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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移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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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锦先是一愣,而后觉得有点好笑,“你说展蔺?”

    梁念薇点头,极其认真。

    “你要不回去问他,我是不是他喜欢的人?”程锦眯着眼睛看她,笑。

    梁念薇狐疑地看了一眼程锦,看她面上坦然的又似笑非笑的样子,眼眸中升起一抹怀疑的神色。

    程锦看她犹豫不定的样子,似是觉得不知该如何抉择一般,笑道,“你与我说说,怎的听来了你哥喜欢的人是我了?”

    梁念薇看程锦这般不忌讳的话,说出来一点也不害羞,皱了皱眉头,“你羞不羞,怎么这样子说话?”

    程锦挑眉,意思不言而喻,她一个姑娘家这般闯入她的府邸,说的是谁?

    梁念薇却是一笑,面上多了一些友好,“我哥说你很好玩,我可以与你交朋友。”

    程锦:“……所以你才会觉得你哥喜欢我?”

    梁念薇点头,极是诚恳,而后,却是没事人一般,走向程锦,“我叫梁念薇,展蔺的妹妹,他是我表哥。”

    是一番交好之词,程锦勾唇看她,梁念薇嫣然一笑,“你别怪我闯入你的府邸,我就是想看看你而已。”

    “我不介意。”程锦眨眨眼。

    梁念薇面上一喜,“既然你不生气,咱们就是朋友了。”

    “若我生气呢?”

    “我哥说你不会生气的。”

    程锦笑,可心里却是暗暗记下了这一笔,梁念薇却是没有程锦许多心思,多了几分自然熟,“听说我哥这一路上一直败在你们药王谷一个人的手下,她今日在么?”

    不用多想,程锦就知道梁念薇口中所说的人是花听双,可她心中却是有些疑惑,“你知道?”

    “当然知道,我听说了,而且还不止一次。”

    梁念薇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分明是闪着一层光芒的,大有一股极想见到花听双的样子,“我还听说她让我哥当街丢尽了脸面。”

    程锦觉得好笑,只道这姑娘概是很想看展蔺出丑的样子,因而才有了这样的兴奋,恰巧,这时候花听双进来,“锦儿,北齐六王子来访。”

    “这么早就来了?”程锦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梁念薇听罢,却是转头看向程锦,“那个北齐六王子么?”说起来的语气里边,多了一些不友善之色。

    程锦眼中疑惑,“他有什么问题么?”

    梁念薇因着与展蔺一起长大,性子自是比较爽利的,此时听到这位王子拜访郡主府,只哼了一声,语气带了一些不满,“这位六王子,可是好自以为是,初次来我们大晟,迎接使节的宫宴之上便想借机羞辱我们大晟,高傲得很,哪里有一些外邦的礼仪,当时还是玄王殿下化解了。”

    程锦听罢,微微挑眉,看向另一旁的扶桑,扶桑却是轻轻点了头。

    这件事情,一开始的时候,在京城还是微有流传的。

    花听双进来的时候,贺兰阔已经进入了郡主府的大门,因为与梁念薇说了这么两句话,又因为两人如今身处的地方是整个郡主府的前院,因而,梁念薇一说完,程锦便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

    他的脚步才刚刚出现在郡主府的前院,声音便已经传了进来,“清乐郡主,不会怪罪小王早早来访吧?”他一边说着,却是一边往里走过来。

    贺兰阔的穿戴,依旧是北方游牧民族的粗狂之气,比起大晟之人的更多的秀气俊雅,贺兰阔与身处内陆的西凉一般,都带着野蛮朗阔之意。

    二十几岁的年纪,银色金丝滚边的北齐亲王的袍服,穿在贺兰阔的身上,倒是让人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

    北齐与西凉皆是尚武的游牧民族,哪怕一百年来,当年的因为前朝的分崩离析,而让西边与北边的民族南下的南下,东进的东进,民族之间不断融合,但依旧保存着各自民族特色之中尚武的元素。

    此番,从他的穿戴之中出处显现的粗狂之色便能够窥见一斑了。

    话说完,程锦两三眼的打量之间,贺兰阔就已经走到了跟前,程锦含笑,“若是我说打扰,王子不也是已经进来了?我总不能再将人赶出去吧?”

    贺兰阔虽是也在城门一座茶楼看到了程锦回来之后的事情,只是如今再见其人,也料想不到程锦会是这般大气之人。

    听着程锦这番话,他先是一愣,看向程锦的眼中升起了一抹赞赏之意,继而朗盛一笑,“郡主果真是爽快之人!”

    程锦颔首,算是应下了这句话,却是将人请进了客厅之中。

    梁念薇虽是对贺兰阔颇有微词,却也是一个明白事理之人,不会在他拜访程锦的当儿说一些有伤两国邦交的事情,加之他今日也是客人,既是一起碰上了,自然是跟着一起坐进了客厅之中。

    待到坐定之后,程锦方才看向下首的贺兰阔,“不知六王子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贺兰阔一笑,“本王听闻,郡主回京路上,遭遇了一些不太平之事,竟有人动用我北齐境内明狱之力,欲挟持郡主,导致郡主掉落崖水之中。”

    程锦眨眨眼,唇角勾起,“确有其事,如今京中早先的流言想必六王子也听到了。”

    她说得不在意,反倒是让贺兰阔的心中升起一抹微妙之意,可既然已经来了,该做的事情,还得做下去。

    “本王所言,并非是为明狱推脱其责,只是,既是明狱所为,京城之中对郡主的流言便不可尽信,对此,本王还是明白的,虽是能力有限,不能为郡主粉碎留言,但本王相信郡主。”

    程锦挑眉,“哦?粉碎流言倒是不必了,一二流言罢了,有心之人有意为之,空穴来风,成不了气候。”

    对于自己的清白名誉之事,能够看得如此淡然,甚至不放在心上,不管是不是属于江湖之人的豪爽,对于贺兰阔而言,这个清乐郡主,这个药王谷的谷主,都令人觉得琢磨不透。

    “郡主果真与众不同。”

    程锦面上一笑,不语,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大有一种难道你今日来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件事的无聊与不耐烦之感。

    贺兰阔自是看出来了,当即也对这位清乐郡主多了几分兴趣,轻咳了一声,却是继续道,“只是本王听闻,郡主落入的那一片崖水之中,有寒潭与暗流,恐被寒毒所伤,本王知道此事的时候,已经传了书信回国,将北齐的麒麟火送过来,想来还有十日左右,便能进入大晟京城。”

    贺兰阔说到麒麟火的时候,程锦的眼神一缩。

    便是在另一边的花听双,眼眸之中也多了几分诧异。

    别人或许不知麒麟火究竟是何物,可是懂得医术的人却是知道的,麒麟火是一味难得的药材,长在冰雪极寒之地,极难得到,可谓可遇不可求,它虽是长在冰雪极寒之地,可是,却是这世间克制伤寒之症最好的药材。

    若是有了麒麟火,那么,楚睿被寒气入侵的暗伤,便会得到克制,至少能够修复八成,比金针调养要好上许多倍,也会减轻痛苦。

    这是程锦在听到麒麟火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事情。

    哪怕内心激动万分,可除了一开始时候听到的麒麟火的名字的时候,她眼神之中闪过的那一抹神色,之后却是依旧平静如常,“麒麟火是珍贵药材,世间难求一味,当日落崖,我也不曾受到寒气入侵,六王子此番,是否太过贵重了。”

    贺兰阔道麒麟火的时候,一直注意观察这程锦的脸色,可在他眼眸之中,除了一开始听到的时候,可谓微微震惊的颜色之外,似乎这位药王谷的谷主,对于世间珍贵无比,便是他们北齐也仅有一味的麒麟火也不不曾表露过太多的兴趣。

    他虽是不懂医术,却是知道,不少医者,对于药材,尤其是对于珍贵药材的渴望程度,不亚于武者对于之至上武功的追求。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子……

    令人琢磨不透。

    一个不过年方二八,失落在外五年,不过是刚刚上任的药王谷的谷主,究竟哪里来的这样的心性?

    可在程锦的面前,他无暇多想,“清乐郡主说笑了,所谓好刀配将士,东西有无价值,自是要用在懂得用的人手中,我北齐之人,早已习惯了北边冰寒之地,自是从几倍之寒之地而来的民族,自是不畏严寒,麒麟火于我北齐之人,用处并不大,不过,本王想来,若是用在清乐郡主的手中,会发生重大的效用吧?”

    程锦抿笑颔首,如今药草还在路上,此时来说,多说也无异,心思一转之下,只道了一声,“王子好意,却之不恭,先谢过了。”

    这意思,便是答应收下了,贺兰阔眼中闪过一抹完成了一件任务的轻松之意。

    只是程锦的这番态度,让一旁的花听双,面上升起了一抹狐疑之色,可却也没有表示出来。

    此番贺兰阔来访,在说了麒麟火的事情之后,倒也是一番轻松的交谈,各自天南地北地闲聊了一番之后,贺兰阔看着时间差不多,便要告辞离去了。

    待到贺兰阔离去之后,原本带着兴致勃勃想要来郡主府会一会将展蔺多次打败的花听双的梁念薇也没了多少兴趣,并且也知道程锦与相对清闲的她不一样,便道了几句,说了两日后为她在皇宫之中举办的宴会再见,便离开了。

    只是离开之前,却是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花听双,只花听双一度不知她的表情是何意。

    可她管不了那许多,见到所有人都离去了之后,方才道,“锦儿,你答应了贺兰阔?”

    程锦目视前方的脸回过头来看她,“我答应了什么?”

    “礼尚往来的道理你不懂?今日他送了一个麒麟火给你,这意思,已经有一半是 你愿意与他交好。”花听双有些着急。

    “是么?”程锦语气幽幽,“我有说与她交好了么?他若是自己会错意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既然是送上门来的东西,岂有不要的道理,所谓盛情难却,却之不恭不是?何况……”

    她看花听双,叹一声,“双双,你就是太老实了!”

    “嗯?”花听双皱眉。

    程锦勾唇,“既然是打算送给我的,便是我的了,意思就是,我们可以随便拿取了不是?”她看花听双,眨眨眼。

    花听双皱眉,点头,而后,恍然明白了程锦的意思,“你是说……”

    “嘘……”程锦手指竖起,这事儿,你与师兄着人去处理一下,说是十日之后,那么如今便是刚刚进入大晟与北齐的边境之地,这种地方,最好杀人越货了。”

    她说得轻巧,眼中还带着一股狡黠之意,花听双听她那句杀人越货,嘴角抽了抽,“放心吧!”

    正说着,程锦却是四处看了看,“师兄呢?怎的今日都不曾见过他?”

    “一早便去了德济堂,许是午时方会回来。”

    德济堂是药王谷在京城的一处店铺,所有京城的消息,均是由德济堂传送回药王谷的,早先的时候,程锦所得到的关于旁煜的消息,也是住在德济堂的大夫,也就是药王谷的人传送回去的。

    当然,药王谷在京城的据点不可能只有德济堂一个,但是德济堂明面上是最公开化的一家店铺,可暗里却是被各样已经暴露出来的药王谷负责下的药店掩盖住了其他暗中的操作。

    程锦听此,哦了一声,“说了倒是我这个谷主不尽职了,还没去会见他们,反倒是然师兄比我更先一步去打理这些事情。”

    花听双回答了那一句之后,思绪却是依旧停留在北齐所讲的麒麟火身上,“若是有了麒麟火,你当日侵人寒潭之中受到的寒气侵扰,便不用花费长时间调理了,于你而言,有益无害,没想到,这次北齐,倒是做了一件有用之事。”

    可听了花听双一句话,程锦面上的表情却是微微收住。

    麒麟火……她想要,并不是因为她要用。

    不过却是接话道,“他们想要插科打诨,否认是北齐皇室出动的明狱,如今计划失败,再接着这么一出,也无可厚非,不过都是想要拉拢药王谷罢了,你看如今,贺兰阔在这府邸呆了小半个时辰,你信不信,此时皇宫之中的那位皇帝陛下,早早就收到了消息?”

    花听双皱眉,“那你还……?”

    “还让他们进来,并且呆如此长的时间么?”程锦勾唇,却是继续道,“不仅要让他们进来,我还要谁来都来者不拒。”

    “你?”程锦勾了勾唇,而后转回头看花听双,双唇勾起一抹讨好一般的笑意,“双双呐,初次回京,京中的人,我们谁也不认识,不若改日在郡主府宴请宾客,多认识一些人。”

    她这样的笑意,让花听双直觉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的预感的确很是灵验,只听得程锦继续道,“我日理万机,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你去办啦,当然,你可以随意找助手。”

    说罢,程锦在花听双阴寒的眼神之中却是极快地闪身离开了。

    只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花听双还是忍不住破笑出声,摇摇头。

    而一切真如程锦所料,此时的御书房之中,灰色衣袍的一名男子,正垂手站在承顺帝的桌案之前,将一刻钟之前,贺兰阔拜访郡主府的事情与承顺帝交代了一番。

    承顺帝听罢,手中拿着红笔批阅奏折的手顿了一顿,“仅仅是这件事情?”

    “是。”季高应声,并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承顺帝眯了眯眼睛,冷不防轻哼了一声,“讨好之意!”

    季高不敢多少什么,他只是负责回报最真实的情况而已。

    承顺帝却是挥了挥手,“你继续观察。”

    “是!”季高应了一声,而后却是慢慢退下了。

    “于德成!”承顺帝唤了一声。

    于德成关进出身,“陛下。”

    “将那一盒金丝燕窝拿去清乐郡主府,另外,让旁子瑜后日一道进宫见朕。”

    “是。”于德成应下了,没有抬眼看承顺帝眼眸之中凝滞着的暗沉之色,躬身退了下去。

    金丝燕窝是补品中的极品,便是盛年时候,每年最多也就得五盒的进贡,这一般而言,都是承顺帝自己拿来用的,哪怕上次,最多也就给皇后一盒,或者拿一盒给太后,珍贵非常,如今,却是直接赏给了清乐郡主。

    于德成不能说什么,且按照承顺帝的这个意思,是由他亲自去了。

    于德成的动作倒也快,将一切准备好之后,再带着承顺帝的口谕到达清乐郡主府,还是午时未到的时候。

    对于承顺帝这番,程锦自是只能接下,拒绝不了,于德成到来的时候,旁子瑜还没有回来,按说是给旁子瑜的口谕,需他本人亲自来接领方才合理。但是于德成拒绝了这等麻烦,直接让程锦传达之后,便又笑眯眯地离开了。

    直到于德成离开之后,程锦方才皱眉,看了一眼那一盒据说极为珍贵的金丝燕窝,实在也提不起什么兴趣,如此大补之物,她怕上火!

    可是,在于德成离开了郡主府之后,今日,目前为止,在郡主府之中发生的事情,却是经由关元之口,一一传回了楚睿元帅府的书房之中。

    楚睿自回朝之后,这两日几乎可算是闲置了下来,展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楚府之中,听着关元将今日郡主府之中的事情一一汇报了之后,除了在说到梁念薇出现在郡主府的时候,有微微的诧异之色,然后看见某人投射过来的寒凉视线,赶紧坐正了身子,摆手,“天地可鉴,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是薇儿会错意!”

    楚睿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却是继续听着关元的汇报,待一切汇报结束之后,楚睿却是坐在原地,面无情绪,亦是不说话。

    关元亦未退下。

    可楚睿沉默了一瞬之后,再看关元,“日后,不必日日将她事事都报以本帅,只要不危及生命之事,由着她想如何,便如何。”

    关元顿了顿,拱手,“是!”

    见楚睿没有其他的吩咐,便退下了。

    待关元退下之后,靠坐在书房软塌上的展蔺依旧是坐没坐相的懒散模样,可他口中吐出来的话语,却是与他此时的模样大相径庭,“这混乱的京城,聚集各路牛鬼蛇神,当真是热闹了,可真是期待小锦儿的反应。”

    懒散的语气,可却是冰寒的味道。

    顿了顿,他看向楚睿,“你说,叫旁子瑜进宫做什么?”

    楚睿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旁子瑜在江湖上威名赫赫,陛下早就有听闻,此次,他进京,并且是长住之意,你说会如何?”

    展蔺皱了皱眉头,“不会给个官儿给他做吧?”

    楚睿不语。

    展蔺却是嗤笑了一声,“旁子瑜那样的人,怕是让他坐上金銮殿上的那把椅子,他都未必肯坐下去。”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一番话是真理一般,展蔺说到此处,还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一身恶寒之意,“若是我,我是死也不愿意的。”

    楚睿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却是双眼之中却是透着一股寒芒,即便是在这光线充足,外头日光正盛的书房里,依旧让人觉得无法忽视。

    展蔺看了看他的神色,抖了一身,当即也不再针对此事多说了。

    承顺帝,抑或是皇室此番动作,都不过是为了药王谷背后的东西罢了。

    可楚睿一脸正色,坐在书案之后,展蔺看向他眼中却是升起一抹玩味之色,直直盯着楚睿的嘴唇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一声,“咳,修远,你的嘴怎的了?”

    分明是玩味十足的话语,他带着一抹忍不住的笑意看着楚睿,楚睿听他这话,淡淡往他这边看过来一眼,他嘴唇上依旧带着一条淡淡的结了痂的伤痕,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因为什么留下来的,而展蔺不用多想,自是也知道能够在他唇上留下这样的伤痕的人会是谁,因而,今日见了他,不免想要打趣一番。

    可对于展蔺这番玩笑话,楚睿却是难得不对他的取笑如何,反倒是正色十足,“猫咬了。”

    淡淡的话语,还真煞有其事。

    展蔺听吧,几乎笑岔,但到底忍住不敢惹眼前这个危险的人,“楚府养猫了?我来往许多年,怎么不知道?”

    “迟早会养。”又是淡淡的声音,不甚在意似的。

    展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修远,哈哈,是这样的,小锦儿性子烈,对待非常之人,要用非常手段,她那人,软硬不吃,脾性古怪,捉摸不透……”

    可还不待展蔺说完,只觉得书房之中的寒意突然升起了几分,再看对面坐在书案的那人,眼波凉凉地看着他。

    展蔺赶紧打住,“别!我实话实说的!”犹似不怕死一般,展蔺还继续确认。

    楚睿扫了他一眼,“她不是你那些莺莺燕燕。”

    展蔺面色一僵,“庸俗!说什么莺莺燕燕,分明是红颜知己!”

    楚睿唇角带着一股讽刺,“你展少将的红颜知己,都换了多好打了。”

    说到此事,展蔺也不见生气,换了一个坐姿,看着楚睿,“修远,我与你说,你就是没有接触过女子,因而,才会在小锦儿那碰了壁……”说起碰壁,他又笑了几声,而后,在楚睿凉凉的眼神之中,继续道,“你若是早就纳了几房小妾,屋中多了几个通房的丫鬟,早知道了女子的心思,对症下药,岂是难事。”

    “你以为人人如你展少将一般,对什么都下得去口?”这话可谓损味十足,展蔺的面色僵了僵,顿了顿,面上升起一抹假笑,“好!楚大元帅手段了得,你继续……孤身终老,最好小锦儿再也不待见你!”

    楚睿也不见别的情绪,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许久,直到展蔺升起一抹狐疑,“你不会被我这句话吓到了吧?”

    他才刚刚说完,便见楚睿突然扫射过来的阴森的眼眸,忍不住打了一个颤。

    楚睿却是站起身,走到书房的窗边,看着外边骄阳似火,脑海之中蓦然想起程锦骄傲放纵的笑,肆意张扬的表情,每一处,每一次,都那么生动,那么明亮,堪比那如火的骄阳。

    他的眼睛,紧紧锁住阳光穿过林木间隙投射在地上斑驳的光影,那如梦似幻的感觉,就像看不清的程锦,让人琢磨不透。

    她那么灵慧,却又始终带着一层面纱一般的东西。

    她那么快活,却又似乎一直在掩埋这不为人知的东西。

    楚睿叹了一声,在展蔺觉得今日自己眼花了的时候,看着窗外斑驳的树影,幽幽开口,“我总觉得,有一日,她也会如这午间光影一般,渐渐消失。”

    展蔺受不住情绪发生了如此变化巨大的楚睿,在听到他这话之后,面上的表情有些诡异,“修远……你……不会是被小锦儿咬傻了吧?”

    可是看到他这句话落下之后,楚睿扫射过来的寒芒眼神,便知道眼前这人还正常得很。

    可展蔺却是以为不明笑了一声,“程锦这人,的确是怪异十足,当日在凝霞湖首见,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展蔺眯着眼睛,脑海之中似乎是对着一段时间与程锦的相识,回忆了一番,而后继续道,“医术诡异且不说,性子古怪也不讲,她与我们大晟的女子并无差别,可隐隐之中,却又觉得差别万千,琢磨不透……就像……与我们不是同一类人一般。”

    他这么说着,这次楚睿却是没有制止他,只是,在展蔺不甚在意的最后一句之中,他眼神却是猛地一缩,而后又归于沉寂。一时之间,书房里倒是沉默了下来。

    可展蔺是个聒闹之人,自是受不住这样的沉默,耸了耸肩,“不过世人千千万,各自有各自的性子,单是药王谷的谷主,又是将门之后,她自小受到的养育,可非一般人能够的,毕竟,有一个江湖第一美人的医仙娘亲,又有曾经威名赫赫的西北守将父亲,单是两人结合而出的孩子,就必定不会是平凡的孩子,若是他与其他闺阁女子一般,反倒是显得不正常了,总之也不过是平凡肉身,再不一样,不过也是多了几重身份,若非是因为药王谷背后的东西,她也不过是茫茫人海中别人看起来较为聒噪的一个女子罢了,不是仙鬼妖魔。”

    展蔺到底是豁达的,与程锦的相交,多的也是因为两人性情相投,加之他好玩,对于程锦手中时不时出现的新事物多好奇,至于其余的,自是不会多想,也不会多干涉。

    他不是楚睿,所以,没有太多忧患的心思。

    可楚睿却是在展蔺不慎在意的话语之中,脑海之中闪现过许多曾经忽视,或者想不通的时候。

    想不通的如今依旧是想不通,可心中却是升起了一股紧张与不安。

    “不过……我到听说了,西凉本次来和亲,咳咳,那位丹雪公主,据说,可是很是爱慕你呐。”展蔺话语之中还有一丝玩味。

    楚睿并不关注这些事情,脑中的思绪就此断住,回头看展蔺,“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展蔺笑了一声,看向他,“若是给你指婚呢?”

    楚睿唇角一勾,“指婚?这位西凉平西王的女儿?平西王虽是功绩不如当年,可手中依旧掌握兵权,不说陛下不会同意,便是西凉王那边,也会担心。”

    展蔺顿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而后看向楚睿的眼眸之中,带了一抹诡异。

    直直看得楚睿皱起了眉头,展蔺却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位丹雪公主,怎么说,也是西凉京城的美女,明艳艳的一个大美人,便被你如此无情不加考虑拒绝了?”

    他觉得好笑,哪怕知晓楚睿本就不是这般怜香惜玉之人,可如今这番话,怎么听着,怎么奇怪,似乎他避之如蛇蝎一般。

    楚睿沉着一张脸,“你若是想要,可去请旨。”

    展蔺眼一沉,再不做声。

    是夜,月光如洗,加之天气晴好,月光映照之下,将树影映照在青砖铺就的庭院之中,让暗夜多了一层静谧之感。

    郡主府中,一声沉稳的脚步,穿过廊檐,穿过小径,往程锦的元曦小院走过去。

    元曦小院在天黑之后,便一直掌灯,如今已经是戌时的时候,一般到了戌时,各府各院之中,也渐渐安静下来,除了一些巡逻的守卫,基本也就没有了别的事情。

    此时的程锦,正坐在书案之前,手中拿着笔,不知何时,已经描摹完了一张人体穴位图,此时,正按着朱笔,将图纸上几处需要特别注意的穴位指出来,标上了只有她自己才看的明白的阿拉伯数字,并且只纸张空白之处,对在穴位上锁标注的阿拉伯数字,进行的一些详细的注解。

    旁子瑜走进程锦的院子之中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程锦认真伏案写作的样子。

    他脚步顿了顿,却还是神色如常走了进去,“锦儿这么晚了,还在忙些什么?”

    程锦没有抬起头,在图纸上画完了最后一笔之后,将笔放下,“师兄,你来了。”而后,却是往纸张上轻轻吹了吹。

    旁子瑜在她对面的桌上坐下来,看着她手中绘制的一张详尽的人体穴位的图片,眼眸一闪,“这是锦儿今日午后绘制出来的?”

    程锦点头,“半天的时间,仅仅够绘制一张图而已,人体穴位博大精深,现今发现的不过是三五百而已,但其实远远还不够,待过些日子,我再绘制一张足够大的图标,到时候,师兄拿去印版出来,传给药王谷的子弟们……”

    画作精良,可谓是将人体的形象绘制得淋漓尽致,旁子瑜知道,程锦对人体穴位的熟悉,比之当下的医者,不知高出了多少,可如今看着他手中的那张纸,心中还是觉得讶异。

    不过知晓程锦自小天赋异禀,便也没有多想。

    程锦却是将图纸递给他,“这张图纸,师兄看看。”

    旁子瑜伸手接过,看着程锦特别标注的那一个穴位,抬头看她,“锦儿?”

    程锦抿唇,而后,将金针一并移交到旁子瑜手边,“这是为楚睿准备的,他体内有暗伤,师兄定会知道的,在陶庆县的时候,便是师兄为他治疗伤寒之症,你能为他施针,定是得了他的信任,日后……要麻烦师兄待我做这件事情了。”

    程锦语气平淡,就像是请旁子瑜去帮她照料一个无关紧要的病人一般。

    旁子瑜看了看手中的图纸,看了看金针,在转头看向程锦平静无波的面色,“锦儿,你与楚帅?”

    “师兄也知道我身份特殊,当今表面上看起来对我很是看重,可不用多想也知道,必定是在明明暗暗之处,安插了不少眼线,不论是楚睿来郡主府,还是我去楚府,多少,都会更加加重当今的忌惮,何况,还是兵权在握的楚睿?”

    这话说得在理,按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药王谷与被承顺帝忌惮的楚睿少一些接触,是明智之举,可即便程锦知道这一点,以旁子瑜近段时间对她的了解来说,这并不能成为程锦放开这件事情的理由。

    她是一个执着的人,不会更不会轻易半途而废,即便是眼线明暗交迭,并非成为最大的问题。

    旁子瑜叹了一声气,将手中的图纸放下,“锦儿,你聪明一世,可却糊涂一时。”

    程锦微愣,一双眼眸直直看进旁子瑜的眼中,“连师兄也来怀疑我么?”

    旁子瑜摇摇头,“锦儿知道师兄不是此意的。”

    程锦也不在意,“那师兄告诉我,楚睿损失的内力,究竟是为何?”

    她眼眸中带着一股执着,一股哪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是依旧抓之不放的执着。

    “你知道了?”

    “总之是瞒不住的,没能够瞒住的只有损失的缘由罢了。”

    旁子瑜抿了抿唇,沉默了一瞬。

    程锦也不催促,平静的面庞,在烛火映照之下,蒙上了一层光芒,可却是觉得更加冰冷了。

    旁子瑜终是叹了一声气,“那一日落崖,与楚帅一起被暗流冲入寒潭之中,恰逢你……较为特殊之时,受了寒毒的影响……”

    “寒毒?”程锦手掌握成拳。

    旁子瑜点头,“是,寒气至深,化而为毒,万幸不深,可若是没有楚帅那一夜为你护住腹部,后果不堪设想。”

    有多么不堪设想,程锦是医者,自然知道的,最严重的便是日后失去了成为母亲的权利之外,每月适逢那几日,便会痛苦不堪,她一直以为只是寒气入体,加之那几日是特殊时期,若是为此而出现痛经之症,也是不为过……

    没想到,惯性思维,直接导致了她对自己身体的误判。

    旁子瑜说到这儿,便知程锦能够明白了所有缘由。

    看着程锦,他继续道,“之后的事情,锦儿便都知道是了,不过你如今的确只需要调理一两年便会无碍,只是仍需要多注意,切记不可随意受寒,便可慢慢恢复,只是每月……有些受苦了。”

    程锦猛地一下站起来,“师兄……我……”

    旁子瑜面上依旧是温润之色,“师兄明白你的意思。”

    程锦却是怔怔站着,心中翻江倒海一般,久久不能平静,哪怕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如今不过似乎确认一番心中的猜想,却是不想,竟然会是这样的,楚睿这个人……

    那是可以为了一个人去死的勇气。

    可这份情义,何其珍重,珍重到她不敢承受,也害怕承受。

    珍重到明明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喜怒哀乐,情绪变化,从来不敢承认的东西,在这一刻,毫无预警,在内心汹涌澎湃。

    旁子瑜看着程锦的神色,苦笑了一声,“锦儿,你在自欺欺人。”

    “不!”程锦猛然镇定住,转头看旁子瑜,“师兄,你不明白!”

    “师兄不明白,可师兄只希望你快乐。”旁子瑜望进她眼中,轻声道。

    那声音中带着包容,带着温暖,带着似乎永远不变的支持的力量。

    程锦轻笑了一声,那笑意里边,让人不明其意,“师兄觉得我如今不快乐么?”

    旁子瑜摇摇头,程锦却是坐正了身子,眼中复现了清明之色,比之前一刻的惊涛骇浪,此时此刻,她又变成了那个似乎一切都了然于心的程锦。

    “我知道师兄想要说的是什么。”

    程锦看着旁子瑜,言语之间澄澈干净却又似乎历尽风霜,出口而出的话语清幽却似是沧海桑田之后的智慧,对一切都了然而再无所求,“师兄,十个女子中,有九个这一生都在等待一个如意郎君出现,给她天给她地给她关心爱护,给她一个家,她这一声最大的愿望就是嫁做那人妇,为她相夫教子,侍奉婆婆,然后儿孙绕膝,还剩下那一个,就是要么是已经嫁做他人妇,要么郎情妾意好不甜蜜。再往上了往精神里说,一个人之所以爱上另一个人,不过也就是内心都缺少一个缺口罢了,那缺口就在那儿,呼呼往他们灵魂里灌着寒风,所以他们急切需要一个正好的形状来填上,可是,他们往往忘记了,就算对方是那天上的太阳一样完美的圆,可是,他们心里的缺口或许恰好就是个歪歪扭扭的距齿形呢?怎么填补?填补不了的。”

    程锦话到嘴边,嗤笑了一声,“师兄觉得楚睿是我的良人是么?”1

    旁子瑜不言,他何曾想要承认这件事情,可旁观者清,当局着迷。

    程锦却是站起来身,面上附上了一层平静之色,“这时间,有多少痴男怨女在问,怎么的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捻熄灯,无人共我书半生?无人陪我夜已深,无人与我把酒分?无人拭我相思泪,无人梦我与前尘?无人陪我顾星辰,无人醒我茶已冷?无人听我述衷肠,无人解我心头梦?无人拘我言中泪,无人愁我独行路?最后只能感叹回首向来萧瑟处,无人等在灯火阑珊处了。”

    她语气冰凉,带和一层渺远与空灵之意,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这般感性的话语,是一般时候的程锦不会说的,更是不屑于的,可是今夜,此情此景,却是忍不住,要与旁子瑜书这么一番话,也许是与旁子瑜说得,也许是与自己说的。

    带着一股让努力说服自己的企图。

    说罢,她转过头,“师兄,觉得楚睿是我的良人?”

    旁子瑜听她说了这么一长段的话,看她转过头来,带上一层无波与平静的眼眸之中。她的表情并无半分落寞,她好像对一切都看得很明白,再不是当面那个他看起来冒冒失失懵懵懂懂顶着一个箩筐叫他救命的少女,也不是刚刚进入药王谷的时候,能偷懒便偷懒凡事总想扔给他的,也不是那个平日里总是眼神清澈,嘻笑怒骂的女孩,她眼中的澄澈还在,也还是会嘻笑怒骂,脾气起来的时候仍旧会偷懒,可是这一段时间,他却也总是感觉,她心中怀藏着似乎不能为人所道的东西,那么严密,那么小心翼翼,所有人,都与她交好,她与所有人,都亲近自然,而却总是无形之中表露出哪怕是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疏离之感。

    让人亲近不得。

    可却是唯有一个人,能让她嬉笑怒骂之中,带了本意之真。

    旁子瑜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面上却是带上了温笑,“锦儿有主意便好。”

    又是这样的包容与善解人意,程锦突觉得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师兄,这世上,再也没有别的感情和满足能超过医术和药王谷给予我的了。”

    至少,她心中,认为是这样的。

    可她不知,当她眼眸之中刻意升起的执着,恰是表明了她自己的不坚定。

    旁子瑜听罢,心中似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他苦笑一声,看了看桌上的穴位图,却是对着程锦道“不说那些了,锦儿做什么,师兄都是支持你的。”

    程锦眼眸之中升起一抹笑意。

    旁子瑜却是支着被她用朱笔标注过的几个穴位图,“这些,需要注意么?”

    说到正事,程锦便恢复了认真神色,伸手指着图纸上的用朱笔标注的几处穴位,对着旁子瑜道,“师兄为楚睿把过脉,自然知道他的状况如何,这一处穴位,用金针,刺之,先快后慢,一寸急,两寸缓,刺入三寸,旋转顺序,自左向右,施针时间,不可超过两刻钟……”

    对于所标注出来的东西,程锦有条不紊地解说。

    “还有此处,同样是先缓后急,但是比之前一针,急着更急,缓者更缓,急着不足呼吸之间,缓者,需半盏茶的五分之一,另外……”

    她一一将用朱笔标注的几处穴位与旁子瑜说了一遍,详细至极,便是楚睿该在何种时候该有的反应都一一与旁子瑜说了一遍,可认真与旁子瑜说着施针时候应当注意的事项的程锦,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熟稔认真,后边,旁子瑜的注意点,已经不在他所讲的东西上面。

    “锦儿,师兄对于穴位的掌握虽是不如你,可这些仔细之处,在施针时候,是能够看出来的。”

    旁子瑜语气缓缓。

    程锦指着图纸的手顿在一点朱红的旁边,原本认真的神色之中多了一些暗沉,复而又展颜,“是我忘记了,师兄可是子瑜公子呢。”

    她眼眸之中刻意升起的狡黠,而后却是将图纸收起来,交给旁子瑜,“需要注意的地方,都已经标注好了。”

    旁子瑜接过,看她面上轻松的笑意,以及额前一抹碎发,想要伸手为她捋好,终是制止了这个动作,却是伸手拿过了图纸,“锦儿早些休息。”

    “嗯……”

    ------题外话------

    1看到自己的读书笔记上有这么有一段话觉得比较符合此时程锦的心境,擅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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