没错,事情到这个地步了只有让权梨绘回家避免这一切才是最好的抉择,情感上他却私心的不想她离开,他不想她离开,不想再也见不到她。有时想的多了,他甚至幻想外边的人在突然的某一天全部忘记了这些事情,他们不知道梨绘鲛人的事,也不知道她一夜之间从小萝莉长成大姑娘。一切都恢复最初时的模样,那样他和梨绘就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看着胜腻这几日深深陷入为难中,哥几个只是在边上安静的看着没说话,大家都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对梨绘最好,但是那个最佳选择的背后却是生离。

    家里的气氛即使胜腻努力的去调节,权梨绘却还是感到了那平静表面下的悲伤,她很难过却说不出来。

    胜腻终于在第四天的晚上做了选择。彼时他盘腿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金色的夕阳一点一点的西坠,随着最后一抹余晖落下,天地间的亮光也随之被黑暗吞噬,夜统治着大地。就算现在是黑暗,等明天太阳升起时又是新的一天。

    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生离,就算被告知这辈子再见的可能性很小,可心里还有个念想还有个希望支撑着,一旦死别……所有的一切就再无可能了。

    晚上,胜腻给权梨绘泡了杯热牛奶。上楼到她房间时,权梨绘正半躺在床上看书,看见他进来,眉眼一亮,“哥哥。”

    胜腻在床前坐下,将牛奶递给她,“还在看书呢?”晚上临睡前都要看半个小时的书是权梨绘的一个习惯。

    权梨绘将书放到一旁,伸手接过牛奶,捧着杯子喝下,“嗯。”

    胜腻看着她将牛奶喝完,认真的看着她。视线从她光洁的额头逡巡而下到漂亮的眼睛,秀气的鼻子,粉嫩的嘴唇。胜腻看的非常认真,认真的像是要把她的样子深深的刻进脑子里。

    “哥哥?”这样的胜腻让权梨绘感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悲伤。

    胜腻扬起嘴角一笑,只是笑容苦涩,“哥哥的小鱼真漂亮。”

    “哥哥。”

    胜腻也没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小鱼记得回家的路吗?”

    权梨绘摇头。意料中的答案,胜腻也没太过失望,权梨绘要是记得回家的路就不会在他身边呆这么久了。

    “小鱼是怎么到韩国的呢?”想想也真是讽刺,他问起梨绘来这里的原因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最初,他觉得没必要问。后来,他不想问。

    “前年族人迁徙,我不知道族人要去哪里,大家都游的很快,我跟不上,叔叔也不理我。一位老奶奶她也游不动了,我就跟她在一起了。族人越走越快,我和老奶奶离族人越来越远。后来路上遇到一群大白鲨,我和老奶奶也分开了……后来就到这里了。”

    “那小鱼能找到族人吗?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他们呢?”

    权梨绘还是摇头。胜腻皱起眉,摸了摸权梨绘的头发,“明天哥哥送小鱼回海里。海里的生物也不敢欺负你的,对吧?”他是见识过海洋里的生物对权梨绘恭敬的模样。

    权梨绘慌了,揪住了胜腻的衣角,扁了扁嘴,“哥哥不要小鱼了吗?”

    话还只是刚开个头,胜腻却发现他已经不大说的下去。垂在身侧的手握起,他深吸了口气继续说,“不是,哥哥没有不要小鱼,但是小鱼一定要回海里。你听话。”

    胜腻的话音刚落,权梨绘的眼睛已经红了,“我不要听话,我不要回海里。”

    “我不想离开哥哥,我不要离开哥哥。”

    胜腻心里酸楚,咬了咬牙勉强压下心底的难过,双手扳着权梨绘的肩膀直视着她,“小鱼,乖,你听哥哥说,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的存在,大家都知道了小鱼哭泣时眼泪会变成珍珠。珍珠,珍珠意味着什么小鱼知道吗?”

    权梨绘红着眼睛看着他没说话。

    “意味着金钱。意味着不管谁抓到了小鱼,那个人只要拿着珍珠去卖就可以过上好生活,不要再工作就能过上非常好的生活。”

    权梨绘落下来的珍珠上品,价值不菲。有这么一只鲛人在身边,又有几个人会再愿意出去工作呢?

    “也有一些人是想研究小鱼跟人类的不同,他们会怎么对小鱼,哥哥之前跟你说过,你还记得吧?”

    记得,权梨绘怎么会不记得?她抽抽噎噎的回道,“哥哥和叔叔就不会这样。”

    “傻丫头。”胜腻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哥哥和叔叔不会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知道吗?”

    这个世上,贪婪的人总是占多数的。他怎么舍得他捧在手心上疼的丫头落到居心叵测的人手里,遭受苦难?从此不得安生?他不舍得……他的梨绘,就该跟公主一样生活着。

    “以后哥哥没在你身边,你要记得按时吃饭,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要记得在海里藏好,不要被其他人发现了你。回海里后,小鱼要去找叔叔,找到叔叔就不怕了。”

    “回到海里后再也不要回来了,不要踏上陆地。”

    权梨绘直摇头,声音已经哽咽,“我不要回去,我不要离开哥哥。哥哥,你不要不要小鱼,我会乖乖听话,不惹哥哥生气,哥哥……”

    胜腻眼底发酸,要交代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他只是反复强调道,“小鱼必须回去,你听话,你一定要回去。”

    权梨绘已经哭了出来。胜腻伸手覆上眼,掌心有糯湿的触感,“对不起,小鱼,哥哥没用,不能保护你。”

    他以为他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可是残酷的事实告诉他,那一切不过是他的自以为而已,他渺小到不敢让她出门,他甚至不能保证她明天的安全。

    李胜腻,你没用,你就是个废物,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哥哥没用,不能保护小鱼,对不起,对不起……”

    权梨绘呜哇一声哭的更急,泪珠滚落而下,揪着胜腻的衣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要离开哥哥,哥哥,哥哥……”

    权梨绘哭的撕心裂肺,胜腻听的难受,要安慰她时对上她的眼睛,本来已经止住的泪刷的一下掉了下来。

    这还是权梨绘第一次见到胜腻哭,呆了下,回神后她更慌了,“哥哥,你不要哭,我听话,我回去,我回海里,你不要哭。”

    在权梨绘的概念里,只有难过的人才会哭,哥哥哭了,说明他很难过,哥哥在难过他不能保护她,那么她乖乖的听话,不让哥哥难过。

    权梨绘伸手笨拙的要擦掉胜腻脸上的泪,“哥哥,小鱼听话,小鱼听哥哥的话。”

    胜腻死死的咬住嘴唇才不让哭声逸出口,他伸手拉过权梨绘将她抱进怀里,声音颤抖,“对不起,小鱼。”

    权梨绘只是闷着声哭。

    虽然不知道权梨绘的家在哪里,胜腻却还是决定先送她回海里。只要回了海里,到了海底深处,梨绘就安全了。

    在权梨绘离开的前一天,哥几个纷纷放下手头上的事来见她。在来的路上,权至龙等人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来见权梨绘会是这么的悲伤和难过。这个丫头,从被胜腻领回来的那天起,他们每次来见她都是开开心心,满含期待,从来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

    客厅里,相顾无言。

    权至龙看着权梨绘,鼻子发酸。一切仿佛就在昨天,昨天还揪着他的裤脚软糯的喊着他叔叔的那个丫头明天就要回海里了,因为他们的没用而使得她不得不回海里。回到海里后,或许他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崔胜玄,董永裴和姜大诚在一旁沉默。离别的压抑沉沉的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最后还是权至龙先开口打破了这僵局,他朝权梨绘招了招手,“小鱼过来叔叔这边。”

    权梨绘走到权至龙身边坐下,嘴角扬了下,“叔叔。”

    权至龙看到她的笑容,那句不想笑就不要笑了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只是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

    权梨绘嘴角的笑没变。哥哥说希望她开开心心,不想她难过。所以她不能哭,她要微笑,这样她离开后,哥哥和叔叔才不会担心她。

    “回海里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了这一句。

    权梨绘用力点头,“嗯!我知道!哥哥跟我说过了。叔叔,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权梨绘说完不等权至龙回应,又朝着崔胜玄、董永裴和姜大诚的方向说道,“哥哥也要照顾好自己。”

    说着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郑重的对他们行了个大礼,“父亲说过,要记得别人的帮助。叔叔和哥哥们,小鱼永远都会记得。”

    “小鱼走后,叔叔和哥哥们要好好照顾自己,要记得按时吃饭,要注意休息。”

    原来,这就是离别啊。和父亲母亲过世时给她的感觉不一样,但是一样的难过。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权梨绘紧紧咬住嘴唇,不能哭,她不能哭,她不能让叔叔和哥哥们担心。

    权至龙眼底发酸,再也忍不住,转过身,伸手捂上眼。崔胜玄,董永裴和姜大诚眼睛都红了,纷纷别过头去,不敢回应。

    即使权至龙等人已经走了很久了,客厅里胜腻还是维持着原先的那个坐姿没有变。权梨绘走到他身边蹲下,“哥哥。”

    胜腻回神,拉着她一起坐下,“怎么了?”

    权梨绘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没说话。九月的天已经微凉,胜腻怕她凉,扯过一旁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哥哥你知道吗,母亲在时,也是像哥哥这样抱着我,给我唱歌,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

    “小鱼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嗯,母亲最好了,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胜腻听到她话里的骄傲,嘴角也扬了扬。这个晚上,离别在即的两人,讲了一宿的话,东方天际发白时,权梨绘问,“哥哥会记得小鱼吗?”

    胜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会,哥哥怎么会忘记小鱼呢?哥哥一辈子都记得。”

    “嗯,我也会记得哥哥的!我会记得好多好多的人。”

    胜腻嗯了一声。权梨绘昂头看他,“哥哥,我要是想哥哥了怎么办?”

    “嗯,想哥哥了啊,宝贝要是想哥哥了就看看哥哥的照片好不好?”

    权梨绘皱了皱鼻子,“照片海里会湿的。”

    “哥哥逗你的呢。看到这个戒指了没有?以后想哥哥的时候就看看它。等过一段时间,人们遗忘了这件事后,哥哥就去看小鱼,好不好?”

    “嗯!好!”

    胜腻看了下时间,“乖,睡一会儿,时间快到了。”

    “那哥哥你呢?”

    “哥哥也睡一会儿。”

    “哥哥要陪我。”

    胜腻答应了。调好闹钟,胜腻抱着权梨绘入睡。聊了一晚上的两人没多久就沉沉睡去。睡的太沉的两人并没有发现到楼下上来的一行人。

    推开门,那群人看到床上相拥的两人时,神色没有一丝变化,而是垂手恭敬的等在一旁。为首的男人看着这一幕,不带任何感情的说,“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