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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毛斑斓的鸟儿独立在飞檐之上,四下张望一番,唱起叽叽喳喳的清脆小调,扑棱着羽翼从青檐黛瓦飞上高空,又跃上花开正繁的枝头,和着夏日的蝉鸣,没完没了。
刀鸑鷟支开窗棂,露出一个细小的缝隙来,仅仅如此便已能感受到屋外清晨的凉意。
一片艳色的桃花瓣乘风飘落至那窗棂的缝隙之内,恰好掠过刀鸑鷟的白皙的手背,刀鸑鷟将它捻了起来,拿在手中摩挲着它的纹理。
“阿梨哥哥......”阿七慵懒的声音犹如一只从沉睡中苏醒的小奶猫,软软糯糯,他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唤刀鸑鷟,生怕她趁自己睡觉的时候独自溜走,消失不见。
“阿七醒了?”刀鸑鷟闻声走至床榻边,只见阿七正用小手揉搓这惺忪的睡眼,半眯半睁着眸子,发丝凌乱,好不可爱。
“阿梨哥哥,我好饿啊。”话音才落,刀鸑鷟便清楚地听见了阿七的独自“咕”地一声叫,叫她顿时忍俊不禁。
“那便快些起身,我带你去厨房,让厨子给你做些好吃的。”刀鸑鷟轻轻地在他的小鼻子上点了一点,“快起来。”说着便将阿七从床榻上带起来。
阿七到底还是个孩子,软绵绵的身子靠在刀鸑鷟的身上,颇有撒娇的意味,磨蹭着想要赖床,“阿梨哥哥......有娘亲的感觉。”
刀鸑鷟闻言不禁一怔,一直以来阿七都十分懂事,她几乎快要忘了这是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他夜里的甜梦里,一定都有他深爱的爹娘吧,他一定很想念他们。
刀鸑鷟轻轻地抚摸阿七的发丝,抱住他柔声道:“阿七乖,我们起来去吃些东西,快快长大,就能见到娘亲和爹爹了。”
阿七的小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闷闷地应声,“阿梨哥哥,可不可以永远陪在阿七身边?”
刀鸑鷟浅浅一笑,“阿七放心,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嗯,阿梨哥哥说话要算数。”言罢,他伸出自己的小手,翘起小拇指,“拉钩。”
“好,拉钩。”刀鸑鷟也翘起小拇指去与他的手指勾在一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如果阿梨哥哥和羽涅哥哥能做阿七的娘亲和爹爹就好了。”阿七耷拉着眉毛,眼神中却是无限的憧憬与期盼。
刀鸑鷟哭笑不得,只当他是童言无忌,“阿七在羽涅哥哥面前可不能如此说,知道吗?”
“为什么?”阿七皱着一张好看的小脸,水灵的鹿眼满是疑惑。
刀鸑鷟没想到他会继续追问,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向这年纪尚浅的小孩解释,“因为羽涅哥哥他已经有自己的妻子了,你这么说羽涅哥哥会生气的。”
“才不会!”阿七并不认同,“羽涅哥哥明明就喜欢阿梨哥哥,为什么要生气?”
刀鸑鷟一愣,“阿七你这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可不要乱说。”
“阿七才没有乱说,阿七说的都是真的,阿七就是看的出来。”阿七鼓着自己的腮帮子,活像一只仓鼠,惹得刀鸑鷟无奈地摇摇头,她知道若是再与他争论下去,只会没完没了。
“好啦,快起来了。”刀鸑鷟赶忙拿了干净的新衣为阿七穿戴整齐,正准备为他擦脸时阿七突然说要自己动手。
刀鸑鷟知他懂事,凡事都想着尽快习惯自己一个人完成,于是便由他去了,待他擦好小脸,这才带着他往厨房去。
屋外和风微醺,声声竹涛让人仿若置身浪潮翻涌的大海,在这日渐炎热的夏日里守得一方凉意。
她带着阿七自苏子亭的小径穿梭而过,路过的婢子与家丁见了她皆恭敬地向她行礼,倒是让颇有些不自在。
只是还未至厨房,倒先看见了去往正堂的苏辰砂,刀鸑鷟即刻在他身后唤他:“公子。”
苏辰砂闻声转了过来,只见她右手牵着阿七,正向他走来。
“阿梨,早。”苏辰砂噙着笑,“阿七,早啊。”
“辰砂哥哥早。”阿七脆生生地向他打了招呼,灵动的鹿眼甚是惹人喜爱。
“真乖。”他抬起头来看着刀鸑鷟,“还没用过早膳吧,我吩咐厨房熬了百合薏仁粥。”言罢,他便在转身走在前面。
刀鸑鷟也就随他一道,朝正堂走去。
至正堂后,她与苏辰砂便分别落座,阿七是个孩子,天性使然,见粥还没有来,又怎会与他们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处,便自己跑去院里玩耍了。
“公子今日怎会来正堂用膳?”刀鸑鷟心感奇怪,莫不是有何要事?
“一会儿有客人拜访,所以我只得提前过来等候。”苏辰砂呷了口清晨方才煮泡的茶水,露出温润的浅笑。
他此言一出,刀鸑鷟忍不住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依旧是素白的衣袍,极尽温良,与平日并无多大不同。
只是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竟能让公子早早地便在这里相候。
刀鸑鷟愈发好奇,甚至开始颇有些坐立难安的意味。
“公子,粥熬好了。”花容徐步而来,手里的托盘上是一盅香气四溢的百合薏仁粥,她抬眼便见刀鸑鷟也坐在堂上,敛了心绪,将托盘放置在桌上。
“花容,先盛给阿七和阿梨吧。”
“是,公子。”虽然心中不愿,但她却不能违了公子的意。
刀鸑鷟接过花容递来的粥,笑意盈盈地说:“多谢花容姐姐。”她端着碗走至院内,“阿七,快来喝粥了。”
阿七听见刀鸑鷟唤他,肚子又饿的“咕咕”叫,一溜烟的功夫便回到了正堂中,好似脚下踏着风火轮一般。
“来,阿七,把粥喝了。”刀鸑鷟说着,便从碗中舀起一小口粥来,就要喂至阿七嘴边,却被阿七从手中拿走了瓷勺。
“阿梨哥哥,我自己来。”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惹得刀鸑鷟轻笑一声。
“那你慢慢吃,别烫着了。”刀鸑鷟小心叮嘱。
阿七捣蒜般地点头,舀起碗中的粥吹凉了才放入嘴中。
刀鸑鷟端起自己的那碗粥,还未来的及吃上一口,便听得院中传来银决的声音。
“辰公子。”银决快步踏入正堂,只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头戴竹笠的中年男子,“我把前辈带来了。”
苏辰砂放下手中的碗,迎了上去,只见中年男子揭下竹笠,露出憔悴的面容,正是刀客影。
刀鸑鷟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师傅!”她顾不上许多,只径直冲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了他,“师傅!”
“阿梨,阿梨你还好吗?”刀客影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摸她的发丝,热泪盈眶。
“阿梨,没想到,你的师傅竟是......竟是刀叔叔。”苏辰砂看见他的面容时,瞬间愣在了原地,他真的没有想到,刀鸑鷟的师傅竟会是当年父亲手下的副将刀客影,刀叔叔。
“辰砂,一别经年,如今,你可真是芝兰玉树,一表人才。”刀客影轻轻放开刀鸑鷟,看着苏辰砂那与他父亲极其相似的眉眼,不禁感慨万分。
“师傅......公子......”刀鸑鷟拭去面颊上的泪痕,满面疑惑地看着他们二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呵呵,此事说来话长。”刀客影朗声一笑,“我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辰砂他救了你。”
“刀叔叔,我也没想到,阿梨她口中的师傅,竟然会是您。”苏辰砂不得不承认人与人的缘分竟然能够如此奇妙。
“原来师傅你与公子早就认识?”刀鸑鷟此刻仿佛还被云雾缠绕所困。
“是啊,这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刀客影顿了顿,“想当年,你父亲救了鷟儿,没想到多年以后,你也救了鷟儿。”
苏辰砂微微一怔,“刀叔叔是说,当年父亲曾救过阿梨?”
见刀客影郑重地点头,苏辰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刀叔叔,你可否告诉辰砂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刀客影闻言不禁看了一眼刀鸑鷟,终是下定决心,“此事说来话长,阿梨,也是时候将你的身世告诉你了。”
“刀叔叔请屋里上座。”苏辰砂敛了衣袖,四指并拢作出请的姿势,邀刀客影坐在了最上方,“银决,你们回来之时可有人跟踪?”
“我仔细留意着,无人跟踪。”银决抱拳说到,“那辰公子,我先退下了。”
“不,银决你留下,刀叔叔要说的事情,你也需要知晓。”
银决当即反应过来,或许就此便能弄清刀鸑鷟的身世,知道其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公主,如此一来也能省去许多麻烦,他不禁喜上心头,“是。”
“大家都坐下吧。”苏辰砂忽然发现阿七还在屋中,瞪着圆圆的鹿眼不解地看着他们,“花容,你先带阿七出去玩会儿。”
“是,公子。”说着便过去牵阿七的手,阿七起初不大愿意,好在刀鸑鷟说服了他,这才让花容带着他离去。
待他们走远,苏辰砂这才再次开口问到:“刀叔叔,十五年前的北漠究竟发生了什么?”
刀客影皱着眉,轻阖双目,回忆起过往的桩桩件件,“十五年前,江湖传言百年以前的至宝玄天令在此现世,‘玄天令,得知可得天下’,虽然只是一句传言,但足以引得江湖武林竞相寻觅争夺,一时间可谓血雨腥风。”顿了顿,“玄天令共有三柄,分别为玄字令、天子令、凰之令,集齐三柄玄天令,若是没有启动其之法,也只是徒有一堆破铜烂铁罢了,但这启动玄天令的方法却鲜有人知。”
“那刀叔叔是否知道,这方法究竟是什么?”
“据说玄天令,由凤凰、鹓鶵、鸑鷟、青鸾、鸿鹄五种上古神鸟轮流守护,要启动玄天令,必需由五凤之一的守护者用自己的血祭祀玄天令,则可召唤神鸟,号令天下!”刀客影讲至此处,苏辰砂已隐约猜到为何会有人说阿梨她与玄天令有密切的关系。
“能够守护神鸟的人,必然是湮氏一族的女子。湮氏一族是百年之前出现的族群,他们的先祖安栀雪便是一位血液有异的魔教女子,不仅如此,还传言她有无上的通天法力,也是她将五凤封印在了由她所铸的玄天令中。”刀客影虽觉这些传言皆不可轻信,但这世上任何事情都不会是空穴来风,“所有人觉得安栀雪是天上的天神,因为后来没有人再找到她,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何处。不过她却在这世上留下了自己的血脉,有人说孩子是与苍玄国的开国皇帝所生,也有人说是和魔教第一任教主所生,众说纷纭,但究竟是怎么,如今也不得而知了。”
“那么这么说,当年这世上也诞下了一位湮氏女子?”苏辰砂凝眉,若他没有猜错,那女子,应该便是刀鸑鷟。
“你说的没错。”刀客影将目光落在刀鸑鷟的身上,“湮氏女子出生之时必会形成九星一线之奇景,而那名女子就是十五年前诞生的荆漠公主。”
刀鸑鷟静静地听着这一切,她真真无法想象这一切会与她有关。
“什么!”银决对此几乎不敢相信,他从未听王提及此事,如今显得意外倒也在情理之中。
“也正因如此,当年绮兰国才勾结九幽圣教攻打北漠其他国家,四处讨伐,为的便是能够借此机会将荆漠灭国,得到那位公主,只待寻得玄天令,便能够结束分裂,统治这天下。”
“所以那年,南朝是为了援助荆漠才派兵北漠?”
“是啊,南朝与荆漠交好已有百年的时光,当年荆漠出事之后,皇帝便立刻下令,派了你的父亲苏启阳领兵十万援助荆漠。”刀客影忆起多年以前,他与苏辰砂的父亲也曾并肩疆场,而如今,一切消散成烟,“我记得那日,启阳与我各带领五万大军分别与绮兰交战,我们在硝烟和战火中浴血奋战,我杀了许多许多的绮兰军,就在我带领的那队大军将要突出重围之时,那些属于我们的将士就如同疯魔了一般开始自相残杀,手足相残,看上去就如同与绮兰的军队站成了统一战线。”
苏辰砂藏在袖袍之中的手握成了拳头,骨节泛白,指尖狠狠地陷阱手掌的软肉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我见事态严重,便赶忙去与启阳汇合,没想到......”刀客影紧闭着双眸摇了摇头,“启阳带领的军队已全军覆没,我当时虽然年轻,但打仗打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场面。我寻了你父亲很久,本以为他或许已经不在了时,我心灰意冷,打算独自返回南朝,以死谢罪。”
刀客影凝着目光,有些哽咽。
“但就在我要走时,你父亲在一处断崖旁找到了我。他神色匆匆,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那孩子当是刚刚出生,污血还残留在她的面庞上,他顾不得许多,只将随身佩戴的一块玉佩放进了那婴孩的包被之中,他告知了我这孩子的来历,嘱咐我一定要将这个孩子养大。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南朝,一定要去看看他的儿子,一定要去调查云苍阑。”刀客影眼眶湿润,“叮嘱完我这一切,他便纵身跳下了万丈深渊。”
苏辰砂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当时在刀鸑鷟身上看见的那枚玉佩,他果真没有看错,那真的是父亲的玉佩。
山河都好似沉寂了一般,苏辰砂再也难以抑制,两行清泪缓缓滑落,“云苍阑!”
“我知道你父亲是怕他留在这个世上会为那孩子带去灾祸,所以他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刀客影哑着嗓音,甚至几度都不愿再讲下去,“在那之后,我带着那个孩子跑回到南朝边境的一个村庄,待战事平息之后,我才带着孩子回到北漠在疾风关的一个镇上安居下来。”
“没过多久,刀叔叔应该便听闻了南朝传出的消息,在您与我的父亲在北朝浴血奋战之时,苍玄朝中发动宫变,贤妃娘娘与皇七子至此下落不明,后来抓住的人全部都诬陷我父亲通敌卖国,欲图夺取皇上的皇位。”苏辰砂眼睛失了焦距,“皇上要灭我满门,娘亲因受不了父亲去世的打击,上吊自杀了,将军府也被查封了,而我本也早该与我的父母在地下团聚,是羽涅他以死要挟皇帝,说如若不肯饶我一命,他便与我一道去去死,皇帝没有办法,这才赦免了我。”
“多亏了六皇子,如若不然,苏家唯一的血脉也要断了。”刀客影不禁感慨万千。
“刀叔叔,那么后来呢?”
“我带着那孩子,一晃便是十五年,她如今也长大成人,只是我从来没有向她提及过她的身世,我只盼着她今生能够平安喜乐。”刀客影自嘲一笑,“但如今看来,这无法实现了。”
“所以,阿梨真的是......”
“没错,鷟儿,你就是十五年前诞生在荆漠的那个孩子,是荆漠国的公主。”
银决心中已有定论,但听到刀客影亲自说出来,心中的大石才真正落了下来,上天庇佑,王失散多年的胞妹,终是找到了。
刀鸑鷟将他们所说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听在耳中,现下只觉得思绪混沌,胸口发闷,心中郁结,快要喘不过气来。
一时之间,往事如同惊涛骇浪向她袭来,她在大海中央撑着孤舟,费劲了千辛万苦才勉强支撑着活下来,愿以为前方是黎明之前的曙光,却不想接踵而至的全部都是不可预知的黑暗。
“公子,我想出去透透气。”刀鸑鷟站起身来,也不待苏辰砂与刀客影说话,便径直跑出屋去。
“让她去吧。”苏辰砂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她这样的年纪,本不该承受这诸多苦难。
“对了,辰砂,还有一件事一定告知于你。”刀客影正色到,“此次我被掳至九幽圣教,见到了他们的教主——安永琰。”
“什么!”苏辰砂惊呼,“安永琰!”他满眼难以置信,七皇子安永琰,羽涅的弟弟,竟然是九幽圣教的教主!
“安永琰想要编造谎言,让我帮他证实身份,恢复他的皇子身份,以便日后的阴谋计策实施的更加顺利。”刀客影又将在九幽圣教中发生的种种都悉数告知苏辰砂,“我被囚在云苍阑府上,就在昨夜我听到安永琰与天绝地灭两圣使的对话,他认祖归宗的计划此刻怕是已在进行了。只是他现下应还不知我逃了出来。”
“那此事必须立刻让人通知慎王殿下,叫他小心提防才是。”银决俊眉一蹙,道出想法。
“此事的确要告知羽涅,但需得小心为上,不可露陷。安永琰的皇子身份确实不假,只是现下并无证据能够揭发他的狼子野心,只能装作毫不知情。”苏辰砂一一分析到。
“没错,银决一会儿让管家去趟慎王府,就说今夜我邀慎王殿下喝酒,请他务必要来。慎王此时应在上朝,告诉管家通知慎王府的阿四,让阿四只将此事告诉慎王殿下,切勿有旁人知晓。”苏辰砂想,此事只能速速了解,以免夜长梦多。
“是,辰公子我知道,我这就去。”苏辰砂点点头,示意他快去快回。
“等等,银决。”就在银决要踏出屋时,苏辰砂突然叫住了他,“银决,阿梨她原本的名字是什么?”
银决展颜一笑,“公主她名唤凤阿。”
“凤阿......”苏辰砂垂下眼睫,不觉神思,直到刀客影再次开口向他致谢。
“辰砂,多亏了你救了鷟儿,老夫欠你苏家良多,怕是此生也无法还清了。”刀客影长叹一声,他亏欠苏家太多太多,不论是对苏启阳,亦或是苏辰砂。
“刀叔叔,你这是什么话,父亲的事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与你无关,况且你一直在遵守与他的约定,我想父亲在天之灵一定很开心。”当年的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他接下来该做的,便是为父亲沉冤昭雪,换他一个清白,“阿梨......阿梨是取与她掩人耳目的名字,救她是冥冥中注定,也是我甘心情愿。”
刀客影点点头,他从苏辰砂看刀鸑鷟的眼神中能够看得出,他对鷟儿是真心爱护。
“刀叔叔这段时日就请您暂时在苏府住下。”苏辰砂吩咐了人让花容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给刀客影。
“好。”刀客影应承下来,“辰砂啊,你去看看鷟儿吧。”
“辰砂这就去。”苏辰砂点点头,又让婢子好生伺候刀客影,这才朝着刀鸑鷟方才离去时候的方向追去。
刀鸑鷟并未走远,她只身坐在苏府一处庭院的房檐之上,撑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辰砂看见她后,施展轻功,飞身跃上房顶,悄声走至她很旁坐下。
刀鸑鷟不去看他,也未开口说话,只静静地看着远方被云雾笼罩的青山,怔怔出神。
苏辰砂打落一片青碧的树叶,执在手中,放至唇边,轻悠的曲调似踩在那树叶之上,从他唇边溢出。
刀鸑鷟的思绪也渐渐随着那调子飘远,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家乡,眼前皆是莽莽黄沙,挺拔的胡杨迎着猎风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消耗着这无垠的沙尘之中。
她看见鸢鸢,看见她和自己站在沙漠之中,她噙着明媚逼人的笑,和她低声细语,嬉戏玩闹。
她看见她跟着师傅在自家的后院里习武练功。
那个时候,每天的日子都平凡而简单,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大侠,只想骑马执剑与师傅行走江湖,哪怕风餐露宿,却也能看尽风霜雪月,锦绣河山。
但命运将她推上了一个至高点,让她去做这天下的救世主,让她必须直面自己生命中所有的过去的、正在遭受的、甚至是即将到来的苦难,看这个江湖陷入血雨腥风的纷争之中,看国家与国家之间永无休止的征战讨伐。
看手足相残,看尸骨成山,她做不到。
耳畔的曲子渐渐停了,她朱唇轻启,“公子,这是什么曲子?”
“这首曲子没有名字,是我儿时从我娘那里学来的。”苏辰砂将树叶摊在掌心,偏过头去看她。
“公子,这个物归原主。”刀鸑鷟从怀中摸出一块系着红色丝线的玉佩,那正是用寒玉锻造而成属于苏辰砂的父亲苏启阳的玉佩,“这个,是你父亲的,他寄放在我这里十五年了,现在该还给你了。”
言罢,她将掌心的玉佩递到苏辰砂的面前,苏辰砂并未伸手去接,却用手将她的手与玉佩一起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他紧紧地扣住她的手,在她掠过一丝惊异的眼神下,柔声道:“父亲说,这块玉佩要给自己心悦之人。”
他原本想要等她长大,等她到了合适的年纪,再将自己心里的秘密说与她听,只是现在不同了,他要让她知道,在这世上,她并不是只在遭受着命运带来的苦难,她还是他眼里的漫天繁星,是他眼里的皎皎明月。
是他的心境,是他的相思之情。
他看见她纤长的羽睫轻轻颤抖,海蓝色的眸子里溢满了惊慌失措,他不管。
他深深地望向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宛若花瓣落在幽幽泉水之上,圣洁而虔诚。
刀鸑鷟早已听不见四周的嘈杂与喧嚣,哪怕是这世上最细微的声音都被她抛诸脑后,她现在只能感受到自己那快要撞出胸腔的心脏,如风似电般的“咚咚”跳动。
繁花正盛,绿树成荫,苏辰砂手中的那片绿叶随着拂过的清风吹起,在离天穹不远的远方,飘然落下,静谧而安然的完成了它的使命。
苏辰砂注视着早已愣神的刀鸑鷟,温润一笑,似涓涓细流,淌过她的心扉,流向她心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