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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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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洵笑吟吟看着穿短打的男人,非但没如众人所料出手揍他,反而站起身,手一翻,从袖口里摸出一团白胖的鸟,正是之前那只在畅春坊里口不择言的八哥。

    “去,给我找口锅。”陵洵吩咐旁边站着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是!”方珂瞄了那八哥一眼,觉得白色八哥挺稀奇,不过稀奇归稀奇,啥颜色的鸟也不妨碍吃,于是吸溜着口水跑出去找锅,也不见他走得如何快,却偏偏眨眼间没了踪影,跟一股风似的。

    被压制在地上的男人直盯着方珂离开,目光牢牢钉在他脚上穿的黑布鞋上。那鞋是黑缎面,看着无奇,只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布料上有不明显的暗纹。男人的眉毛微动,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喜色。

    “风爷,怎么处置这人?”另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问,这人和刚刚出去的方珂长得居然一模一样,只是那方珂天生一副喜相,好像总是怀揣着什么高兴事儿,这一位恰好相反,板着一张脸,跟谁欠了他几万贯钱似的。

    “要不直接把舌头割了吧。”有人提议。

    “割什么舌头!直接活剐了他!娘的!你们是没听见他白天怎么在畅春坊编排咱们风爷的。”

    “风爷还是回去休息,对付这种杂碎,何必劳您大驾?我们哥几个看着办就行了,等一会儿见血,别再污了您的衣裳。”

    好好的一个布庄后院,一伙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到最后,不是要卸胳膊就是要砍大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入了土匪窝。

    男人似是怕了,连连告饶,求风无歌大人不记小人过。

    陵洵却蓦地收笑,眼中寒意乍起,看得男人心中一个机灵。

    “你们想砍别处我不管,但他这舌头却不能动,否则,我怎么问出他背后的指使者是谁?”

    此话一出口,众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么个欠嘴的泼皮居然还有来头。

    男人更是惊异,周身气势骤变,先前的惫懒市井之态荡然无存,那几个压制他的人忽然觉得手中滚烫,感觉这人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变成了烧热的烙铁,纷纷惨叫着松开手退后。

    也恰好在这时,门户紧闭的院子里猛地吹起邪风,卷起漫天尘土飞沙,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不好!要跑了!”方珏最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拔剑追出院门。

    大风很快停歇,众人睁眼再看,发现原来男人被捆住的地方只剩下一堆散乱的麻绳,哪里还有人影!

    “哎呀,好大的一阵风啊!真是古怪!”方珂提着一口石锅进来,见院中情景,一下愣住了,“诶?刚刚那人呢?”

    方珏去而复返,像一条灵活的黑影,落在陵洵身边,摇摇头,“跟丢了。”

    陵洵面色沉郁,将八哥往方珂手中的石锅里一丢,撒了把鸟食,吩咐好好养着,又对方珏说:“怕是有人盯上了我们,我追去看看,得懂明白这人什么来路。我不在时若是家里出了事,知道该怎么说?”

    “知道。”方珏点头,“借押送布匹之机,贩运私盐。”

    “好,遇到变故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岳掌柜从北边押货回来再说。”

    简单嘱咐这几句,陵洵让人拿来他的刀,提着出了门。

    风无歌每次要单独追什么人,都不让人跟着,也从来都是毫发无伤,没有失手过。在他手下做事的人对此早已经习惯了,所以这次同样没人提出要跟他一起去。离开之前,众人见他还将那段捆人的绳子捎带走了,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天色全黑,还有尚未掌灯的人家,街上光线昏暗,别说是个人影,就是远处来一辆马车,不听马蹄子和车轮子的动静,估计都难以发现。

    陵洵并没有急着追人,而是找了个偏僻的巷子闪身而入。

    他四处查看,确定这附近没人,从怀中摸出一块折了几折的白色绸布。

    将绸布展开,只见上面画着横纵交错的线条,仔细辨别,竟好像是一座城池的堪舆图。

    “九宫八卦掌上排,纵横乾坤在其中,地耳天目洞玄机,阴阳之事我尽知。起!”

    陵洵低声念诵,手心里有微光流出,那堪舆图竟兀自漂浮起来,他双指合并为诀,指了指那捆过男人的绳子,绳子上顿时闪过金光,而堪舆图竟随着他的指示飘过去,悬在绳子上空微微打转。陵洵闭上眼,一片清明的脑海中,赫然出现锦城的平面图,图中有一个金色的小光点,与那绳子的光晕相同。

    错不了,这便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了。

    确定了目标的位置,陵洵正准备起身去追,脸色豁然变得惨白如纸,浑身血液凝固了。因为他发现,从金色光点所处位置看,这个他要找的人,此时……就在他的身后!

    招数先于身体反应,陵洵抽刀横劈,只听当的一声,刀柄震得他虎口又麻又疼。可是等他真正转过身,却发现面前空无一物,竟什么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刚才刀身明明有劈到什么东西,震得手疼的感觉犹在,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见鬼了?

    “可惜啊可惜,好好的阵法师,竟然用天赋做这种寻人问路的小事,真是暴殄天物。”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空荡荡的巷子里传出来。

    陵洵认出这声音就是之前那个男人的,眯起眼,发现面前的空气中似乎浮动着一层若隐若现的薄雾,透出后面幽深的巷子,显得很不真实,于是他试着用刀尖往前探去。果然,刀尖就像碰到了一层无形的墙壁,抵在什么东西上不能再动了。他眼珠微转,想了想,将刀收回来,又恢复了那副不着急不着慌的样子。

    “说我是阵法师?啧啧,这屎盆子可不能乱扣,要死人的。”

    “风老板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刚才念的不就是阵法师入门最基本的口诀么?我一直在这里,看得可是一清二楚。”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谁能证明?倒是这位阵法师大人,您敢不敢和我去衙门口走一遭?”

    男人本来是想来一个下马威,可是见这绣楼老板非但不认账,还无赖地倒打一耙,知道自己是碰到了难缠的主,于是干脆撤去迷阵,显出身形,客气地拱手道:“风老板见谅,在下此来,并无恶意。”

    这年头说一个人是阵法师和说他谋反没区别,一上来就扣帽子,还摆出这种阵仗,说没有恶意,蒙谁呢?

    陵洵看着蓦然现身的短打男人,横了横眼,没说话。

    男人瞧出陵洵戒心,笑容又诚挚几分:“风老板,在下这次非但不是来找麻烦的,反而要恭喜风老板。”

    陵洵还是不接话,找了处台阶,大马金刀往那一坐,等着听下文。

    男人走了这么多地方,寻过这么多人,还真没见过谱这么大的,只好继续赔笑,说明来意。

    “不瞒风老板,近来京城局势动荡,幼帝身边强狼环嗣,各路诸侯蠢蠢欲动,朝廷实在是风雨飘摇。中常侍大人心系圣安,秘密派人在民间招揽阵法师入京,以求拱卫皇室,震慑虎豺。此次迫不得已找来,道破风老板阵法师身份,实在是欲以家国相托,而并非别有用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