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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千悔走了,她没有得到自己的答案,或许现在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她知道他和别人说过自己,也许这已经就足够了。
当初那件事开始到结束,或许已经注定了,他们两人最后只能形同陌路。
前日的相见,只不过,是命运的错误。
高筑歌看着离去的李千悔,喃喃自语的说道:“莫道凉,你以为你自己忘了嘛?你并没有忘,如果你真的忘了,你怎么还会带着那柄叫做劫的剑。好笑的是,她,还带着那柄叫做嗣音的剑,除此之外呢?你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关联了嘛?我不信。”
一道刀光割裂夜空。
雪亮的刀身上,有两双眼睛。
“你是谁?”
高筑歌的刀拦在了李千悔的面庞前三寸处,一双眼睛是李千悔。
还有一双,漆黑如墨。
那双眼睛的主人的刀尖离着李千悔的咽喉不过三寸,刀身如蛇信。
叫声嘶嘶,带着腥气,让人脊背发凉。
“噌。”
李千悔手中的嗣音出鞘,闪耀方圆十丈。
蛇皮绿袍。
只不过眨眼,他变消失了。
诡异的身法,极快的速度。
李千悔冷然一声,剑决一引,剑指指天。
“御雷真诀!”
煌煌神威,照耀九天!
一道光不知是剑光,还是雷光。
砸在了地面。
迅疾之后,留下来的是一摊鲜血。
“去!”
剑决一分,六道剑影分六方而去。
此刻,黑暗中已有几道人影盯着此处。
高筑歌,冷眼扫视四周。
李千悔剑决一回,凌空旋转的嗣音回鞘。
青云门其余三人,自高楼跃下,与李千悔成四象之势。
就在霎时间!
风啸如龙虎吟。
赫然抬头。
铮铮刀声如天!
“你终于来了!”
一声怒吼。
天际之上,一柄斩天之刀落下!
高筑歌,平地起风云,刀势如黄河决堤汹涌!
刀对刀!
“退!”
李千悔等人退向四方,有人影跃出,剑过血洒。
“轰!”
声势如地龙翻身,更胜晴天霹雳。
刀气所到之处,无论人,还是物,无一活口。
但!
城中深处忽然一掌,将余波尽数压下!
高筑歌坠于地面,但立刻脚尖一旋,身子横飞出十丈之外!
不知何处一声杀字。
高筑歌弯曲的双手,握住刀,飞身直掠,往城中的断崖处去了。
那里,无百姓。
“走!”
李千悔等人随之急掠。
黑暗中影影绰绰的是人。
“敕!”
剑决快之又快!
御雷真诀急之又急!
一剑落下,哀嚎一片。
随即剑影一分,李千悔踏剑影疾驰。
嗣音,旋转身旁。
高筑歌,脚尖一偏,身子横然旋转,一刀劈下,左侧已然不见人影。
“慎!”
断崖前十余名高手,静立。
四象之阵,唯独,高筑歌独身一人。
然后,杀!
很安静,没有吵闹。
偶尔有咔咔声,只不过是刀剑滑过骨头的声音,其余的没有了。
风声很大。
刘之意的肩头中了一剑,胸口划出一道剑痕。
堂述古被一剑穿过左臂。
绿裔头发散乱。
李千悔苦苦支撑。
高筑歌,杀了一个又一个。
大叫着,嘶吼着。
杀不完的高手,可流尽的血。
有人出手了。
一道掌影,带着森然黑气。
李千悔反手挡下一剑,纵身一跃,以剑引雷,直指掌影。
砰然声中,她坠地落去。
又来一道掌印。
绿裔双手重叠,合成一印,对上那一掌。
手中的刀劈断一人和一刀,周身旋转,双手持刀,劈天状落下。
斩在随即而来的一道掌印,刀身极速颤抖。随即转身掷刀,伸手一揽,接住将坠下山崖的绿裔,猛然一抛,抛回李千悔身旁。
他的刀,刀势回旋,他借力一踏,冲天而起,随即。
双手成刀。
双刀势无声无息落下,但不可阻挡。
“走!”
李千悔等人往后徐徐退去。
不知名处,不知名高手,不知人数。
一掌接一掌,一剑接一剑。
一退再退,到再无可退。
三掌,两剑,齐齐而来。
高筑歌冲上前去,以一刀对五。
他之前说过,要么我死了,要么他死了,都是一种解脱。
掌剑临身之刻。
又来一剑,一剑凌绝!
割裂三掌两剑。
有一剑,叫做劫。
活人劫。
他出现了。
他也没出现。
出现的只有一柄剑,叫做劫。
立在众人身前。
“是他!”
有人退去。
然后全部人退去。
但,忽然,突然。
足足数十人平白无故的被撕裂。
血腥气却掩盖不住一阵异香。
山崖之下,飘舞上来一个人。
辟邪香看了众人一眼,只说了一句走。
李千悔回头看了那柄剑一眼。
初阳初升,驱散不开森森鬼气。
这里有一个名字,叫做森海。
不见天日。
藤蔓交错,枝叶重叠,无鸟叫,无虫鸣。
莫道凉站在外面,踏步走入,藤蔓分列,露出一条白骨铺成的道路。
深林最深处有一木屋,木屋中有一斗笠黑衣女子,女子身旁有一画架,木屋外,是一幅画。
画上,悬崖,五人,百十人。
一副撕裂的画,细细看去,似有血迹。
莫道凉拾起画看看,有数十人被撕裂而过。
“你来了。”
“来了。”
“你来干什么?”
“请求你不要插手这事。”
“插手?这本来就是我的事。”
“画梦门的画梦录被你练到最高境界了,但这次的事因果太大,你死的太快。”
“画梦门人向来活不过三十五岁。死与不死,没有多大区别。”
“画梦录最大的缺陷是要入阵,非入阵之刻,画不成,更别谈毁画杀人。但,每一次入阵必有施法人精血。”
“你在怕什么?”
“万一,我们精疲力竭,实力大减,被引入阵,生死只不过在你一瞬间。”
“你觉得你现在没有入阵嘛?”
木屋轰然大开,黑衣女子迈步走出,黑纱斗笠下的双眼一片灰白。
房屋中,有一幅画,画上,森海、木屋、一男、一女。
一支笔,在黑衣女子的手上,鲜红的一滴精血欲滴。
“你现在杀不了我。我虽入阵,但论实力,就算是你我相当,你的画梦录绝起不了作用。”
试试!
精血之笔忽然勾画。
一道不知名劲气从何而来,莫道凉反手一挥,衣袖震开这道劲气。身旁一五人合抱大树轰然倒塌。
“你何必起意气之争?他当年死了,你还要如此执意?黑石城外的玄甲军和天策军将士也在苟延残喘,还不够吗?徐锦!”
“他是死了。他是被谁害死的?我嘛?还是你?今天要触碰到那件东西的人全部都要死。不管是东方鼎立,还是你们青云门。”
“那件东西不会重现人间,这句话我说过。”
“你说过?你说过有用吗?当初我告诫过你,小心青云门,你说你会小心青云门,结果呢?你自己掉入了死人地,身上的暗疾至今无法消除,以你如今的修为,活过十个甲子不成问题,但现在呢?你能活过多少岁?”
仇恨,同样是仇恨。
莫道凉开始沉默。
斗笠女子,又说道:“你今日来这,是求我。现在也求你一件事,我死了,就让我葬在他的身旁。”
“好。”
莫道凉,一口答应。
剩下的事,我不敢做任何保证,唯一能做的就是满足一个满怀仇恨的女子的愿望,期盼着,期盼着她忽然有一天能够放下仇恨。
我身边的朋友有太多的仇恨,乃至我也有了仇恨,仇恨实则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都在害怕仇恨,想着去泯灭仇恨。
泯灭的最好办法是什么?是杀戮。
斗笠女子手中的画笔的精血滴落,面色忽然苍白起来,跌靠在一旁。转头看着,自己床头挂着的一副丹青。
那是她,一生中,唯一没有杀气和血腥的画。
但是确实最让他后悔的画,画上的那个人死了。
画梦门的人活不过三十五岁,这是我一入门就知道的事实,可是我现在已经三十六岁了。画上的那个人,那个贱人,将我身上的因果尽数转移到了他身上,他活了三十五岁,他死无葬身之地,他被乱刀分尸。
所以我一生中只有一个仇人,那个人叫做,赵玉文。
我恨不得,能把他从黄沙中杀的活过来。
可是最后留下来的,只是这一幅画。
而我,活不过四十五岁。
他让我多活了十年,多折磨十年时光。
我想起他和我说过的一个故事。
不知道是那座深山,也不知道这里是天下的哪个地方。反正那里的山很多,很深,很高。
太阳刚刚升起,雾霭还没有完全的散开。
“咚咚“晨钟之声传的极远,震的附近的鸟儿纷纷惊起,在山间隐隐约约看见佛庙寺院,香烛之气也忽隐忽现。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召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这是一片竹林,青青翠翠的,中间还夹杂着花草,极是优美秀雅。蝴蝶,鸟雀在林间轻飞,一片生机。竹林里有一座竹屋。
“心想受识,如复亦是“
“咚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小和尚,小和尚,开开门啊!小和尚,我来听你讲故事了,小和尚“”咚咚“竹屋里的小和尚在念着心经,听见门外轻柔的声音,念道”舍利子,时“,不由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打开了竹门。
门外,一位穿着绿色衣裙的二八少女俏丽的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笑颜如花的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小和尚。小和尚法号明月,不同于寺里其他僧人的法号。明月看着眼前的绿衣少女,做了一个佛礼。这个少女叫秀姑娘,真名却是不知只是称为秀姑娘,每天都来找明月来讲故事。神魔故事,武侠故事,还有佛经故事,倒也是小和尚博闻强记,能够记下来这么多故事。只不过不知道是之前便记得了,还是遇见秀姑娘之后才记得。
秀姑娘嫣然一笑,蹦蹦跳跳的向外走去,明月也只是苦笑的无奈摇了摇头跟了上去。两人走在林间,蝴蝶在秀姑娘的肩上停了下来,秀姑娘便伸出手指逗蝴蝶,蝴蝶受惊,便又跑到明月的头上去了,秀姑娘这时呵呵一笑,不理明月的苦笑。从花间走过,来到一个湖泊。
秀姑娘小跑几步,坐在湖边的一块光滑的青石上。捡起一块石子丢在湖泊里,“噗通”的一声,溅起了涟漪。天很高,也很蓝,几只苍鹰飞过。
明月小和尚像秀姑娘做了一个佛礼,轻声问道“秀姑娘,今天想听什么故事啊?”秀姑娘笑道“嘿嘿,什么都行”明月看见秀姑娘清澈的眼神,不由得会心一笑,看了看从头上飞过的鸟雀。
“从前有一个老和尚总是被贼光顾,他终于忍无可忍了,有一天贼又来老和尚便对贼说‘你把手伸进来,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那贼高兴极了。便把手伸了进去,那老和尚一把拽住他的手,捆在柱子上,然后用棍子痛打他,一边打还一边喊‘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小和尚似乎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话里带着几分笑意。
“那贼痛极了,只能无奈的跟着老和尚喊‘哎呦,皈依佛,哎呦,皈依法,皈依僧‘这便是佛教里著名的三皈依的故事“
秀姑娘莞尔一笑,调皮道”你那是三皈依,我这却又四皈依,要不要听啊?“明月小和尚一怔,从未听师傅说过四皈依。明月疑惑的问道“何为,四皈依”秀姑娘轻声道“把手伸过来”,明月小和尚呆了呆,犹豫的把手伸了过去。秀姑娘见他犹豫不决,就一把拽住他的手,拉的小和尚一个趔趄。
秀姑娘纤嫩的手在明月小和尚的手心轻画着,让小和尚一阵痒痒,几次忍不住一动,便把秀姑娘的手给握住了。小和尚看见秀姑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脸不由得一红,低下头去,口中念了几句佛号,但是不知怎地,原本一念便静心了,现在却是越念心越乱,莫非今日的佛经入了魔?不是佛经入了魔,而是小和尚自己入了魔。秀姑娘把明月的手给排开,又仔细的划着,明月看着秀姑娘认真的眼神,竟呆在了那里。
“哗哗“从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惊醒了明月小和尚。小和尚转过身来,见是自己的师傅,行了佛礼喊道”师傅“
白须老和尚看着明月道“那位女施主呢?”,小和尚道“徒儿如往常一样,同她讲了佛理,她便离去了”白须老和尚轻叹一声道“去诵经吧”,说完就走了。老和尚对小和尚与秀姑娘的事倒是不闻不问,佛家讲究个因果,因果轮回又怎能强求?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明月小和尚站在湖边,空中诵着佛号,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秀姑娘在他耳边的细语。
“皈依佛”“皈依佛”
“皈依法”“皈依法”
“皈依僧”“皈依僧”
“皈依秀姑娘”“啊!?”
秀姑娘抓着明月的手,“说啊!皈依秀姑娘”眼中有着晶莹。
天色暗了下来,鸟雀也没有了踪迹,一片寂静。“滴滴”湖面起了涟漪,湖泊和山间泛起了雾气,一片朦胧,天空下起了雨,很大。
“皈依,秀姑娘!”明月小和尚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
明月独自站在湖边,在雨雾之中,看不见神色。雨声也把他的喃喃自语给盖住了,只不过能看见的是,明月小和尚盯着自己的手,不知道他能不能盯出花,盯出佛理来。
原本在就离去的白须老和尚却是兀然的又出现在了明月小和尚的背后十丈之处,原本大雨也该把他的衣服淋湿,看近了才发现他周身一尺并无雨水滴落。老和尚看着被大雨淋湿还不自知的明月小和尚,念了声佛号。这佛号传去极远,在雨中到还是能够听见远处山际传回来的回音。
只不过明月小和尚却是全身心的扑在了自己的手上,毫无感觉。不知算不算的上是孽缘?是不是入了魔道。
白须老和尚看见明月并没有反应,无声无色,一挥袖,起了一阵风,雨势猛了些,打在明月小和尚的脸上可听到噼啪响。
白须老和尚点点头轻声道“能够为之所执,就能为之所解。如若自己却都不知道自己所执是何物,又怎能揭开?又怎能成佛得道?”
白须老和尚说完,自己踏步而走,漫入了雨雾之中。
这里只有一个小和尚盯着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