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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两年的暖炉会也一例取消?
想到每年的暖炉会其意义之重,且又自三十年前陈氏始办至今,无论出何等大事都未停办一次,哪怕五年前魏母去世也不曾停,孔颜不由再次讶然,“还要再取消两年?”声音微微拔高,惊诧之色明显。
今年是个暖冬,不差两日就入农历十月了,还不见有落雪,不过到底已是这个时节了,天一线一线短,才入申正时分,天色便已有几分晦暗下来,西北风却更厉了,呼——呼——在窗外咆哮,抽打着窗口那株槐树簌簌而动,投下一片摇晃的暗影。
魏康隔着忽明忽暗的树影,看着孔颜如意料般的反应强烈,心绪如常之余却莫名一冷,他的目光亦随之冰冷,薄唇微动,“你有异议?”声音沉缓,不辨喜怒。
异议?怎会。
孔颜脸上的诧异之色缓缓敛下。
除了天潢贵胄,余下祖父母、父母去世,本当为之守孝三年,取消一切声乐当是。
可嫁进魏府这一年多来,尤其是近几月掌事以来,魏家的一切都于她认知违背,处处讲究以尊为主,不说节度使之位特殊无需丁忧,竟然连守孝之礼也不需太过讲究,凭各自心意即可。
如今魏康提议取消这后三年的暖炉会,分明是有为父母守孝之意,在她的认知里,身为人子人媳,理当如此。
而且如果魏康真有心守孝三年,则这三年内便不会有纳妾之事,等魏康有纳妾的意思时,那已是三年后了,即便所纳之妾有幸怀孕,不提男女,天佑那时也有四五岁了,已拉出年纪。当然,若天佑这个嫡长子能与庶子相差十岁最好。
这样一来。她岂会对取消三年的暖炉会有异议。
不过听魏康现在这话的意思,显然是恐她不甘放弃以正节度使夫人之名的大会,特意来此说服。
一番心思电转间,孔颜已摸清魏康为何突然回来。既然魏康来意与她有益,她又何须反对?
再则,她是当今皇后特予封敕的紫衣命妇,又有魏康唯一的儿子,还是嫡长子,这河西节度使夫人之位已然十拿九稳,晚三年再行节度使夫人之权,享河西七州众命妇拜谒又如何?
孔颜丝毫不在意魏康言语中的冷淡,当下半含半露的道出心中所想道:“身为人子,理当为父母守孝三年。妾身一直这样认为,不过节度使之位非比寻常,不可同普通官僚之家相较,所以妾身至今未对此多言。二爷今日所言,与妾身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一时不免有些意外了。现在二爷提出来了,妾身怎会有异议?”孔颜说话素来文气,语声慢条斯理,这一番话娓娓道来有理有据,让人不禁听之信之,“二爷放心,妾身明日就让人备好帖子和说辞给各位夫人小姐送去。”
话语恳切。没有一丝一毫的推托与委曲求全的不甘。
魏康目光如炬,一瞬不瞬地盯着孔颜,“你真这样想?”
孔颜一愣,明白过来,扬眉反诘,“二爷以为呢?”恭敬温和的语声不变。眉宇间却陡添一分清傲,带着不自觉地清高与傲冷,用如此神色轻描淡写的吐出这样一句,无怒,无讽。却那样目下无尘,仿佛在无声的问她有必要冠冕堂皇的隐瞒私心么?又或是根本不屑于那宣告新任节度使夫人的暖炉会。
这样无意识露出的语声神态,是何其地相似,都是宁折不弯,她是这样想的。
魏康默然点头,“恩,我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
孔颜听得一头雾水,但这显然已不重要,今日之话已告一段落,更重要的是魏康难得回一趟内宅,今日之后不知再有这样见面又是何时,以历朝历代新皇登基平稳朝野局势时期来看,多数不下于一年,更甚至蛰伏十年亦有,河西偏远之地自然不能与国相较,但偏以魏康以往对政事的用心,只怕也要忙到明年去了,可记忆中天佑出生至今,魏康似乎还未抱过一次。
若天佑是个女孩倒罢,少几分亲近就少几分。
可天佑却是个男孩,又是生在将门之家,他的成长需要父亲。
看着天佑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在婴床上好奇的瞅着魏康,这是他对陌生人、新事物的样子。
一念触及心扉,比起天佑的成长,不愿向魏康提要求的本意在这一刻不再重要,她俯身抱起天佑道:“佑哥儿再过几日就五个月大了,现在已经能认人了。”
近五个月大的孩子,不仅整个人张开了,不再是红彤彤的一张脸儿了,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五官和喜怒哀乐。也正如孔颜说的已经能认人了,小东西见到平日里最常见到的母亲,立马乐呵呵地咧嘴笑开,两手习惯性地向母亲伸去,等着母亲将自己抱入温暖的怀中。
感到小东西的依赖,孔颜不由温柔一笑,低头在小东西的额头轻轻一吻,这才重新坐回临窗的炕上,与魏康隔着一方炕几继续道:“二爷自从京师回来,一直政务繁忙,与佑哥儿接触的时间不多。妾身便想着二爷如果能有闲时,就请多回一趟府里,与佑哥儿也能多熟识一些。”
说完,想到后宅妇人不少有用孩子为由邀宠之事,并且多是姬妾之流,孔颜不等魏康回应,旋即又补充道:“二爷,您莫误会,妾身是认为男孩长于妇人之手多是不便,才希望佑哥儿能从小与您亲近。所以,妾身并无其他要求,只望二爷午间若有闲暇,就用中饭的空当从前衙回后宅与佑哥儿相处一下即可。”解释清楚,心下一松,却殊不知这番补充之言虽然语声未变,说得字句在理,落入耳中却不免有欲盖弥彰之意。
魏康眼睛微眯,目光深深落在孔颜的身上。
毫无疑问,孔颜是美丽的。
即使出于丧期,一身素净的藕荷色夹袍,乌髻上也仅一只白玉簪,脸上更是不施脂粉,却依旧美得张扬绚烂,一颦一簇都幻人心神。许是又长了一岁,逐渐迈进女子最好的时节,又或是母亲这个身份的转变,如珍珠润泽的光环在身上沉淀,她依稀更加美丽了,褪去了少女的稚嫩,增添了属于女人的柔美。
而就是这样世间少见的美丽佳人,为他诞育子嗣,为他据以力争。
目光微敛,掠过天佑稚嫩的面孔,眼中暖意不觉加深,继而凝向孔颜的眼睛,答应道:“好,我答应你,会多陪你们母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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