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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牧恬淡走回屏风后,来了几位侍从小心翼翼地把牧恬淡那琴给搬了下去,接着一位大腹便便的人走到了屏风之前,一看这肚子就不知耗费了多少生灵才能养得出来。这位大肚子对着全场见了一礼,然后似乎不自觉地就把手放到了肚子上,用大肚人特有的那种洪亮声音说道:
“诸位临安的父老乡亲、达官贵人。今日在此小瀛洲花鸟阁共聚一堂,塑功造德,灭罪消愆。同厚生生之乐,焕大华巍巍之业。同往年一样,最高功德的数位善人可得花鸟阁主接见。请大家宴后赴阁外九曲桥上放生。”说完又见了一礼,退下场。
钟承止转头望向成渊:“这就是你说的变味?”
成渊也一幅思考的样子:“不,我说的不是这个,这倒是有些意思,这花鸟阁阁主是何许人也?”
“还想问你呢,你也不知吗?”
成渊摇摇头:“看来只能找个人问问了,恬淡肯定知道。”
“那一会去找他。”钟承止说完便动起筷子来,看着桌子上的菜肴早就忍不住了,只是先前全场都没一个动筷子的。
这时屏风前的已经换上了几位艺伎在弹琵琶唱曲,宴厅的人开始用餐。
钟承止下筷子入口才发现,这桌上五花八门看起来山珍海味无一有缺的菜肴,竟然全是素食。但凡是仿了肉鱼的,不管口感、味道、色泽,都同真的无异。若不注意几乎察觉不到,只有咬开了还特地看看,才会发现很多不过是豆腐面团之类。
钟承止不禁感慨:“难怪会请这么多和尚来,话说若素菜都可以作出这般口味,当个和尚吃素也无妨啊。”
四人大快朵颐,速度消灭掉一桌子菜,而宴厅里很多人才吃了一半。钟承止找了位侍从要他去告之牧恬淡,自己有些许事想询问。
没一会那侍从就从屏风后走了回来,说牧恬淡正在相候,但只能钟承止一人前去。
这侍从刚说完,成渊先站了起来,满面威严,居高临下,用了审案时的那副官容,对着这侍从音色肃然地说道:“我也一同去,不可?”
这侍从在成渊俯视的目光下顿时就虚了:“……应应……该……可可以……的……”
钟承止笑着摇摇头站起身。那侍从被迫无奈只得带着钟承止与成渊一道走入了屏风之后。
这宴厅本在花鸟阁三楼,屏风之后是一扇门,出了门居然是一天井,而后有一条罩房,俨然一座空中庭院的奇妙格局。
而进了罩房又左转入了个房间,钟承止与成渊便见到,这牧恬淡换回了来时的衣服,坐于两张大桌子之间,正在忙着……大吃大喝……
两张桌子上都放满了几乎御膳一般的大盘小碟,各式各样,玲琅满目。还有一位侍从正在继续将菜肴从食盒里往桌上摆。而桌角已经叠了一小堆的空碟子,这难道是……已经吃完的?而那只金钱龟,正缩进壳里,像块大黑石头搁在牧恬淡脚下,似乎是在睡觉。
钟承止自认为自己饭量算不小,见了这牧恬淡只觉着……果然是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牡恬淡听到钟承止与成渊进来,抬起头,放下碗筷,似乎也没对成渊一同前来有任何意外,又恢复那拈花一笑:“钟公子若不介意恬淡已吃了一半,来一同用膳吧,外面那素食淡羹定是吃不饱肚子的。”
钟承止笑了笑同成渊一起坐下,虽然已经吃得差不多饱了,但如此多菜色,很多都才刚上桌,热气腾腾,香味袅袅,而且有些钟承止从未见过,自不介意再吃点。
刚刚领路的侍从又拿来两套餐具,便同那好不容易把几大食盒菜全摆完的侍从一同退了出去。
钟承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问道:“恬淡知道这花鸟阁主是谁吗?”
牡恬淡拿起酒杯,敬了钟承止一杯,喝了一口放下,回道:
“恬淡也不太清楚,只知这花鸟阁主每年佛诞日在此小瀛洲举行放生会,并大宴宾客。待放生会后,会选数位功德最高的有缘人相见,并为其卦命解惑。据说准之又准,百无一失。于是这临安城中人都竞相来争这有缘之位。不过早年来的还有贫家子弟,后来便只有富贵人家才会来了。”
“为何?”钟承止不解地问。
牡恬淡微微一笑:“钟公子一会看看便知道了。”随后拿起筷子又开始消灭新一碟菜。
钟承止瞥了眼旁边的成渊,突然觉得这俩家伙其实是很合拍?接着又问:
“恬淡尝试过这花鸟阁主的解命吗?”
牡恬淡咽下口里的:“恬淡还未见过花鸟阁主真容。”
“那就应邀来演奏?看恬淡如此被众星捧月,非凡人定是请不到你。” 钟承止看看这两大桌碗碟,“莫非是因为这……饕餮大餐?”
牡恬淡笑笑:“钟公子明|慧,正是这花鸟阁主每年招待如此大餐,恬淡才会欣然而来。恬淡生计紧迫,只能混得一餐便是一餐了。”
“恬淡谦虚了,你这般程度的优伶不都是深宅大院,奴侍成群吗?”钟承止也拿起筷子挑着一些没见过的菜色尝了尝,果然味道不凡。
牡恬淡摇摇头:“恬淡只能糊口而已,这不是与你们住在同一家客栈之内。”
钟承止转而看着桌边叠起的空碟:“你若是每餐都要这么吃……那确实只够糊口了。”
牡恬淡又笑了笑,面前那菜碟已空:“钟公子莫非也想见见这花鸟阁主?”
“既然这般神奇,自然有兴趣见得一见。”
牧恬淡点点头没有应答,筷子没停。
这时成渊瞥着牧恬淡脚下的那只金钱龟:“恬淡公子的这只大乌龟放生掉,定是功德无量,估计就能见到花鸟阁主一面了。”
牧恬淡还是带着他那拈花微笑侧目看了成渊一眼:“恬淡的这只小龟,是自小的竹马玩伴,只是时常带在身侧相陪,并非拿来放生之物。”
“干脆今日放生掉,既让恬淡公子立了功德,又给乌龟遂了自小的心愿,还能顺便见得花鸟阁主一面,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成渊回得话里有话的。
“恬淡自认罪孽深重,无须积何功德,入了这地狱,度得众生,也好与成公子做个陪伴。”
成渊又欲接话。
“咳……”钟承止即刻打断这时不时就产生的辩论……或者说吵架?觉得这俩人完全就是冤家,“那恬淡每次来都不放生吗?”
“放的。”牧恬淡放下筷子指了指一侧墙壁旁窄案上。
钟承止顺着牧恬淡指向望去,那案上放着一只小瓷碗,里面有条很普通毫无特别的……小金鱼。
“钟公子若不嫌弃,一会就拿恬淡的这条小鱼去放生吧。”牧恬淡又拿起了筷子。
钟承止转回头,突然发现说话间也没多久的功夫,这两大桌的菜已经差不多被消灭干净。实在是不得不感慨:“恬淡你这胃口……确实好。”
牧恬淡莞尔于面:“苏浙菜清甜怡口,小巧精致。不像北方菜大碗大碟,明油亮芡。亦不像蜀菜那般麻辣鲜香,味浓色重。不多吃点,可是会饿肚子的。刚刚外场那些菜肴,虽然确实都是素食,但是全部用真正的鱼肉高汤调制入味,才能做出那般口味,其实比直接真材实料还要废料,且工序繁琐复杂,也是值得尝尝的。”
钟承止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我说味道那般好,不过这又是何必?单独给那些和尚们准备一部分素食不就好了,满场皆用这样的素食不是既废料又复杂。”
成渊在一旁说道:“这就是承止你不懂的东西了,这世间好多事都是要一份表面功夫罢了。”
牧恬淡难得没有反驳成渊的话,只是闷头吃菜。三人继续闲聊了一会,钟承止依然得时刻注意着这俩人有事没事就对着杠。待所有碗碟都变得干干净净,侍从取了漱口水与布斤来给三人漱口。牧恬淡便拿起他那只装了金鱼的小碗递给钟承止,一起又从天井回到宴厅。
宴厅里的人已经基本走光,景曲与卫书水还坐在原处,地下好几缸空酒缸,看来这俩又喝了不少酒。钟承止觉着这对门神时而就上演无声版斗茶对酒,也算是别有情趣?
五人一同出了花鸟阁,在花鸟阁门外不远的岸边已经搭好了放生仪式的香案,供着鎏金佛像。从湖心寺来的数位方丈还有本湛大师正在袅袅香烟之中咏诵着《大悲咒》。
而一侧九曲桥上弯弯折折站满了人,每家的下人都端着各式各样的瓷盆木桶,里面装的想必是放生的活物,几位小沙弥们正拿着木勺水桶在九曲桥上穿行而过,依次给这些生灵浇洒净水。在场的信徒又开始跟着方丈转诵《心经》,接着忏悔念三皈依,再诵《往生咒》。
整个小瀛洲的绿草碧水秀石间,回转着经文颂唱,飒看之下,庄严肃穆,虔诚尊然。
钟承止五人也不打扰这气氛,从花鸟阁门口小声缓慢地走到九曲桥不远处。这时钟承止往桥上一望,约莫就懂了成渊与牧恬淡先说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同厚生生之乐,焕大华巍巍之业。
——此句改自:王随《西湖放生池记》中一句“既厚生生之乐,永焕巍巍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