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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安子晏你这样实在不雅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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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已经过了正常授课时间许久,先生却依然迟迟不见人影。耐心告罄的学子们,开始三五成群地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轮番推测原因。

    “莫不是先生又病了?”细眉细眼的学子难掩担忧。

    旁边的人摇了摇头:“难说,先生身体一直不太好。”

    “该不会吧?先生不是昨儿病才好些?”另一人接道。

    “我看今日先生是不会来了,不如这样,咱们干脆同去曲江池乘画舫赏春景去!”插话的人嘿嘿笑了两声,向众人匀了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我听说花满楼新来的采莲姑娘,模样很是水灵……”

    “这要说水灵,还是风月阁的蒹葭姑娘论第一。”

    “胡兄的话我可不赞同,要知道落雪堂的香雪姑娘……”

    ……

    越来越多的学子被挑起了兴趣,于是话题从关心先生身体,逐渐偏向了曲江池上画舫里的那些姑娘谁是头一份的美丽动人。

    许长安百般聊懒地撑着下颌,耳朵听着其他人的争论,思绪却情不自禁地飘向了别处。

    今日安子晏还是没来学馆,许长安估摸着十有八|九他是又惹怒了尚书大人,挨了家常便饭般的板子。

    就在许长安犹豫着要不要下学后去瞧一眼安子晏时,就在众学子为心中的白月光争地头破血流,整个弘文学馆险些变成第二个闹哄哄的皇城西市时,陈玉山的死讯被公布了。

    京兆尹派来的巡捕面无表情地说完死讯,又以顾全学子安全为由,宣布了弘文学馆将在接下来的半月里暂时休馆的消息。

    冷面的巡捕显然不曾考虑到,同窗的猝死会给这些学子带来怎样的影响,他们在公事公办地说完这些以后,顺便带走了几个与陈玉山交恶的学子前去问话。

    巡捕走后的好半晌功夫里,整个弘文学馆鸦雀无声,难堪的沉默蔓延在这些学子周围。

    最后不知道是谁率先收拾东西,发出了一声清晰又仓促的碰撞声。听见响动,仿佛被凝固住了的学子们这才重新动起来,纷纷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许长安也不例外。

    他整理好笔墨纸砚,与许道宣并肩出了弘文学馆。

    “你先回去吧,我去瞧瞧子晏。”站在分叉路口,许长安道。

    许道宣显得有些犹豫,他欲言又止地看了许长安好几眼,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固执地要将他的书童硬塞给许长安。

    “大司马家的孩子出门,没有几个随从怎么行。”

    以上是许道宣冠冕堂皇的理由。

    许长安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名叫如意的书童和楚玉,一齐去了礼部尚书府。

    弘文学馆在接近皇城内城的位置,去位于皇城东的尚书府,需要路过皇城西市。

    原以为只用去学馆,便没让楚玉备马车,所以这时候许长安亦只好步行了。

    “先生?”见前面交谈的两人背影有些眼熟,许长安试探地喊了一声。

    两人听见声音回过头,正是岐山先生,与那位细眉细眼的学子。

    “太岳这是要去哪里?”待许长安和细眉细眼的学子互相问了好,岐山先生寒暄道。

    “子晏这两日都没来学馆,我去看看他。”许长安道,“先生与温兄呢?”

    “不过碰巧遇到罢了。”岐山笑容温和。

    许长安颔了颔首,到底大街不是寒暄的好地方,因而问过了岐山的身体,便告罪先行了。

    接着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礼部尚书府总算是到了。

    “我家公子许长安,是你家公子的同窗好友,见你家公子这两日没来学馆,心里担忧,特来探望,劳烦通传一声。”

    楚玉上前,彬彬有礼地向门房说明了来意。

    没多久,安子晏的书童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将许长安三人迎了进去。

    一路绕过了镂空蝠纹影壁,又逛过了抄手游廊,再往里走一段,独属于安子晏的院子便近在眼前了。

    许长安还未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他朝里头走了进步,就看见安子晏正如预料般,撅着屁股横尸于床。

    拿手略略比量了一下鼓胀的厚度,许长安不无遗憾地开口道:“安大公子,您这回是斗蛐蛐输了季子昌的手书,还是偷扔了您姐姐的胭脂?抑或是不小心摔了尚书大人的古董?”

    看起来分外狼狈的安子晏不自在地干咳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身残志坚地卖弄玄虚道:“都不对。”

    许长安略一扬眉,发出一个捧场的单音:“哦?”

    “我这可是……”

    安子晏的炫耀才开始,便被他自己的书童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家公子他为了得到您书桌上的那块砚台,前天亲自去宣德门为孟衔喊冤,挨了足足十棍的杀威棒。”

    惨遭揭短的安子晏:“……”

    “回来后没多久,这事就让老爷知道了,于是又挨了十棍的家法。”安子晏的书童将刚沏好的茶放在许长安手边,“许公子,您请喝茶。”

    “太保!”安子晏黑着脸叫了声他书童的名字。

    名唤太保的少年丝毫不惧,他走到床边,毫无预兆地掀开了搭在安子晏身上的薄被。

    印着条条清晰棍痕,红肿不堪的屁股,顷刻间就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正在喝茶的许长安没能忍住,直接“噗”了一声。

    “哈哈哈——”许长安笑得手里茶盏乱抖。

    楚玉与如意不便观看主子好友出丑,只好扭过头去。只是那抖动不止的肩膀,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强忍着笑意。

    “窦、太、保。”安子晏咬牙切齿地道,他反过手,迅速掀过薄被盖住了自己实在有碍观瞻的屁股。

    结果他不动还好,一动,惹得本来已经停止的许长安,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大笑。

    安子晏:“……”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许长安按了按肚子,问安子晏道:“你方才说什么?”

    说到正事,许长安正色下来:“段慈珏也去了宣德门为孟衔喊冤?”

    “没想到吧?”安子晏道,“前日我从宣德门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酉时了,他还跪在那里,据给我行刑的禁卫军说,他此前已经跪了整整一日一夜了。

    许长安微微皱了皱眉,道:“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

    在孟衔入仕钦天监之前,弘文学馆一直流传着白衣孟衔,与刻薄鬼段慈珏乃是至交好友的传闻。

    不过说到传闻,许长安想起之前坊间流传的,关于安子晏胞姐扬言非段慈珏不嫁的事情来了。

    “嗯,确有这么回事。”安子晏声音闷闷的。

    安子晏胞姐毕竟是名门千金,自幼养在深闺,许长安没见过几次,不是太熟,但是通过安子晏,他知道那是个敢说敢做,性格十分豪爽的姑娘。

    豪爽姑娘与刻薄鬼段慈珏的故事,说来也简单,无非是戏文里烂透的一见钟情。

    豪爽姑娘某日出街,偶遇刻薄鬼,一时惊为天人,当场扬言非君不嫁。

    哪知刻薄鬼不仅对男人刻薄,对女人亦是同样——他直接回绝了豪爽姑娘,表示两人绝无可能。

    于是豪爽姑娘好端端的出门,哭着回来了。

    这也难怪祈灯日那天,安子晏见到段慈珏反常地不说话。

    实在是无话可说。

    许长安无言地叹了口气。

    “哦对了,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安子晏打破沉默,“你不觉得对于三皇子失踪一事,皇上有点过于不关心么?”

    “到今日为止,三皇子已经足足失踪了三日,可是无论明里暗里,都不见皇上下令追查三皇子下落。”安子晏条分缕析道,“这让我感觉皇上好像对三皇子的下落,其实是一清二楚的。”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许长安思索了片刻,缓缓开了口。

    安子晏抬头与他对视一眼,“三皇子其实根本没失踪。”

    “那皇上故意放出三皇子失踪的消息是为了什么?”

    安子晏皱紧了眉头。

    “我猜可能是故意混淆视听。”许长安道,“你还不记不记得,皇城禁严那日,张统领跟我说的话?”

    “他同我说,这皇城里混进了什么东西,要严查。”

    “说到这个,你大概不知道,陈玉山死了。”

    “什么?陈玉山?”

    许长安点了点头,他放下茶盏,手指下意识地敲了敲桌子:“陈玉山的死法跟钦天监死去的那些宫女太监一模一样。”

    “而且子晏,我有一种预感,”说着这里,许长安停顿了好一会,才在安子晏的催促声中一字一顿道,“下一个死的,还会是我们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