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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竟然是一整盒精装版超薄型的杜蕾斯,好你个完颜许健,亏得老妈还把他吹得跟天上有地上无的人中龙凤似地,原来也不过是个有着一副好皮囊的花花公子,佳薇一想到昨天晚上喝多了不省人事的场景就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但是在一旁梳头的俏雅同学却不以为意,其实大学里哪个男生口袋里装几片杜蕾斯之类的必需品也不是一件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况且完颜许健早已混迹于社会,偶尔一时情急,又怕伤害连累到身边的女伴,所以对于之前就在酒吧里做过兼职赚学费的俏雅来说不过是男人的一种慎重考虑罢了。
可是对于一向娇生惯养,从来就没有踏足过社会挣过半分钱的薛佳薇来说,还是无法接受一个男人第一次相亲就往那方面想的情景。
佳薇不愿多想一脸嫌弃似地就把那盒封面花哨的杜蕾斯给塞回完颜许健的西服口袋里,末了,还不胜唏嘘地吧唧吧唧嘴长篇大论一番这天下的乌鸦都是一般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俏雅笑着拿手中握着的桃木梳子轻轻地戳了一下佳薇的额头,俏皮促狭地说道,“你丫,就是男人见太少了,改明儿姐姐就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十里洋场纸醉金迷,保准叫你一饱眼福。”
俏雅一面比划着涂着鲜红蔻丹的尖细指甲,一面笑得千娇百媚颠倒众生,佳薇也不甘示弱,摆出一副满楼红袖招的富家少爷的姿态故意挑逗着俏雅的下巴轻俏风流地调戏道,“哟,这不是花满楼的头牌姑娘俏俏嘛,来,小妞,给大爷笑一个,要不,让大爷亲一口,来嘛……”
两个人一个像风骚的倚楼卖笑的女子,一个像腰缠万贯的俊俏嫖客似地嬉笑打闹着疯成了一团,连佳薇的手机铃声响了半天都没有听清楚,直到最后一声铃声的时候,佳薇才忽然一个箭步地爬上的床铺滑开了手机的接听键,佳薇原本以为又是老妈的一道军令,谁知道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也许是刚才疯得有点凶了,佳薇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就听到电话那头一个男人低沉悦耳地声音说道,“佳薇,你那边怎么了?”
佳薇听出来是完颜许健富有磁性的声音,可是她记得貌似昨天也没给那家伙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啊,其实佳薇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一准是老妈给他的,搞不好自己的qq号,微信号,新浪微博帐号什么的老妈也一并打包附送过去了。
佳薇心口有些微微发颤,好不容易顺过一口气来,才清了清喉咙开门见山地说道,“哦,那个,我刚才去学校塑胶跑道上晨跑了一圈,呃,找我有事吗?”想必是为了那件西服吧,但是佳薇却故意吊一吊他的胃口,彼此心照不宣,这场戏才更有看头。
完颜沉默了半晌,方才微笑着说道,“昨晚你喝多了,现在头还疼吗?”
佳薇确实是喝多一点酒,不管是白酒啤酒还是红酒都会犯头疼,看来他真是对自己了如指掌了。但既然有人肯这么关心,佳薇还是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哦,没事,昨晚……昨晚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完颜轻轻地笑了笑,仿佛想起了昨晚的那个豪气干云洒脱不羁的小丫头片子忽然变得如此拘谨懂礼貌,倒让彼此的气氛有些尴尬不自在。
他微微地咳嗽了一声,在信号灯变换的档口,他忽然停下紧紧握住方向盘的修长削瘦的双手,也许是握地有些用力,所以一旦松懈下来的时候,那微微泛青的骨节反而透出一丝刚毅凌厉的曲线来。他似乎很熟练地从印有“marlboro”的烟盒里擎出一支香烟来,这么多年来,即使是在澳大利亚留学期间,他都只是会偏爱着这一种口味的香烟。袅袅的烟雾从之间萦绕升起,那些青白淡淡的轻烟,微微一点呛人。似乎过了良久,他才回过神来似地说道,“没事就好。”声音里透着一丝慵懒的疲倦,仿佛带着一点没有睡好的落寞。
佳薇的心忽然也跟着扑通扑通起来,这家伙怎么阴晴不定的,前一秒钟不还有说有笑的,这一会子怎么蔫了吧唧的。佳薇忽然想起他还在开车,所以还是好心地嘱咐他注意安全慢点开车这才匆匆收了尾。
佳薇也不知怎地,愣了半晌过后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紧紧握着手机的手心里竟然有了涔涔的汗意。其实按照她对完颜许健的第一印象来说,真的也只是有那么一丝想要交往下去的意愿,况且还是相亲介绍认识的,彼此的性格背景各方面也不甚了解。就算退一万步说,当时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动心,可也没到了因为他不疼不痒的几句话而搞到自己失魂落魄的地步。
佳薇冲到洗手房里使劲地冲了一把冷水脸的时候,这才将方才凌乱的头绪稍微理清了些。她内心总隐隐觉得这个完颜许健并非他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绅士谈吐,可一整个上午,佳薇脑袋里始终摆脱不了的都是那男人英俊的眉眼和昨晚他背她回来时的温暖厚实的背。
该不会,该不会我薛佳薇昨天刚放出杀他个片甲不留的豪言壮语,今天就被那只“海龟”给缴械投降了吧?佳薇虽然心里是打死也不愿承认自己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但是嘴巴上却是左一句完颜许健,右一句那只“海龟”的,俏雅听得耳朵都快起了一层厚厚的茧了。她一边将叠好的衣服和白的蓝的运动袜和肉色丝袜整整齐齐地塞进行李箱里,一边笑得合不拢嘴,“哎哟,这郎情妾意的,我就说你那个什么”贱哥哥“的还不错,偏你还嘴硬,我说你呀,要不趁热打铁,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搬去和他同住,一来呢,省得回家听老你妈唠叨个没完没了,二来呢,又不用愁着出去找房子住,还省了房租费,多划算啊!”
佳薇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的爱床上,嘴上虽然在吧唧吧唧地嚼着阿尔卑斯棒棒糖,但是心上却多了几分合计。俏雅的话虽然带了几分戏谑,却也不无几分道理。其实a大给应届毕业生留宿的期限也是有限的,况且佳薇她们当初报名交学费的时候也只交了上学期的住宿费四百元,大四下学期学生们几乎都要自己出去实习找工作了。学校的原则是最多可以宽限一个星期,估计过不了几天彪悍的宿管阿姨就要逼着佳薇她们打包走人了。
宿舍里的其他两个姐妹早就预定好了自己落脚的去处,一考完最后一场试就拽个行李箱子小鸟一般飞奔到男朋友温暖的怀抱里去了。佳薇和俏雅都没有男朋友,但是单亲家庭的俏雅早早就有了独自闯荡社会的丰富经历,前几天她就通过房产中介在绿洲兰花坊那一地段找了一件三室一厅的合租的房子,虽然地段有点偏了,卧室面积也有点小了,但好在不是毛坯房子,简易的装修,厨房卫生间齐全,另外衣柜空调什么的也都有。房租是每个人每月五百块钱,俏雅之前在咖啡馆和酒吧里打零工的时候手头上也攒了点钱,她再三考虑了一下还是将押金一把付给了房东,合同也算正式签过了,现在就等着俏雅打包好行李直接住过去了。
俏雅其实四年大学下来也没买过几件衣服,她虽然喜欢俏皮亮丽的颜色,却很少在衣服上下功夫。整理了半天箱子里也是空荡荡的,除了每一期她都会买的一叠摞某时尚广告的杂志册子塞进了行李箱里,俏雅几乎将四年里所有的书籍都卖给了楼下的那个收破烂的大爷。那天是佳薇帮着俏雅两个人使出平生吃奶的力气才把两大麻袋的教材书本和各种考证的辅导资料给抬下了楼,四年的心血和努力,白花花的真金白银在秤上那么一称,拢共加起来才五十二块八毛钱,大爷在一层层包裹的红的绿的蓝的的塑料袋子里翻了半天才把钱给付完了,俏雅把纸币和硬币在手心里掂过来掂过去,在啪嗒啪嗒的金属碰撞发出的响声里,忽然有一丝恋恋不舍似地苦笑道,“四年啊,就这么过去了,忽然有点舍不得呢!”
她的眼眶有点红红的,曾经以为会睡一辈子的宿舍单人床,可以一辈子都在一起疯玩的宿舍里的好姐妹们,如今想来却都要为找工作而各奔东西,散落天涯。
佳薇那天没舍得把书和各种资料给卖掉,她家卧室的书桌上满满地都是从小到大她看的各种童话书和小学初中高中念过的课本。她喜欢窝在搭着玫瑰紫坐褥的沙发椅上,在桔黄色小台灯晕黄的灯光里,一页一页地翻读着它们,历史书上被涂成马脸的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语文课本里背了n遍也背不全的《出师表》,数学书里精致地如同初恋一般的抛物线,还有曾经夹在政治书里写给校草却一直不敢寄出去的那份情书……母亲总是唠叨着说书都念完了还留着这些做什么用,可是佳薇却舍不得,像第一次喜欢上的邻家大哥哥,也像第一次攥着五毛钱从菜市场小店里买回来的黏牙却酥软的椰子糖,是一种最初最单纯的喜悦。
可是那天俏雅将整整一行李箱子的书全寄回家的时候,母上大人还是小小地发了一顿火,佳薇家住小区单元楼的五楼,是以前佳薇父亲单位分配下来的年代比较深一点的安置房,没有电梯不说,楼梯道口的感应灯也是好一半坏一半的。当时那个快递员是好说歹说就是不肯给送上佳薇她们家楼上,老妈当时气得差点就直接卖给了楼下的那个收废品的阿姨。佳薇少不得在电话里嬉皮笑脸地跟老妈套近乎,最后竟硬生生地给逼上了相亲台上,佳薇现在想想觉得肠子都快悔青了。
摸不透那个完颜许健到底是什么来头,但一想到他早上的那一痛蔫了吧唧的电话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也许是昨晚有点受凉了,佳薇送俏雅到学校门口搭上公交车后在食堂里草草地吃了一碗面就又重新爬上宿舍的床铺上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地,似乎做了一场梦,血淋淋的车祸,血淋淋的惊慌失措的人的脸,像电影制作的场景,却又真实地令人心慌难耐。
涔涔的汗珠子从额头上一粒一粒地沁了出来,佳薇只觉得浑身滚烫地像个大火炉,嘴唇干得起了一层白皮,头更是晕晕乎乎地提不起力气来。宿舍里如今只剩了她一人,佳薇心里清楚自己是发高烧了,昨晚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喝那么多酒,纵使后悔,已是没有任何用处。想着以前在医务室买过的几片退烧药,白色的便签纸里包着的一小粒白色小药丸。就着水瓶里还剩着的一点温水,胡乱地抿了一口水就把药片给“豁朗豁朗”地吞了下去,浑身酸疼地一头栽倒床铺上,又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佳薇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因为丝绒被子盖得厚实,所以佳薇浑身都焐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头虽然依旧昏昏沉沉的,但身上仿佛觉得没那么滚烫了,跌跌撞撞地起身去拉阳台上的落地窗帘的时候,才发现天已慢慢黑了下来。
食堂里的灯还微微透着一点晕黄的光芒,佳薇也觉察不出饿,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怔怔地躺在床上,正望着粉白天花板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枕畔的铃声“叮铃铃”地响了起来,是完颜许健打过来,佳薇并没有把他的手机号码记入通讯录里,却冥冥之中仿佛记住了这一串阿拉伯数字,黑夜里,他的低沉悦耳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却是格外地温柔,他说,“佳薇,吃过了吗?”
也许是生病中的女人会比想象中的还要脆弱,仿佛又什么丢失的东西又重新攥回了掌心里。她原本只想摇摇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到连自己都惊觉到陌生,她哽咽地说道,“完颜,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