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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太阳已经有西斜之意,虽是五月底的天儿,却也并不算是太热,客人散尽,闲云山庄又恢复了一派宁和与平静,幽幽之中倒是有一股超然之意。
可程锦并没有理会这些,只往旁子瑜的院子而去。
旁子瑜的院子与她的院子分别处于闲云山庄的两边,一进入的旁子瑜的院子,她还没有开口说话,旁子瑜却是首先发现了她的到来,“锦儿身子无碍了么?”
“已经没事了,师兄,今日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我又是怎么了,还有金文林呢?”程锦一来,首先问的就是这件事情。
旁子瑜倒也不意外,似乎是知道程锦必定会有此一问一般,微微安抚了程锦,才笑道,“那人原名或许并非叫做金文林,他是明狱而来的杀手。”
“明狱,杀手?”程锦皱眉。
旁子瑜懂得她并不知晓这些事情,只道,“明狱是一个杀手组织,专门培养杀手,做的是专门的杀人的买卖,且里面培养的杀手各有特点,只要有人出得起足够的银钱,明狱便可不理是非恩怨,派人出手。”
程锦点头,“如今看来,是有人想要搅乱这一趟浑水了。”
程锦的语气之中带了一丝讥诮。
旁子瑜却是笑道,“早先你尚未回来的时候,我与楚帅便料想到大会当日该是会有一番动乱的,只是,虽然防范,却是也让对方钻了空子。”
尤其是他们没有料到,此次明狱要来的竟是是有昂人秘术端倪的人。
程锦听他如此一说,眯眼,“师兄与楚睿商量过?”
不过话一出口,程锦便明白了,既然朝廷已经插手此事,必定做好了各方面的事情,只是想起先前她言语刺激之下与楚帅说的还药王谷清白,倒是显得可笑了。
旁子瑜看她瞬间明白了过来,只笑道,“锦儿无须担心,今日之事,原本就是不想你过多烦扰,因为没有提前与你说,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你也无须担心,药王谷到了如今这等境界,总免不得要发生这样的事情。”
程锦听着旁子瑜这般安抚的话,却是抬头,看向旁子瑜的眼睛,“事情真的过去了么?”
旁子瑜一愣,面上温和的笑意又一瞬间的停顿,“锦儿……师兄只是不愿你太多担忧。”
程锦了然笑笑,“师兄……我总是要明白许多事情的。”
旁子瑜沉默不语,药王谷千斤的重担,他总是愿意为她分担一些的。
程锦却是笑道,“找一个时间,师兄与几位爷爷与我说说药王谷的事情吧,还有此次,朝廷为何插手江湖之事。”
程锦听她虽是笑着的语气,可语气里面分明是带着一股决然与坚定之意,旁子瑜只能点了点头,“好……”
不过话到此处,旁子瑜想起突然被程锦发现了的金文林,不免开口道,“锦儿是如何发现金文林的?”
说到此处,程锦面上只是笑笑,善于从细微处发现可疑之处,是她擅长的事情,“此事并不艰难,师兄怕是不明白,有一个词叫做犯罪心理,在今日这样的地方,正如师兄所了解的,明狱派来的杀手,主要目的不是杀了谁,只不过是想要对一个能够引起混乱或者引起药王谷与朝廷之间混乱的人下手罢了,或以此引起朝廷与我们药王谷之间的矛盾,既然如此,他在杀了人之后的第二个任务便是观察现场,不论是出于任务还是处于个人心理原因,我相信,不是一刀毙命而是以那样曲折的方法去杀害一个人的,心理多少都是自负的,既然如此,对方必定会留下来,并且可能亲眼见证了我……嗯……活死人肉白骨的过程,再出于自负的心理,必定想要了解我到底是如何能够让本来已经经脉不存的人重新活了过来的,后来一切便顺理成章了,他主动来找我了。”
旁子瑜听了程锦一番分析,皱了皱眉,足足看了程锦好一会儿,“可今日所来的多是医者,医者痴迷医术,锦儿由又如何判断?”
程锦脑中回想起了在院中见到金文林时候的情况,勾唇笑了笑,“一切,不过是一个阴谋罢了,不论是多么周祥的布局,总还有一个关键之处的,刘达被害,是成了死结的关键,可他的自负,便是另一个关键之一,所以,我便判定了,不过,我倒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他,挑不起明狱的大梁。”
这么说着,程锦脑袋之中突然闪过一丝什么转头看着旁子瑜,“师兄觉得,他真的是明狱派来的杀手?”
旁子瑜抿唇,“锦儿有所怀疑么?只是我们判定的依据是因为对方身上纹刻了明狱的标志。”
程锦点点头,“我记得师兄说过,伤了刘达的,是昂人秘术,那么这个金文林?”
旁子瑜神色微凝注,“金文林,或许是从何处习得了昂人秘术也不一定,毕竟当年昂人灭绝的只是西部蔓草丛林,自是有逃散出去的人,不过那些人火候难撑,这几十年来,也不见风雨兴起,早已被世人淡忘了。”
程锦自是不会怀疑旁子瑜的话,他说的昂人秘术,是他古籍所见,也是楚睿认可的,只是她心中尚有怀疑罢了,“会不会,明狱本身就是……”
旁子瑜摇头,“不会。”
程锦不多说,旁子瑜有这般的认定,自是有充足的理由。
只轻轻呼了一口气,程锦话语幽幽,“真是生不逢时,看来我是避免不了这一趟腥风血雨了。”
她开玩笑似的话语,想来自己无缘无故来到此处,却是碰上了这么一摊子事情,可真是难以言说。
可她虽是开玩笑,这话却是让旁子瑜心中心中不忍,“锦儿……到底因为这些事情,让你受了各样委屈。”
程锦面色一僵,知晓旁子瑜将她的玩笑话当真了,只笑道,“师兄是说什么呢,既然风浪来袭,我们就迎风破浪就是了,何况,我像是那样怨天尤人的人么?”
她这么说着,只惹来旁子瑜的一声轻笑。
而此时,另一边,邬终别院之中,楚睿正从暗室之中走出来,迎着即将要落下的日光,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可却是抬眼,看着那挂在远方山头上的一轮光芒消淡了的太阳。
他刚刚走出来,展蔺便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如何?”
楚睿淡淡瞥了他怪异的姿势一眼,并不说什么,只是唇角带着一抹冷笑,“明狱的自由杀手。”
“还真是,他娘的,猖狂到大晟来了!”展蔺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
楚睿自是当做没有听到了,除了面上依旧冷冽的表情,似乎也没有了什么变化,不理会一瘸一拐的展蔺,径自往前而去。
可展蔺却是跟在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阿隐说,昂人秘术又出现了,从那人身上出来的?”
楚睿抿唇,点了点头,“嗯。”
可往前的脚步却是未停下,展蔺看他这副神色,不免奇怪,“唉,你什么意思,一个嗯?就没了?”
楚睿并未回头看他,“否则本帅要做何反应?”
“难道你不该就此计划一番,重振你先祖威风?”
楚睿听罢,终于回头看他,如同看着白痴一般,“身子废了,脑袋也废了不成?”
展蔺一愣,怒道,“你身子才废了!”
楚睿也只是回头看了他,继而继续转头,“时过境迁,能掀起什么风浪,已经几十年过去了,未能掀起过的风浪,日后自然是掀不起来。”
话语之中并不带着让人觉得威严寒冷之意,可偏偏展蔺觉得自己从中听到了一阵讽刺一般。
也是,昂人又如何,再次出现的秘术又如何,那些早已成为了历史,不可否认,当年并未能够扫光一切,可却是没有给了那些野蛮之人东山再起的机会。
不够他却是听说了,今日那人伤了程锦,面上带着一阵狐疑,看着楚睿的身影,轻咳了两声,“咳咳,修远,小锦儿如何了?”
楚睿皱眉,回头定定看着展蔺。
展蔺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终于面上升起一抹假得不行的笑意,“我不问了,我不问了还不行么?”
见到楚睿转过头去,展蔺跟在他后边,才幽幽说道,“也怪可惜了,好好的热闹的别院,少了一个人,竟然变得无趣了。”这么一个感叹之后,他语气之中又有了一些庆幸之意,“不过……小锦儿是药王谷的,看来日后小爷我是不怕伤病在身了。”
可他虽是这么说着,却是不见楚睿有半分反应。
却是这时候,陆远匆匆而来,“元帅,太子殿下在前厅等候。”
楚睿轻嗯一声,却是见陆远再次开口道,“太子怒气正盛。”
楚睿点头,“本帅知道了。”
说起这事儿,展蔺不免想起,“据说,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将咱们的这位太子殿下拦在了外边?”
楚睿面不改色,“太子金贵之躯,自是要好好保护,否则,出了事情,谁人担当得起?”
他说得很好,很合理,展蔺重重点头,“对,你说得对。”
楚睿却是瞥了一眼他不便的腿脚,“你这腿脚,不行便请她来给你看看。”
展蔺一愣,“你何时如此关怀过我事情了,便是我小命难保也不见你派阿隐过来给我一看啊。”
楚睿神色淡淡,极为嫌弃地看了一眼他的腿脚,不说话,转身离去了。
只展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好似明白了什么一般,一手摸着下巴,看向一旁莫不说话的侍者,“你说需要小锦儿过来看的是我么?”
侍者不语,展蔺似乎也不需要他的答案一般,“嗯,小爷想,应该不需要。”
另一边,坐在前厅之中的秦曜,面上还带着一层怒气,只是这整个邬终别院,却是似乎不受他这位太子殿下的怒气影响,只一旁的侍者见着秦曜这般模样,起初还能劝他莫要动气,可如今,却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楚睿的脚步声出现的时候,秦曜便猛地一拍桌子,“楚睿,你该给本宫好好解释今日所作所为。”
楚睿的脚步顿了一瞬,不过也仅仅是一瞬而已,接着便继续往前,整个人出现在秦曜的面前,“太子。”
低垂的眼眸,看不清他眼眸之中是何等神色。
秦曜见到他,面上便升起一抹屈辱之感。
这个人,这个掌握着四方兵马的本朝大帅,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论是父皇的怒气,还是他这个当朝太子的怒气,对他,都无半分影响。
年少之时,他便是京城之中最明亮的少年,各家官员,朝中大臣,谁人不说楚家儿郎天资聪颖,天纵奇才,便是他这个皇子,也要隐藏在他的光辉之下。
哪怕,后来楚家因为护国将军的事情而有所衰落,哪怕他曾被人唾弃,却也唾弃地被所有人记得。
不论他做了多少努力,不论他皇子的身份如何尊贵,终究是抵不过他一人冠盖京城的风华。
哪怕如今他贵为太子,可却是一个窝囊十足的太子,承顺帝虽是年过半百,可还是壮年之躯,他的太子之位,还不如一个皇子时候来的逍遥,更是东宫之首,也不如这位兵马大元帅的声望,哪怕他常年离京,京城之中从未断过他的传说。
秦曜知道,自己的怒气在楚睿面前根本就是于事无补,可他却是忍不住,他是当朝太子,未来诸君,他是君,而楚睿不过是一个臣子,为何能够在他面前无动于衷。
楚睿似乎是能够明白秦曜的心思的。
不过他并不计较这些,一声太子,也只是简单的称呼而已,没有可以的或者下意识的尊敬,也没有小心翼翼,面对秦曜的怒气,他毫无波澜的脸色,也不起一分变化,而后,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之上的秦曜,不待秦曜说什么,便在下首的首位之上坐下来,并不看向上首的秦曜,却是开口道,“太子可还记得,奉命南游的初衷?”
楚睿提起这件事情,秦曜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堪,“那又如何?”
“如何?”楚睿唇角一勾,看向秦曜尚还带着怒气的脸,“殿下既然记得,便知陛下的心意,药王谷的事情,陛下不希望殿下插手,何况,殿下分明是微服南游,在江宁府现身,已然不妥。”
在一旁的陆远只觉得,今日楚睿能与太子说这么一长段的话,已经是实属难得了。
秦曜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还是皱眉道,“江宁府已是最后一路,本宫再过两日便回京,此事,不烦楚帅。”
楚睿语气幽幽,“既然如此,殿下更该避险,今日混乱,殿下懂得己身责任,便不该现于人前。”
秦曜听此,定定看了楚睿好一会儿,忽而笑道,“楚帅,当真是好思虑。”
楚睿颔首,算是应下了。
“只是不知,父皇若是知道了,你将程锦语留在邬终北苑一月之久却是隐瞒不报,该是何等感想。”
他以为能以此事来让楚睿忌惮,让他明白自己过于托大之心。
可楚睿却是毫无担心,眼底的冰冷未退,面上却是似乎覆着一层浅浅的却又薄凉的笑意,并不回答。
可就是这样的自信,让秦曜心中升起一抹不堪与不甘。
可他其实在楚睿平静无波,万事成竹在胸的模样中同样明白,他所说的这些,并不能起什么作用。
仅仅是一会儿的时间,秦曜便又压下了心头的那丝火气,反倒是面上又重新戴上了那一层高傲的笑意,“罢了,既然楚帅早有打算,想必父皇也是能理解的,本宫,也不便多言。”
楚睿又是一个颔首示意。
秦曜唇角一勾,“镇西大将军的爱女竟是药王谷现任的谷主,说来此事可真是凑巧,本宫听闻,这药王谷谷主的选任,程序极为复杂,好似说,继任者身上自出生之时,便自带一朵凤凰花,除此之外,还得药王谷镇谷之宝雪蟾蜍的认可,想来,这程大小姐当时一出生半被认定了,却是不知,隐藏了多年,便是连父皇都不知,否则,早借了这一层关系,如今也不劳烦楚帅出征尚未回朝便跑来这江宁府了。”
楚睿不动声色,“太子言之有理。”
秦曜眯眼,咬牙,“既是还有两日本宫才回京,这两日,以本宫的名义会见程大小姐,想必楚帅不会介意本宫扰乱楚帅的计划吧。”
楚睿依旧是眼无波澜,“既是以太子的名义,自然不必报备与臣。”
他这么说着,没有阻拦,也没有说是赞成,倒是让秦曜心中升起一丝怪异感觉。
原本的怒火虽是还未消散,可他此番兴师问罪的本意,却也早已偏移。
最后,秦曜只得毫无所获,再次离开了邬终别院。
只是秦曜离开之后,展蔺放才从后边走出来,面上带着吊儿郎当的笑意,“你就如此放走了他?”
楚睿眼皮一抬,“他是太子。”
展蔺嗤笑一声,却是意味深长看着楚睿,“你放心他去找小锦儿?”
这怀疑的的语气,任谁听了,都能听出他语气里边所包含的那一丝幸灾乐祸之意。
展蔺的眼中还是带着期待的,只是,他虽是如此说着,楚睿却是凉凉看了他一眼,“难道她眼光与你一般?”
“啊?”展蔺瞬间怔怔。
可楚睿眼中却是带了毫不掩饰的嫌弃,上下打量了一番展蔺,展蔺瞬间明白了,合着这是说他眼光不好呢,深吸一口气,展蔺突然笑道,“不是眼光不眼光的问题,修远呐,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这不识女人心之人,是不明白这等道理的。”
“她眼光很好。”
楚睿依旧淡淡出声。
可展蔺听着,却是忍不住,喷出一口笑,只看得楚睿皱眉,他才开口道,“当真难得,你竟是承认了。”
这话一出口,岂不是已经承认了楚睿早已对程锦有所计划于图谋?
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倒是让这冷漠之人,动了一颗凡心。
他这么一句话出来之后,楚睿也不再出声了,可面上的神情显得放松了几分。
与展蔺多年的交情,决定了两人之间的这般相处模式,虽是有着一层胜似兄弟的情意,但却是不会过多干涉对方的事情,楚睿自是不会刻意隐瞒他什么,自然这位高冷外闷的大元帅,也不会与自己的兄弟说这些事情。
他只拿起了桌上的茶杯,面上并无什么表情,轻轻啜饮了一口。
一时之间,展蔺面上倒是只剩下了感叹之色。
恰在此时,关元从外边进来。
“元帅。”
楚睿稍放松下来的神色,覆上了些许严肃,“如何?”
“程姑娘……已经醒过来,并无大碍。”关元客观述说所知的情况。
楚睿轻嗯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展蔺眼珠一转,明白了关元到底在做一些什么事情,趁着关元尚未退下,笑道,“小锦儿醒来之后,做了什么?”
关元又瞬间的迟疑,不过看着楚睿似乎并不阻止,又声音冷然道,“程姑娘醒来之后,去了子瑜公子的院子。”
“哦……”展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关元却是看着自家元帅眉头似乎是皱了一下,不再多说,径自退下了。
展蔺却是面上一直带着一层笑意,“修远,让我猜猜,你先前一直瞒着小锦儿她自己身世的事情,后来,又那般突兀让药王谷的人找上她,以你这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最是正常不过,不过……我猜,今日在闲云山庄见到你,她定是很不高兴。”
他说得是实话,虽说与程锦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展蔺却是知晓了程锦大致的性子,这会儿,说出这么一番话,见楚睿微动的神色,便知自己猜对了。
他不免觉得好笑,换了一下坐着的姿势,再看向楚睿,“有句话,还是小锦儿与我说的,叫什么来着,哦,对,越作越死!如今看来,说的就是你了!”
可他这不正经的话一说出来,便引来楚睿煞气腾腾的犀利眼神。
展蔺面上表情一手,顿时升起一个寒颤,“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事情又不是因我而起!”
“你话过多,本帅,嫌吵!”
展蔺轻哼一声,许是性子比较放得开,因而,他倒是能够理解程锦的心情一般,只幽幽道,“程锦在这邬终北苑住了许久,你别看她嘻嘻哈哈,整日似乎不着调,不明事理的模样,可也不过就是性子使然,她有一颗不知多少男儿都逊色的慧心,虽是提防许多人,可在底线之下,却是真诚对待身边的人,她心里跟明镜而似的,许多事情都是明白的,你这般欺瞒她,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却不是她所喜欢的方式。”
展蔺并不在意,其实许多事情他都是不在意的,但他分明又能把许多事情看得明白的。
楚睿其实早就有过考量,天下之大,藏起一个人,于他而言,并非是难事,可程锦不愿意……他的欺瞒太久了,而她也被束缚得太久了。
那个马上飞扬,肆意的女子……就该如同今日在千百人面前论医时候的万丈光芒与明媚光亮……
目光熠熠生辉,神色神采飞扬,英姿飒爽,胸有成竹。
桃花面,胭脂色,芙蓉香,如那灿灿霞光,倾洒九天。
他不语。
展蔺却撇撇嘴,“不过小锦儿也就这脾气,若是万般无事,可就不像她了,毕竟……不比你那位含之郡主呐。”
楚睿眼睛一眯,手掌翻动之间,他手边的茶杯已经快速飞向展蔺。
展蔺阻挡不及,只能翻出手掌阻挡,可到底还是被溅了一身的茶渍,华贵衣袍上边,沾惹了一片脏污。当即站起,看了一眼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某人,却是不敢还手,只怒气腾腾站起身来,看着某人悠闲之态,张了张口,却是突然又笑道,“活该小锦儿生你的气!”
说罢,又是懒得理会黑了脸的楚睿,一瘸一拐地离开前厅,走出门之际,还不忘大喊一声,“陆远,给你家元帅准备浊酒半壶,让他深夜独殇!”
陆远虽是听见了这话,却是不敢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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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程锦,与旁子瑜询问了一番关于金文林的事情,再小小总结了一番今日大会的事情,与旁子瑜约好了明日与祥坤院与几位长老说今后药王谷的事情,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只是,她虽是回了自己的院子,却是在用过了晚膳之后便长时间沉寂在窗前。
原本在旁子瑜的院子的时候,程锦便想要问他多次去邬终别院,是否是与楚睿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与计划,期间……是否有关于她的事情。
可后来想想有觉得没有多少必要,不论如何,不管是什么,不管那一日巷子之中的暗杀,旁子瑜的出现是否凑巧,乃至后来他们出现在邬终别院,楚睿那般不动声色让她离开。如今看来,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原本已经疲累了一日,这会儿,待宁儿收拾好了床铺之后,一躺在床上,反倒觉得没有了睡意。
初时的生气,一开始时候的纠结,经过了今日的那般跌宕起伏,又经过了如今一晚上的消磨之后,便也没有剩下多少了。
如今想来,程锦觉得实在没有理由升起那样的情绪,楚睿不管出处于何种目的要隐瞒她,都不过是一个权谋者成事的一步罢了,谁叫彼时的她是无权无势,一切未知,而他掌握所有的消息,轻易查出想要知道的信息呢。
若是她自己,换位思考,其实,深处这等情境,倘若真的有所需要,或许,她也不仅仅是隐瞒如此简单,若是再有野心一些,甚至想要直接以此来达到更直接的目的。
换位思考,能够明白的道理,又有什么可以计较的?
这番道理,不是在今日见到她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明白了么?怎的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程锦躺在床上,哀叹了一声,今日在院中的争吵,一一从她脑海之中闪过,她皱了皱眉头,对于自己的行为很是不满。
不若一切正常,回到当初,她有她的计划,楚睿有楚睿需要做的事情?
程锦这么想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翻了一个身子,挂在脖子间的玉佩的绳子一个偏移,那股温润之感便由肌肤,慢慢渗入了体内一般。
蓦然的程锦又想起那一日替楚睿治诊时候的情形,她咬咬唇,坐起身,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玉佩,可是摸到玉佩温暖的触感,这细腻纯白的玉佩,又让她心中喜欢,想了想,又重新挂在了脖子上,还用手隔着里衣拍了拍,似是极为喜欢与珍惜。
嗯,楚睿的东西,与那厮自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何况,他又不是谦谦君子,何须佩玉,不若放在她这儿,滋养着。最重要的便是,这是抵押物!
想到抵押物,便又想起这几日似乎都没有给楚睿针灸过了,也不知隔了几日他情况如何。且不管情况如何,程锦都决定先晾着他,惹了她不快,也该让他有些教训才是。
这么想着,程锦觉得心安了许多,继续翻了被子,将自己缠成了一个蝉蛹一般,闭上眼睛,决定要好好睡觉,明日一早再见几位长老,将后边药王谷的事情整理整理,既然接手了,自然要尽职尽责嘛。
初夏的夜晚静悄悄,尚有几声稀稀落落的虫鸣,闲云山庄一处,程锦的院落已经熄了灯,可是,在闲云山庄另一处,几位长老聚集的祥坤院,依旧是灯火通明。
对于今日发生的事情,花怀心中尚有一丝犹疑,“锦儿如今虽是好不容易回来了,只是今后的事情……按照如今多事之秋,却不是好时候,不若让她安稳下来,过段时间再将事情与她说明白。”
可冷封却是觉得如此不妥,“事情不是你我想要隐瞒下来便能隐瞒下来的,你看那丫头,今日这般风采,比起年轻时候的旁谷主,反是胜了几分,她自小便是聪颖至极,如同明珠月华一般,难不成你我要掩盖她?况且,若是后来有一日,锦儿首先知道了,反过来怪罪我们,你当如何?”
花怀听此,重重叹了一口气,看向申火和姚奉,“你们如何看?”
“锦儿已过及笄之年,她总是要担当起药王谷的重任的,即便我们心中疼惜,却也不能凡事全然接手,锦儿终究是要长大。”姚奉语气之中尚有一些无奈。
只有申火,看着几人这般,却是语气之中不见半分颓靡之色,“你们看看锦儿,由她今日的性子便能看出来,她虽是女儿身,却是一颗男儿心的豁达与大气,依我看,你们的担心都是多余了,锦儿没有你们想象的如此脆弱。”
申火可还记得程锦进入闲云山庄之后的一切,也明白,五年漂泊生活,却是依旧能保持那一颗颖慧之心,这不是一般的女子能够做到的,加之程锦今日的表现,的确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认知,不论是在处理突然发生的刘达的事件,还是与各位慕名前来的医者之间的论医,都让他们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十一二年前还依偎在他们膝头玩闹的那个小丫头。她如今的智慧更显示了小时候的聪颖,只是,比起小时候相,如今似乎性子变得更为大气与豁达了,多了一些男儿气度与气概。还医术了得,并且在没有任何人的庇护之下仍然让他们等到的程锦,不可能是一般大家闺秀的柔弱,更不是不能承受自身命运的女子。
几人听着,皆是一愣,继而发笑,纷纷摇头,花怀也是笑叹了一声,“也是,想来是我想多了,你看她今日那论医的时候假装老成地样子,当真是……是……唉!不知该如何说她,这女娃的性子,其实能够轻易被人欺负了去的!所幸啊,她回来了,若是旁谷主知晓,该是了无遗憾了”
花怀说罢,便忍不住笑骂一声,“小丫头片子,唬得一帮老头子一愣一愣的!”
几人想起今日程锦论医时候的模样,皆是一笑。
但是,姚奉心中却是有一些担心,笑过之后,却是提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听子瑜说,锦儿一直住在邬终别院。”
众人听此,原本松散的和谐气氛再一次凝重起来。
花怀重新开口,“我担心的也正是此事啊……当年程云与楚逸,虽是并称大晟双剑合璧,可两人之间,为了避嫌,并无多少交集,一人在西,一人主北,这两人,更是从未有过交集,锦儿……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姚奉眯眼,只道,“朝廷已经不止一次想要从我们此处找到突破口了,药王谷两百年来,从最初的与朝廷各自相安甚至相处融洽,到如今,相互提防,都是为了这件事情啊。”
“两百年了,缠缠绕绕,始终无法了结。”
“如何了结,了结不得,这是先祖的遗训,若是五十年前……何况,何人又知,先祖将那信物放于何处?”申火感叹。
众人再次密密分说,但,诸多事情,即便他们是药王谷的长老,却也仅仅是辅佐谷主理事罢了,花怀道,“罢了,楚帅,到底是不同的,你我虽是不理事,却也明白,楚家,终是将大晟放在心中的……如今我们只好好辅佐锦儿成事,撑起药王谷,将旁谷主找回来,才是头等要事。”
“嗯,不错!”
其他人纷纷点头。
至此,子时早已过去,距离鸡鸣之声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这一处的灯火方才熄灭。
晨起的第一抹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程锦屋中的时候,程锦只抓过被子,将头一蒙,不愿起来。
可宁儿却是记得昨夜临睡之前程锦的叮嘱,记得叫她起来,今日还要与几位长老和子瑜公子开会。
宁儿悄悄打开了房门,却是见着程锦依旧卧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蝉蛹一般,料想平日里程锦都是辰时方才起来,再想程锦昨夜已经睡得够晚,此时距离开会还有一小段时间,宁儿便想着,不若再让她休息一会再起来。
于是原本轻手轻脚被推开的门,又被轻手轻脚地关上了。
宁儿方要退下,可尚未转头,一个清冷的声音便在后边响起,“她还未起来?”
宁儿自是认得花听双,第一日来的时候便知晓花听双的身份不简单,此时见花听双双面色微冷,手握一把青剑,双手抱胸,正站在一丈之外,看着她。
宁儿见着这番,有些小心翼翼,却还是道,“阿姐昨夜休息得晚,因而,此时尚未起来。”
花听双听此,却是直接越过了宁儿,向程锦的房间走去,宁儿赶紧拦住,“唉,双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花听双皱了皱眉,神色认真,“辰时已过,叫她起来。”
宁儿一听便急了,也不顾得花听双,忙阻止道,“双姑娘,阿姐还未起,你不能进去!”
程锦在里屋,自是听到了外边叽叽喳喳闹着的声音。
花听双一听宁儿这话,顿了顿,程锦辰时未起,变得这般慵懒,可怎行?不顾宁儿的阻拦,却是要去往程锦房门。
她原本就是个会武的,宁儿哪里阻拦得了花听双,只见花听双一把推开程锦的房门,一地的阳光,斜斜射入程锦的房中,在地上铺上了一层金色。
花听双看着床铺上凌乱的一团,皱了皱眉头,“锦儿,该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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