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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锦钻出了马车,陈家村的人虽然得知了昨日药王谷大会已经落下了帷幕,并且听说了新一任的谷主是个女子,但毕竟没有人能进入闲云山庄,自是不知道那药王谷的谷主就是与他们同住一个村中一年多的程家姑娘。
这会儿见着程锦从一辆看起来并无富贵奢华的马车上下来,但是衣着却是有了很大的改变,众人心中虽是觉得奇怪,但更是被陈氏院子中传出来的声音吸引了去。
程锦朝着陈氏的院子走过去,随同而来的车夫有些担心,“谷主……”
程锦摆摆手,微微凝眸,“你在外边等待,我进去看看。”
她都如此说了,车夫自是阻拦不得,只得站在马车外边等待,不再阻拦。
宁儿首先上前去问了围在陈氏院在外边的几个妇人,“大婶子,里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吶?”
居住在陈家村一年多,程锦语虽是不与外人接触,但是宁儿却是个嘴甜的姑娘,比起程锦,她更惹得村里人的注意,因而,见到宁儿如此说,并且知道宁儿与陈氏关系较为亲近,自是不会隐瞒,只长话短说,“还能如何,唉,孤儿寡母的,尽是被欺负!”
程锦就站在一旁,自是听见了这番话,话头一止,却是听见里边传来了一个极大的声音,“你,你,你胡言乱语,你污蔑人!”
俨然就是陈氏的声音,在程锦的记忆里,陈氏历来就是一个温柔有礼而克制的妇人,哪里有过像如今这等歇斯底里的时候,且也不难听出那声音里隐忍的怒气,当即也不管了,三步并做两步,就往陈氏的院子去。
而陈氏的院中,此时已经是凌乱不堪,陈氏气极,一张原本温和的面上已经是怒得说不出话来,陈平站在陈氏的身边,红着一双眼睛,少年同样也是气得不轻。
而院子中,正在嚣张跋扈的,却是一个月前,被程锦扔进了猪圈的陈斗和气焰嚣张的陈晓兰。
陈晓兰在江宁府府衙的时候分明已经被楚睿惩戒了一番,没想到,这一个月的时间竟能又恢复嚣张了么?
她眯了眯眼,跨步进去,“哟呵,我说是谁在这儿撒野呢,我刚一进村口,便闻道了一股臭味,将整个陈家村曛得臭气熏天,原来是咱们的村长大人吶。”
程锦的声音一发出来,外边围观的人便都忍不住发出了暗笑的声音,但是,到底是因为对陈斗还有几分畏惧,这笑声只是敢暗自发出,压抑着。
陈斗听到这一声清亮的声音,少女的声音中带了一股灵动之感,转过头,见到程锦面上讥诮的表情,咬牙切齿,“程锦!”
陈氏与陈平听着这个声音,急急往程锦这边看过来,陈氏面上是惊愕,惊愕之中带着一丝难堪,陈平却是激动,“程锦!”
程锦不理会陈斗的咬牙切齿,只给了她一个挑衅的眼神,往陈氏那边走过去,路过陈斗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陈斗听罢,只看着程锦的背影,一双眼睛几乎能够喷出火来。
陈晓兰自从上次在江宁府的府衙中与楚睿状告程锦却是适得其反之后,一直对程锦怀恨在心,此时见到程锦,更是恨不得扑上去。
程锦却是一个眼神都不留给陈晓兰,只想陈氏走过去,“婶子,这是怎么回事?”
陈氏的眼圈红红的,撇过头去,不愿开口。
程锦看向陈平,陈平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程锦见此,想着平日里陈斗作风不正,没想到猪圈的事情未能将他如何,如今反倒卷土重来了,嘴角只冷笑一声,索性回来了,那么久在离开之前,为陈家村解决一端祸害了再走。
陈晓兰气不过,站在园子之中朝着程锦大喊,“小贱人,你还有脸回来!”
她这一喊,程锦尚未出生,陈平就已经怒吼,“你闭嘴!”
气得眼圈发红的小伙子,这一声怒吼直接让陈晓兰有了一瞬间的惊愣,可是这一惊愣之下,院中却是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啪”的声音。
陈晓兰尚未从惊愣之中回过神来,便感觉左脸火辣辣的疼。
宁儿却是在这一声巨大响亮的啪声之后,快步跑到了程锦的身边,小姑娘原本就不满陈晓兰,这会儿,见着陈晓兰嘴巴不干净竟然如此骂程锦,尤其是此时在她眼中,程锦已是身份尊贵,岂容她为非作歹,先前他们势单力薄,不能如何,如今,自是无需再忍。
小姑娘也是个嘴巴爽利的,站在程锦身边之后,直接开口就是噼里啪啦的,“就凭你,你以为你是谁,就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你还敢骂阿姐,你自己本就是下贱做作之人,这话也亏你说得出口,你不羞,别人都替你羞,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就敢在阿姐面前嚣张!”
陈氏被这清脆的啪声清醒过来,看向宁儿,想不到一向说话嘴巴极甜的姑娘骂起人来竟然也不遑多让。但是面上到底多了一些担忧。
程锦听罢,对着你宁儿竖起一个大拇指,“好,不错,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可陈晓兰却是在宁儿的一片反驳之中惊醒了过来,捂着一张脸,手指宁儿,“你,你,你,你敢打我!”
她眼睛含泪,被打的半张脸上面印着清晰的五个指印。
宁儿自然不是怕她之人,看着陈晓兰的那只手指,“你,你,你什么,别说是打你了,就是将你丢入村口的河中喂鱼你也是罪有应得!”
陈晓兰万万想不到如今的宁儿和程锦,只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已经锋芒至此,只抓着陈斗的胳膊,大喊道,“阿爹,你,你要烧死他们!”
陈斗眼见着陈晓兰被打,还被骂的毫无招架之力,早已气得吹胡子瞪眼,“程锦,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我让你好看!”
今日程锦穿的,尚还是今早的打扮,二八芳龄的少女打扮起来,自是灵气美好,何况程锦本来底子就好,一月不见,再见程锦的时候,陈斗心中不免心痒难耐,但是,却是更为气恨程锦这般嚣张。
程锦并不为陈斗的这句话生起任何怒气,反是勾着唇,看着陈斗,一双眼睛,犀利又沉着,“哦?你如何让我好看?”
陈斗被他看得气焰降低了几分,分明是一个女娃,只是不知为何自己面对程锦的时候,竟是心中升起一股害怕。
他声音变得结结巴巴,“你,你……我是村长,我想将你如何便将你如何!”
程锦发出一声冷笑,为陈斗的这句话感到可笑,“我知道你是村长,但是,我想将你如何,便能立刻将你如何,你信不信?”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程锦声音并不大,面上的表情也没有刻意挑衅,只是勾着唇看着陈斗,可是却是让人怀疑不了她绝对能够说到做到。
外边看热闹的人已经探头探脑,加之院子不大,自是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不知道消失了一多月的程锦如今回来了为何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可看陈斗在她面前的弱势,便觉得大快人心。
陈斗其实依仗的不过是自己村长的位子与江宁府知府的妹夫方才敢作威作福,但是在面对程锦眼眸中的犀利的时候,却是真的威武不起来,因而只能伸手指着程锦,“你,你,你……”
你了半天,他也说不出什么,可陈晓兰却是不依,一把拍开陈斗指着程锦的胳膊,厉声道,“爹,还与她说这么多做什么,我要让她好看。”
说着,便想要抡起胳膊朝着程锦而来。
可还不待陈小兰有更多的动作,程锦却是以极快的速度,本来尚在陈氏身旁的她,此时俨然已经在几步之间移动到了陈斗的前面,原本放在身上的银针,不知何时,已经刺入了陈斗的胳膊之中。
陈斗一个趔趄,不受控制倒在地上,样子痛苦至极,倒在地上便也算了,还颤抖不已,如同得了疯症了一般。
陈晓兰一紧张,眼中已然是惊慌,赶忙上去,“阿爹,阿爹,你怎么了?”
她语气已经有了几分颤抖,程锦只冷冷看着。
陈晓兰害怕至极,“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这妖女,使了什么妖法,难道要杀人不成!”
程锦冷哼一声,语气之中已然严肃,“杀人,我今日便是将他杀了又如何,你们在陈家村做的一切,死有余辜!”
这番话,并不引起围观的人的反对,陈斗作为陈家村的村长,其实却是以村长的名义来行个人的私事,陈晓兰嚣张跋扈连小儿都欺负也就罢了,陈斗更是可恶,虽是不敢对村中的妇人明目张胆地伸手,但是却是敢于对邻村的妇人与幼女伸手,奈何邻村村长的权势没有他这以江宁府知府为靠山的村长大,不能如何,而除此之外,陈斗更是贪图小利,村中人辛苦奋斗一年而收获的庄稼,也被他以各样的理由来从中牟利。
为非作歹之事做多了,自是得不到他人的同情。
此时的陈平眼见着程锦为他们所做的这一切,再想到自己连自己的目前都保护不了,心中愤怒难平,更是直接来到陈斗的身边,一脚依旧是一踢,“叫你欺辱我娘叫你欺辱我娘!”
陈氏却是怕陈平与程锦真的闹出了人命,最后弄得不好收场,只赶紧上前去阻止两个情绪激动的人,“好了好了,阿平,程姑娘,你们别闹得太大了,出了大事,不好收拾。”
陈平气不过,“娘,他都那样欺辱你,辱骂你,还想要对你用强了,如何能轻易放过了?”
程锦一听陈平这话,眼中只喷射出一股怒气,“婶子莫怕,今日的事情,不会如何的。”
可陈氏到底是一个安守本分的妇人,实在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了,只声音重了几分,“够了,你们还要将事情闹成什么样子,还嫌,我,不够丢人么?”
后面的话,她声音降低了几分,是难为情。
程锦自是明白,怒气也消降了几分,陈氏毕竟不是她,在这个对于女子多有苛严的时代,万事忍气吞声方是她们的大智慧,她可以凡事都睚眦必报,但是,陈氏不一样。
陈平自是懂得自己娘亲的难为情,虽然愤怒于陈斗辱骂陈氏,羞辱陈氏一个寡妇,并且羞辱之后还想要占有陈氏,但是眼见陈氏如今的样子,也不想自己的娘亲不快了,只得揽过了陈氏的肩头,带着陈氏离开了此处。
陈晓兰看着陈斗被欺负得几乎不成人形,只恶狠狠瞪向程锦,“告诉你,别以为有大元帅帮你撑腰我便怕你,大元帅若是知道你如此粗鲁,必定会将你赶出去!”
程锦气笑,陈晓兰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才会如此想的,“是么,那你就去好好告诉大元帅,就说我程锦借着他的腰在这儿为非作歹呢!”
“你!”
陈晓兰说不过程锦,而陈斗尚在地上颤抖,陈氏已经被陈平带着进入了里间。
程锦看着外边围观的人,只道,“诸位,陈斗为非作歹,实在做不得陈家村的村长,诸位受了多少年的气,如今难道还有继续忍受下去么?”
外边围观的人,原本就不满陈斗,即便心有有气,却也不敢发出,如今见着出来了一个竟然天不怕地不怕的程锦,加之程锦今日对陈斗出手,更是让他们内心激动,觉得大块人心。
可如今不知该是如何呀。
程锦却是唇角一勾,“诸位,当朝的兵马大元帅是爱民如子的好人,如今尚在江宁府,元帅停留江宁府,就是上天对诸位的垂顾,不若,趁此机会,将陈斗押送到元帅面前,让元帅定夺,重新选出村长之位的能人。”
“这……”众人却是犹疑了,“大元帅天人之姿,怎么会理会这等小事。”
“当朝大元帅天人之姿,雄风威武,嫉恶如仇,定是会帮诸位伸张正义,何况,陈斗作恶多端,更有陈晓兰冲撞元帅不知悔改,元帅清风朗月光明磊落,怎可人心眼见各位被欺压多年而无处伸冤,不如借此机会,让元帅做主!”
程锦适时鼓动起来,目的就是要陈家村的人带着陈斗去找楚睿。
的确,程锦的一番话很有效果。
人群之中一向热心的陈大河高声道,“乡亲们,此时不等,更待何时,我们难道还要忍受陈斗的欺压不成,我回去将牛车拉过来,咱们一起,绑了陈斗,去见元帅,让元帅做主,便是江宁府知府谭大人也不能徇私!”
“好……”
呼应的声音一旦起来,事情便成功一大半。
陈晓兰见此,早已慌乱了,哪里还能相出反驳的话语,而陈大河等人的动作倒也很快,村中的汉子们七手八脚之间,已经将颤抖不已的陈斗搬上了牛车,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去。
陈晓兰自是被强行带着一起前往江宁府,程锦很是好心地给各位乡亲指路,告诉他们邬终别院如何走过去,最后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去,面上升起一抹笑意,可那笑意,却是带着一股狡黠之意。
只有宁儿站在她身边,面上有些担忧,“阿姐,你如此做,元帅不会迁怒与你,或者迁怒乡亲们么?”
程锦却是半分不担忧,“小姑娘,你过虑了,楚睿那种人,绝对会严肃解决好了这件事情,从此还陈家村一片清净,至于迁怒嘛……他哪里还有精力生气。”
“咦?阿姐怎么会知道?”
“向他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儿,哪里有机会如此亲民,我这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好好体验呢。”程锦自信满满,朝着里边走去,去找陈氏。
宁儿若有所思,“阿姐果然了解元帅!”
“去去去,谁爱了解他谁去,本姑娘不了解他!”
“可阿姐分明了解啊,陆远大哥都说了阿姐……”
“我这叫经验你知不知道,还陆远大哥,小姑娘,叫得如此亲密?”程锦挑眉。
宁儿轻哼一声,“阿姐,我不怕你了!”
“……”
陈平带着陈氏到了里间之后,安慰了陈氏几声,陈氏慢慢平复了下来,程锦再进去的时候,陈氏已无大恙,见着程锦进来,只站起来,面上有些感激,“程姑娘,今日的事情,真是感谢你了。”
“婶子日后不用担心了,经过今日这番,日后,陈斗必定是不能在陈家村作威作福了。”程锦给她一个安心的笑。
陈氏见着,再一看程锦如今的打扮,水灵灵的一个姑娘,通身泛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贵气与气质,只道,“我早先便觉得你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如今,可是一切都好了?”
陈平自是注意到了程锦如今的变化,只难言开口,“程锦?”
程锦唇边浅笑,三言两语之间只道自己如今是药王谷之人,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陈氏听罢,并不见有多少惊讶,似乎是一切都不觉正常。
程锦心中微微怪异,但却也不好多问,反倒是陈平,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言语难免激动,亦是拉着程锦问了许多问题。
话语过后,归于沉寂,陈氏只道,“日后你是不会再回陈家村了。”
程锦自是点头,“不会再回了,可能还要离开江宁府,此番回来,是为了为这一年多的照顾之情与婶子道一声感谢。”
陈氏了然,“不回来也罢,陈家村,终究不是你该长久呆着的地方。”
程锦听罢,总觉得这话语多有奇怪,但陈平却是语气怅然与可惜,“程锦,你真的不回来了么,你要去哪儿?日后,我岂不是不能再见到你了?”
程锦轻笑一声,“怎么会,大晟也就这么大,迟早还有见面的时候,况且,你若是想,自是可以跟我一道出去。”
程锦这句是玩笑话,但是这玩笑话一出来,陈氏便已经开口道,“阿平过两年再出去吧,虽说男儿志在四方,但我尚想让他陪陪我几年。”
程锦听此,自是明白陈氏的意思。
只看着陈平面上因为程锦一句话升起的希望又因为陈氏一句话而被浇灭,只笑道,“来日方长,不急,阿平年纪还小,再过两年再出去也正好”
陈氏点头,后边便是程锦与陈氏的一番寒暄了,程锦本就不是善于寒暄,尤其是与一个差不多可以做自己母亲的人,因此,说不了多少,只道是感谢,再将从江宁府给陈氏带回来的东西一并搬进了院子之后,便离开了。
陈平自是舍不得,程锦只道,她仍会呆在江宁府,陈平若是有时间,可去闲云山庄找他便是。
这才分别了。
程锦原本已经要跨上马车,却是看着马车旁边的那个院落。
于她而言,这个居住了几日的院子,她并无多少感情,但是宁儿却是在此居住了一年,原来的程锦语也在里边居住了一年,原本已经跨上了马车的脚步收回来,对着望着程家院子出神的宁儿道,“罢了,进去看一眼,日后,便不再回来了。”
说罢,两人只往里边走过去,程锦只站在院子之中,这里并没有留下一些什么她深刻记忆的东西,当年翻过的东西,出了那一袋金针之外,便也什么都没有了,因而,此番回来,自是没有拿着什么东西的目的。
两人并不在这个院子中多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自此出来,跨上马车,离开了陈家村。
马车慢慢悠悠,往江宁府而去,而彼时的江宁府,邬终别院门口,却是热闹非凡。
陆远见着村民们七嘴八舌,论说被绑在马车上颤抖不已的中年男人,和一旁哭得简直不成人形的陈晓兰,只觉得头大,这些人,闹哄哄想要让元帅为他们做主,一定要惩治了欺压他们多年的村长。
尤其是不知是谁说的一句,“程姑娘分明说元帅清风朗月,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元帅岂会坐视不理?”
陆远听着,更是额头突突跳,这程姑娘也真是敢给元帅惹事!可他真的要将此事告知元帅么?
罢了罢了,陆远一咬牙,只安抚别院门口闹哄哄的百姓,“诸位莫要着急,我立马将此事禀报元帅,元帅定会定夺。”
然后陆远脚步匆匆,让楚睿的院子中而去。
楚睿正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一张折子放在前边已经许久,他虽是盯着一张折子看,但眼中分明闪过的是烦躁,一向平静无波,除了漠然冷冽便难在眼中出现别样神色的男人,此时,却是眉头紧锁。
陆远知道自从从闲云山庄回来之后,元帅心情便不怎么好,这会儿,见着静悄悄的书房,只小心翼翼道,“元帅,外边陈家村的村民让元帅为他们做主。”
楚睿的眉头再是一皱,“江宁府府衙拿来做什么的?”
陆远深呼一口气,元帅语气不好,但仍旧是小心翼翼开口,“据说,是程姑娘带他们来,要元帅为他们做主的。”
楚睿皱着的眉头再是一皱,眼中的不耐与烦躁却是渐渐沉下,只站起身,在陆远还在小心等待的时候,楚睿已经走到了房门口,眼中冷冽依旧,却是多了一份疑惑,“怎么回事?”
陆远只得将院门口发生的事情一一与楚睿说了一遍。
楚睿听罢,抬头,揉了揉额头,“罢了!去看看。”
陆远抬头,眼中闪过一抹惊愣,就这么轻而易举?
而程锦坐在马车之中,慢悠悠进城之后,已经是太阳落山的时候,不轻易撩开车帘子,便见陈家村几位村民面上高兴地走在人群之中。
宁儿透过车帘子的缝隙,见着这番,终于放心了一些,但到底有些后怕,“元帅果然没有迁怒村民。”
虽然在邬终别院的时候,并未听说楚睿的脾气有何不好,但到底村民多是不识礼数之人,只怕会冲撞了元帅,宁儿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程锦却是已经放下了车帘子,勾唇道,“楚睿那样的人,怎会迁怒这些无辜村民,不过都是被压迫的百姓罢了?”
“那阿姐……”
“今日将陈斗收拾成了那样子,若是我们进一步,直接处决了陈斗,也未尝不可,不过总免不得要麻烦许多,尤其是这在档口,若是直接通过江宁府的官员来,只怕是官官相护,最后受苦的还是陈家村的村民,但是如今一旦楚睿插手此事,那些人便不敢对陈家村的村民如何,陈斗才会真正的玩完了!”程锦的声音平静,哪有有一丝真的只是给楚睿添麻烦的恶作剧。
宁儿想了想,只笑道,“阿姐好聪明,陈家村的村民日后再也不用受陈斗欺负了。”
程锦唇角一勾,又不在意道,“不过,堂堂一个大元帅来处理这等琐屑小事,那是老狐狸肯定不屑,本姑娘就是要玩死他!”
宁儿一抽,见她瞬间换了一个神色,只觉得程锦越发难测。
而此时,处理了一众闹腾的百姓的事儿之后,返回自个儿院子的楚睿,却是黑着一张脸,陆远跟在身后,自是不敢言语,据乡亲们所言,这一场热闹就是程姑娘鼓动大家来的,难怪元帅会如此生气了,尤其是百姓说到那两人辱骂程姑娘的话,元帅直接不再多听,没了耐心,着人将那两人带去江宁府府衙,并且亲自给了谭尚石口信,如此下来,元帅亲自出口的事儿,那两人岂会还有好命?
唉,他这么想着,冷不防,楚睿突然开口出声,“明日去闲云山庄,让她回来给本帅施针!”
陆远站在身后,一愣,却是立刻反应过来,“唉!”
楚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抬起手揉了揉额头,陆远在身后跟着,心中莫名觉得同情,自打遇上了程姑娘之后,元帅这揉额头的动作便越发频繁了,几乎成了一个习惯,每次碰上程姑娘的事儿,都能让他揉一番额头,原本好好的神仙似的的人儿,硬是给程姑娘折腾得有了脾气,有了不耐。
可陆远却是觉得,这样的楚睿看起来人气多了,也不再是那样万般不为所动,冷冰冷的的一个人,看起来既孤独又冰冷,如今这样,虽是多沾惹了一凡尘之事,倒是显得更加真实了一些。
他兀自这么想着,便觉得明日一定要一早便去闲云山庄,将程锦给请回来。
而此时的程锦,早已回到了闲云山庄,她刚一回到自己的院子,便有山庄章的童子过来,“谷主,子瑜公子请您过去一道用膳。”
程锦听罢,面上笑眯眯,“师兄果然知道我饿了。”自是不推辞,便往旁子瑜的院子而去了。
旁子瑜早知程锦今日午后回了一趟陈家村,聊想着她回来的时间,便备好了饭菜在院子中等待着她。
程锦人未到,声音却是先到了,“师兄,我来了!”
她大大咧咧地动作,一进去便在旁子瑜的对面坐了下来,笑嘻嘻道,“师兄怎知道我肚子饿了,这么快便准备好了。”
旁子瑜看着她不客气的模样,轻笑道,“料到你该回来了,便一道准备了。”
程锦笑笑,自动拿起了筷子,也不等旁子瑜开动,便自己先吃了起来。
旁子瑜看着她的动作,只摇摇头,并不多说什么,拿起了筷子,与她一起用膳。
一顿膳食,程锦吃得很是舒服,酒足饭饱之后,她尚未离去,而是依旧坐在旁子瑜的院子之中,瘫坐在椅子上,坐没坐相,响起今日所言的药王谷的神秘的第一任谷主,不免起了一些八卦心思,程锦眨眨眼,怪异道,“师兄,你说那前朝开国帝后到底与先祖是个什么关系,以至于能在他们死后不将传国玉玺留给后代,反而是藏入了药王谷的信物之中?”
说道此事,旁子瑜似乎是沉思了一顿,看了看,在程锦求知若渴的目光之中,方才缓缓开口道,“传说,先祖与前朝开国皇后之间,情义匪浅……”
程锦听罢,瞪大了一双眼睛,脱口而出,“合着这是一段三角恋吶!”
旁子瑜不动声色看了程锦一眼,程锦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似是大胆了一些,赶紧闭上嘴巴,眼睛笑眯眯,示意自己不会乱说祖先的八卦之事,旁子瑜这才继续开口道,“两百多年前的大晟领土尚未叫做大晟的时候,天下格局并非如同现在的三分,彼时正当大浩国治下后期,四国之间常有纷争,前朝开国帝后便是生于那等乱世之中,至于先祖……”
旁子瑜顿了一下,见着程锦认真听着,便又继续开口道,“先祖,现今我们也不知他身世几何,只知道,少年时期的先祖便与当时尚在闺中的太史皇后相识,而后在后来的乱世之中,帝后攻打天下的时候,先祖便一直以这份少年的相识之情帮助帝后,直至天下太平,据闻,太史皇后是在临终前有意销毁传国玉玺,最后仍是于心不忍,方交给先祖,代为收藏。”
程锦听着,瞪大了一双眼睛,“销毁传国玉玺,这太史皇后果然不是一般人!”
旁子瑜却是笑道,“传国玉玺的来历锦儿有所不知,其实正是太史皇后所设计?”
“啊?!”程锦惊讶。
旁子瑜微微摇头,“帝后情深,尚未开国之时,太史皇后以自制玉石相蹭以表达深情,据太史皇后手册记载,原本不过是玩笑,竟不知开国之后,皇帝以皇后所赠玩物为传国玉玺。”
程锦嘴角一抽,“师兄,这简直就是荒淫无道好么,大统了天下的前朝真的是那个把自己的定情信物当成传国玉玺的皇帝?”
旁子瑜轻笑,“锦儿,前朝开国皇帝不过以此表达对太史皇后的深情罢了,何来荒淫无道之说。”
程锦啧啧摇头,“既然如此,为何太史皇后还想把她销毁了?”
“盖生死无常,旧人不再,留下来的物便也没了意思罢了。”旁子瑜的声音陡然落寞了一些,似是对前朝帝后的一番感叹。
程锦一噎,“果真是个任性的女子。”
旁子瑜只笑道,“太史皇后何止只是任性而已,历来史家便对太史皇后褒贬不一,赞者将之说成是千古一后,贬者将之当成是妖后毒后,只因她是前朝开国皇帝的唯一的女子。”
程锦听罢,当即便对这个传言中的开国皇后产生了好奇之心,只道,“也不知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能得一个皇帝独有的深情。”她口中虽是叽里呱啦,调侃前朝那两位开国帝后,但到底心中却是渐渐升起一股钦佩之意,能在一个混乱的朝代,一统天下,成为天下霸主的男人,该是多么优秀,而那个能帮助一代帝王开创霸业的女子又是何等魄力,在这样的时代中,便是平常男子都难以做到,而能够力排众议,只肯将一颗心只交付给一个女子,为她后宫无妃,天下四海只为她一人设,这样的魄力,那个太史皇后该是有多么幸福。
当然,此时的程锦不会想到,日后的自己,也会成为史书后代里让无数女子羡慕不已,同样也被史家众说纷纭褒贬不一的一代开国皇后,比之太史皇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旁子瑜听着程锦的话,只道,“锦儿若是有兴趣,我书房里有不少前朝的史书,你若是想看,我着人送来给你。”
程锦一听,当即认真努力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师兄你自己看便好。”
旁子瑜见着程锦这副百般不愿的样子,再想起今早与她讲述药王谷历史的时候,她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面上只升起一股笑意。
程锦却是眨巴着一双眼睛,自从知道有传国玉玺一说之后,程锦便不知为何,只觉得对那玉玺产生了许多兴趣,“师兄知道那传国玉玺长什么样子么?”
“我自是无缘得见,后世亦再无记载,不过,民间自是有各样的传说,传说最多的便是,传国玉玺实际上是粗制滥造之物,是太史皇后心血来潮,随意拿起一块碧玉石头,在平整之面刻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旁子瑜行走江湖,自是听说了各种各样的故事,乃至两百年后的今天,民间依然对前朝的神秘的传国玉玺津津乐道。
旁子瑜说罢,却是见着程锦坐在椅子上,面上似是沉思,又似乎是神游天外,不免有些担忧,“锦儿?”
程锦回过神来,看向旁子瑜,旁子瑜不解,“可是有何不舒服?”
程锦摇摇头,面上并无巨大表现,可内心却是无法平静下来。
后边,旁子瑜见着程锦似乎是面色不好,便也不再多说了,只叫程锦早点回去休息。
而此时此刻,仰躺在床上的程锦,内心的不平静仍然没有平静下来。
旁子瑜口中粗制滥造的碧玉石头,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当那一幕幕从旁子瑜的口中流泻出来的时候,程锦脑中曾经闪过曾经被忽略曾经抓不住的那一道光,却是精准地直冲她的脑海,那些模糊的,想不起来的,在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似乎都在慢慢变得清晰。
当初在海城城郊的案发现场,她碰到的那块后来怎么都回忆不起来的凶器,如今竟在旁子瑜的述说之中渐渐清晰,清晰到她似乎已经研磨过了一番那块碧玉的石头一般,那块碧玉石头就那么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每一分,每一角,每一厘。
程锦不能否认这等神奇,可她更为激动的是,原来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寻找的东西,便是使命所在。
传国玉玺,药王谷信物,药王谷谷主。
一切似是宿命一般,让她无力,又让她兴奋。
传国玉玺,就是一个巨大的期望。
这一兴奋,直接导致了程锦在子时过后仍未睡下。
第二日,陆远早早便来了闲云山庄,说是有事要见谷主,陆远是楚睿的亲身侍卫,此乃众人皆知的,陆远有事找药王谷的谷主,自是楚睿找的意思,闲云山庄的人自是将陆远迎进了山庄之中。
陆远以为能早早见到程锦,却是不知,等待的时间近乎半个时辰,却是连程锦的半个人都尚未见到。
最后,在他焦急不安之中,宁儿终于姗姗来迟,陆远瞬间便觉得看到希望了,却不知宁儿走上前去,给陆远倒了一杯茶之后,却是开口道,“陆护卫,你再喝几杯茶,阿姐就快就醒过来了。”
陆远当即嘴角一抽,见着旁边也没有什么人,方才开口道,“宁儿姑娘,程姑娘怎的还在睡?”
宁儿见怪不怪,“陆护卫也知道,阿姐若是心情好,睡上一日也不是怪事,若是心情不好,睡上两日更不是怪事。”
陆远一噎,的确如此,但还是开口相问,“宁儿姑娘,程姑娘如今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
宁儿摇摇头,“我也不知。”
陆远认命,自得在一旁好好坐着,可他已经将一壶茶喝光了,也不见程锦出来,宁儿却是很有眼力见的,“陆护卫,我去给你续一壶。”
陆远赶忙阻止,“宁儿姑娘,先别续了,这,你们山庄的茅房在何处吶?”
宁儿掩嘴一笑,给陆远指了一个路,陆远见此,急匆匆而去。
然而,却是不知,这一去,便是一条不归路,也不知这闲云山庄的茶到底是什么茶,陆远喝完这一壶,只觉得自己肠胃通泰,这几日因着被元帅的情绪积压导致的“后不利”之症给顺带解决了,以致陆远这一趟闲云山庄,既是痛苦,又是快乐。
待他在回到前厅的时候,程锦已经悠哉悠哉坐在前厅里边喝茶,见到陆远,一脸笑意,“好久不见吶。”
宁儿站在程锦的身边,一副乖巧的样子,“陆护卫可是肠胃不舒服,怎的去一趟茅房进用了将近半个时辰。”
陆远一噎,说不出来。
不过好不容易见到了程锦,自是要传达楚睿的话语,“程姑娘,元帅让您回邬终别院施针。”
程锦听罢,沉思了一瞬,认真开口,“回不得。”
陆远惊愣,“为何?”
“你家元帅尚欠我精神损失费,如今我吃不好,睡不好,寝食难安,精神不济,无力施针,无法救治。”程锦语气充满有心无力之感,可是她双脚晃荡,一把椅子被她踢得叮当响,哪里是无力的样子,再看她面色红润,唇红齿白,何来精神不济。
“程姑娘?”陆远欲哭无泪。
程锦却是叫唤了一声,“宁儿,扶我回房,我浑身无力,精神不济,需好好休息。”
陆远便这般眼睁睁看着精神抖擞的程锦被宁儿扶出了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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