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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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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瀛洲,是西湖中心的一座田字形岛屿。田字的四个方框又都是湖中湖,形成了“湖中有岛,岛中有湖”的奇景。

    岛中湖上有九转三回三十弯的九曲桥,有折转碧廊,有竹径通幽,有假山岗石,有树鸟花丛,有亭台楼榭,而岛的西南面水上还有那著名的“月光映潭,分塔为三”之,三座在湖面上露出葫芦瓶形尖顶的石塔。入夜在这石塔中空内点亮蜡烛,映着皓月当空,水浮银波,塔云影错。确实不负凡世蓬莱三岛之一——“小瀛洲”之名。

    不过虽然早已被文人雅客附会得绚烂多娇,其实小瀛洲这岛是为了方便放生,取葑泥而围。而三座石塔同苏提春晓一样,是前百年那位著名苏大人的治水之作,只是意外都成了人间胜景。

    小瀛洲岛正中间有座三层高楼,名曰“花鸟阁”。今日在小瀛洲上将要举行放生会,而在花鸟阁内会有给来宾设置的酒宴。

    牧恬淡原来是前去参加这小瀛洲上的放生会,并被请至酒宴上表演的。

    船靠岸之前,牧恬淡便邀钟承止一同赴往放生会及酒宴。对此钟承止自然又是——恭敬不如从命。这不,船行了这么久,肚子都饿了,正好混餐饭吃。虽然牧恬淡是只对着钟承止一人说的,但成渊、景曲及卫书水当然也会跟在一起。

    几人从小瀛洲岛的东北面登岸,上岸便是那浮水蜿蜒的九曲桥。岛上已经来了不少人,亭桥石凳上,都有在观景闲聊的。仔细看衣着打扮,明显皆是临安城中的富贾权贵。

    而当踏上这小瀛洲岛,钟承止几人才深刻真切地感受到——这牧恬淡,确确不是一般人。

    牧恬淡抱着他那只肥硕时不时摆下粗腿的金钱龟,刚一脚上岸,立刻就上演一出真实版的掷果盈车。只是掷的不是水果,而是花啊手绢的,只要路过不远处有年轻姑娘,全都明送秋波,投花掷绢。其中还不乏年岁大的与不少公子。

    牧恬淡用他那似水柔情的桃花眼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拈花微笑,谁掷来一花,便向那处轻轻点头,立刻使得人姑娘家满脸通红,双手掩面。

    钟承止走在牧恬淡后面,看着其瀑布般垂及膝下的直长黑发,随着动作微微起伏却丝毫不乱。实在是觉得,这路若是再长点,这岛上开的花,算是全完了。

    走到岛中心的花鸟阁附近,门口的侍从见牧恬淡来了,立刻向里通传,没一会就见一群人下来相迎。这些人钟承止一个也不认识,但优伶被众星捧月到这个程度的,钟承止还是第一次见。不过钟承止知道的那些红牌优伶,都是归属在著名酒肆之下,名字前往往都要加个“霞凌阁”或“白矾楼”之类,而牧恬淡这般完全是大红大紫在自己名字上的,钟承止确实先前未曾有闻。

    牧恬淡在人圈中似乎对谁说了什么,指了指钟承止一行的方向,便有下人来带着钟承止四人往阁内宴厅走。

    宴厅里早就摆好了筵席,只是给钟承止四人加了座位。四人刚坐下,牧恬淡从众人注目中缓缓走来,手上那只金钱龟已经不知去向,对着钟承止说:“钟公子先在此处尝下苏浙小菜,恬淡午后再来作陪。”然后手在钟承止肩上轻轻一拍,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这时从花鸟阁外远远传来了几声钟声,没一会就见刚刚在外游园的人开始纷纷进阁入座。

    钟承止看着慢慢坐满的宴厅,不管摆设,还是来宾,都非寻常。对成渊说道:“这放生会居然这么大排场,看来定不只是放生那么简单。”

    成渊也环望一周:“京城亦有,只是自神宗开始度牒征费,寺院与朝廷间的矛盾便在暗中加大,故京城并不会做得如此显眼,但也年年都有。其实这些放生早就变了味,江南又佛教基础深厚,只怕比京城更有过之。”

    “如何变味?”钟承止听了问道。

    成渊笑了笑:“一会你看看便知。”

    “成大人,钟大人还有景公子,卫公子。”

    钟承止与成渊正聊着,突然听到一旁人声。

    转过头来,竟然是本湛大师,正一掌立在胸前见礼。

    几人起身回礼,钟承止问道:“本湛大师也是来参加这放生会的?”

    本湛喊了声佛号,摇了摇头:“本只是参加西湖湖心寺的浴佛会,却不知为何被带来此处。”

    钟承止笑笑:“确实,周围全在喝酒吃肉,却要诸位大师一旁看着,不知安的什么心。”

    本湛大师又举起手掌:“阿弥陀佛。如此一场筵席,不知又要斩杀多少生灵,若为放生,岂非本末倒置?善哉,善哉。”

    “其实若不是这么多人要买鱼龟放生,这些鱼龟又岂会被抓。但若不放生,大家又怎能尽到这份心。而不尽心,又如何能安心,不安心又如何能潜心修佛,而修了佛又怎能不在今日放生。凡世红尘不就是这般色|色空空,本湛大师无须多伤心神。”钟承止回道。

    本湛大师又喊了一声佛号,这时他身旁的一位小沙弥提醒了一句要入席了,本湛大师便见礼离开,走到宴厅中间北左侧的地方坐下,那席已经坐了几位穿着袈|裟的大师。

    而本湛大师席位不远,宴厅正中北方,有一扇十分宽大的花鸟画巨幅座屏。屏前立着一凳与一张古琴,这古琴乌黑深暗,钟承止远远望去就知是把好琴,忍不住就起身走上前细细端详一番。只见其深沉无泽的黑漆中,温蕴着柔和的蛇腹断间龟纹断。钟承止又轻拨数铉,音色沉稳清透。再拨一泛音,音色高亮悦耳。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正来了兴趣想继续赏玩。一旁却走来一位侍从说道:“这位公子,此琴可不能乱动,此乃……”

    侍从话还未说完,身后响起一声音大吼:“你干什么?!别乱动恬淡公子的琴!”

    钟承止回头,一位一眼就觉着是典型的膏粱子弟正一手指着钟承止怒喊。钟承止不禁感到好笑,这琴确实是不错,但这牡恬淡到底是有多受欢迎。

    钟承止转身对着这位高粱兄微微见礼,用了他那如沐春风的招牌微笑:“十分抱歉,在下不甚了解,只见得是一张上好之琴,忍不住欣赏,不妥之处,望请多多包涵。”

    这高粱兄刚刚气势汹汹,见了钟承止转过来的容貌及举止仪态,一下泄了气,相反变得略有局促,但又不能才那么大嗓门转瞬间就温言细语,只能言怒声不怒地说道:

    “……咳……恬淡公子这琴十分珍贵,坏了你可赔不起,不懂别乱动。”

    钟承止还未回话,这时一边又响起另个声音:“哼,你又懂了。”

    循声望去,就在本湛大师席位不远处,也是位一眼就是高粱的小哥,正坐在凳子上对着刚这大嗓门高粱甲满脸嘲讽的微笑。

    高粱甲立刻把目标从钟承止转到这高粱乙身上:“那当然不及吴公子的才学,居然想在满月酒的时候请恬淡公子演奏,给你家那呆头呆脑的小侄子弹摇儿曲不成?”

    “你难道就高了?丧礼还想请恬淡公子到场,弹哀乐吗?”

    “总好过你那满月宴!”

    “不是一样没请到!”

    ……

    这俩高粱兄吵得正凶,《平沙落雁》穿透悠扬的前奏在宴厅响起。钟承止就这么反站在琴前,弹了开头一小段。在场的皆是富贵人家,多少懂得音律,而此琴音绝非是泛泛之辈能弹奏得出,加上又是这般好琴,游鱼出听。二位高粱不约而同停了争吵望向钟承止。

    钟承止抬起手,笑了笑:“是在下无知了,多有冒犯,二位见谅。”然后分别对高粱甲乙见了一礼,转身回位。

    俩高粱见此也不好再吵,对着各哼了一声各入各席。

    成渊看着走回的钟承止,打趣道:“这被掷果盈车争相求爱的不是自己,而是旁的人,承止是不是太不习惯?”

    钟承止一边坐下一边回:“我可没如此大魅力,再来有涵儿一人便足够了。”

    成渊笑着摇摇头,问道:“好琴?”

    “绝赞之琴,年代久远却保养极好,断纹温润,音色清准,非是凡物。这个牧恬淡有点意思。”

    钟承止刚说完,就听到全场哗然,掌声雷动,转头一看。牧恬淡换了一身华光溢彩绛金相间的大袖宽衫,坐在了古琴之后。面色没有了之前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转而澹然凝沉,依然是端坐如钟,瀑发直垂。

    映着背后屏风那巨幅花鸟墨画,直如从画中恍浮叠现,分不出画里画外。

    画中人一手抬起,从琴上弹指抚过。《广陵散》的沉音跃然迸起,随后立刻转为清丽高悦,再而顿挫刚劲,波荡起伏,一幅铁马金戈,苍远辽阔的景象扑面而来,那般悲情与壮烈感染心神,决不次嵇康再世之音

    一曲奏毕,全场哑然无声。等牧恬淡起身见礼又走回屏风之后,才突然间掌声顿起,有些姑娘家都已经泪流满面了。

    钟承止也不禁鼓掌,这般绕梁之音,确非凡响,难怪牧恬淡能被如此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