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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程锦第一次见到承顺帝,此时于御书房之中的承顺帝,并没有穿戴皇帝的金黄色的龙袍,也只是着了一件平日宫中所穿戴的便服,年过半百,可这位在位已经二十多年的帝王,却是有了发福之像,承顺帝的面上,其实多数时候是带着一层笑意的,可是,与他带着笑意的面庞不符合的是他的眼眸之中,始终有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虎目剑眉,带着不容探究的威慑之意,由此可见,承顺帝早年时候的犀利与敏锐。
可岁月到底还是在这位老皇帝的身上留下了印记,他眼中的威严,在二十多年帝王生涯之中,已经被权利沾染得带了一层浑浊,浅浅淡淡,不经意之间流露而出。
程锦进入御书房的时候,里面只有承顺帝,原先被他召见的楚睿与旁子瑜不知去了何处,程锦是由于德成带进去的,程锦没有下跪的意识,因而,只对着承顺帝道,“臣女参见陛下。”
承顺帝却是在程锦这一声行礼的时候,眯着眼睛,似乎是细细打量程锦一般,程锦只是行了一礼,便抬眼看着承顺帝,承顺帝没有刻意施加的威压,可从他微微眯住的眼眸之中,程锦似乎发现了高位之上的那双眼眸,透过她,在看着什么东西一般。
最后还是于德成不动声色地提醒了一句承顺帝,承顺帝看着程锦的神色才恢复了过来,许是这片刻的恍神,又或许这位老皇帝真的不在意,对于程锦没有行跪拜之礼,他也没有说什么。
承顺帝的眼中的神色极快转换,面上又换上了一层笑意,“都快十年了,想不到你这丫头都长得如此大了。”
这话里面,不难听出那细微的感叹之意,以及,含带的亲切之感。
程锦对承顺帝似乎并并没有什么畏惧,似是想了想道,“陛下还记得臣女小时候的模样么?”
承顺帝呵笑一声,“朕自然记得。”
“朕年轻的时候,还曾与父亲一起外游,想不到啊,如今……十几年都过去了……”承顺帝坐在高位之上,出口的话语带着回忆的感叹。
初次见程锦,这样的见面方式于程锦而言,是意料之外的,毕竟,作为一个皇帝,程锦觉得这位帝王,一开始,应该给自己一些类似于震慑的东西。
然而,即便没有,对于承顺帝表现出来的亲切,程锦也不会真的喜于这样的恩惠。
她站在下首,微微垂眉,想起承顺帝赏赐的许多东西,只道,“对了,臣女还要多谢陛下赏赐。”
她提的是承顺帝赏进郡主府的东西。
承顺帝视线放在程锦的身上,“那是你该得的,不必谢朕,若真要谢,日后好好带领药王谷的子弟们,多为百姓造福,让朕宽心。”
程锦一笑,“自然,药王谷的存在,本就是为了百姓造福。”
承顺帝点点头,看了一眼于德成,再看向程锦,“朕听闻,先前在御花园,与西凉而来的丹雪公主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程锦眨眨眼,看向承顺帝,并没有半分要请罪的意思,“陛下也知道此事么?”
“你与朕说说,发生了何事?竟有人胆敢对朕钦封的郡主无礼?”不算严厉的语气,可话语里边,倾向已经明显了了。
承顺帝既然知道御花园争吵一事,程锦当然知道承顺帝必定也明白了其中的细节,毕竟,这可是他的皇宫。
既然他还有此一问,程锦自然就将先前御花园里边的事情与承顺帝说了一遍,罢了,又抬头看向承顺帝,“陛下会怪罪臣女么?”
自始自终,程锦在承顺帝面前始终以臣女自称,而不是清乐,加之此时她看向承顺帝的眼光皎皎,这一问,似乎也并无害怕之意。
承顺帝看了一眼程锦,这个初次面升便如此大胆的女子,他往椅子后边一靠,“西凉也太过嚣张了一些,朕不怪你。”
程锦收回视线,意料之中。
承顺帝却是眯着眼睛,看程锦,“依照你如此说来,朕当真不该让西凉公主与楚睿结合了?”
程锦面上有无辜之色,“陛下可不能冤枉臣女,臣女可未曾说过这番话……”
“那你觉得如何?”承顺帝依旧看她。
程锦听完,似是低头沉思了一瞬,而后才抬头继续道,“臣女以为西凉想要来挖陛下的墙角。”
“此话如何讲?”
“难道不是么?”程锦微微诧异,“楚帅是我们大晟的顶梁柱,万一醉死温柔乡,陛下可不是失却了猛将一员,丹雪公主如此信誓旦旦,臣女还想,是不是西凉也怕了才来一个如此美人计?”
她太过直接的语气,实在不像一个女子会说的话,承顺帝闻言,竟朗笑了一声,“你倒是心思多,小小丫头,也想得出这种事情。”
“当然了,江湖上不是常有这样的故事?”程锦继续道,“不过,这些权当是臣女的妇女心思了,自然也不排除丹雪公主真的心慕楚帅到无法自拔,如此一来,美事成双,也是可喜可贺。”程锦低垂眼眸,唇角含着笑意,继续道。
承顺帝听着,却是轻哼了一声,看着下边的程锦,继续道,“你与朕说说,倘若丹雪公主真想要嫁入楚府,该当如何?”
话到此处,承顺帝的语气已经有了变化,那是下意识的帝王姿态。
至于为何承顺帝如此相问,程锦只微微抿唇,而后看向承顺帝,“陛下的这个问题,臣女说不得。”
“哦?如何说不得了?朕既然问你,你便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程锦却是摇了摇头,微微垂首,“陛下舍不得的,臣女说什么,其实都无用处。”
承顺帝微微眯眼,看着程锦,眼神之中多了一层威压之意,“朕如何舍不得了?”
程锦似乎没有感受到那一层威压之意一般,也不看承顺帝,虽是垂眸,可面上的笑意带着一层娇憨,“因为陛下看重楚帅,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臣女觉得陛下会把更好的留给楚帅,而丹雪公主,显然还不是。”
如此直白的话,若是一般人,万万不敢对承顺帝如此说,可是,程锦敢,并且还说了。
承顺帝听罢,有微微的惊楞,继而朗声一笑,“你这个丫头啊,当真什么都敢说,也不怕朕怪罪你,拓跋公主是客,怎能如此说?”
程锦抬眼,面上无辜,“不是陛下说不会怪罪的么?”继而又道,“早知陛下这个挖着陷阱让臣女跳进来,臣女便一开始便闭口不言。”
“你!”承顺帝语气之中似是有着无奈,不过看了看程锦,却是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继续了,眼波一转,继而问道,“当年你离京的时候还小,可小小年纪却是能够看出温婉的性子,就是不知这些年究竟如何长了,倒像是换了一个性子似的。”
这句话好像只是一句简单的感叹或者过渡,接下来承顺帝所说的话,才让程锦觉得,或许,这才是今日进入御书房的原因,“若是没有这几年的飘零,或许也是另一番景象啊……当年你父亲阵亡之后,你那三位叔叔,也不知去了何方,如今你既然已经归来,可有与他们联系过?”
承顺帝口中的三位叔叔,程锦并不知道,但是,也听说过一些,当年的程云年轻的时候,曾有过三位结拜兄弟,而后,三人一齐进入了军营,后来一道跟随程云征战,镇守西北,也是颇为勇猛的良将,至少,比起如今朝中许多武将,可是战斗经验丰富,战术新颖。
可是,她了解不多,所以,承顺帝明明白白地看到了程锦面上的疑惑,而程锦也的确是说不出,“三位叔叔?”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哪三位叔叔?”
承顺帝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又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看来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定定的眼神,似是想要将程锦看穿一般。
程锦迎面看着承顺帝,眼神之中的疑惑没有消失,“自从当年落水之后,臣女的确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承顺帝叹了一口气,“罢了,你那三位叔叔,勇谋无比,只是可惜了啊……若是还在,朕,定当重用。”
承顺帝这番话,程锦不知如何作答,也不会作答,于承顺帝而言,这是这是朝堂之事,可顿了一顿之后,承顺帝的声音与语气之中多了一些威严,“清乐,今日朕召你来御书房,有一事,你必须如实相告,不得隐瞒。”
突然严肃了的语气,与凝重了的氛围,让程锦下意识站直了身子,“陛下问话,臣女不敢不言,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承顺帝看着她乖顺的态度,神色多了一丝认真,“药王谷虽是江湖帮派,江湖与庙堂,历来是分开的,但是,清乐,朕要你记住,天下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这句话,你可明白?”
程锦低垂的眼眸划过一抹异色,“臣女明白。”
承顺帝又继续道,“从前朝发家,药王谷经历了两百年,甚至于比秦氏的江山王朝所经历的岁月还有久远,底蕴甚是积厚,朕是明白的,今日,药王谷传到了你的手中,你是朝廷之人,如何抉择,你要细细思虑,药王谷千万子弟的性命,全都系于你一人的抉择上,当年的昂人,就是因为进行了错误的选择,方才导致灭绝之路,此事,你可知道?”
程锦依旧低垂眼眸,只是眼角的笑意里边多了一丝薄凉,这是耳提面命,告诉她,除了遵照皇帝的命令,药王谷别无选择,一旦她做了错误的选择,那么,整个药王谷,便会因为她的选择二陷入危机之中么?
程锦觉得自己越来越感兴趣,接下来承顺帝再一番恩威并施之后还要说的话了。
“臣女知道,药王谷既然交到了臣女的手中,臣女必定会万事斟酌,以待药王谷更好发展。”
承顺帝点头,“你是聪明的。”
说罢,承顺帝看着程锦,“一月之前,江宁府流传楚帅造反之事,你亲身经历,如何看待?”
“不过是百姓造谣罢了,当时臣女亲自为将士治疗,自是明白,楚帅不会……”
可话说到此处,程锦突然顿住了,承顺帝的问话,其实想要问的,未必是楚睿会不会有反心,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这位皇帝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承顺帝想要的是一个态度,因为当时她毫不避讳,光明正大地为流言之中的狮虎营进行治伤,而她代表的就是药王谷的行动。
话到此处,程锦只是顿了一瞬而已,继续道,“楚帅不会率领狮虎营如何,这一点,陛下不是很清楚么?否则,当时臣女为狮虎营将士治疗之后,怎还会的陛下赐封,该是一辆囚车,运送回京了吧?何况,陛下如此信任楚帅,君臣佳话传遍民间,定是不会轻易相信谣言的,定是西凉或北齐想要引起药王谷与朝廷的嫌隙。”
话到后边的时候,她声音里边多了一丝娇俏与不满,看向承顺帝,好似真的只是如此而已。
承顺帝听吧,笑一声,“你这丫头啊,就是心思灵活。”
程锦微微歪着头,瘪瘪嘴,有些童言无忌的意味,“楚帅是如何的,臣女不懂,不过倘若单凭一个狮虎营便想要起事,天下人会觉得陛下眼有又问题的。”
“哦?”
“因为陛下的大元帅不会如此蠢笨啊。”程锦自然应答,惹得承顺帝哈哈一笑,先前凝重的气氛,似乎已经消散了一些,可是程锦心里明白,绝对不仅仅如此简单。
而与此同时,在程锦与承顺帝在御书房谈话的时侯,在御花园的另一角,李月菱的身后,拥戴着几位贵女,她一脸倨傲地看着此时此刻,正站在湖边的花听双,她身后的一个贵女,此时,正面带鄙夷之色看着花听双,“哟,这是哪家的小姐,我在这京城中生活了十五年,也不曾见过一面。”
她这么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一眼花听双,好似在看什么廉价的物品一样,而后转头看着身旁的几个人,“你们见过么?”
身边的几个人皆是抿唇轻笑,“哪里见过啊,本就不是咱们京城贵族圈里的人,好似叫花什么来着,连名字都记不得呢……”
花听双一脸淡漠,自是知道这些人不顾是仗着家中的权势想来来这儿显摆或者给她难堪的,多年的历练,这些东西自然打击不到她,加之她性子又比较冷淡,不会轻易被别人激起怒气,因此,几人的冷嘲热讽,并不能将她如何。
李月菱站在几个贵女的中间,似是不曾说过一句话,可她嚣张轻蔑的眼神,却已经告知了这场热闹的来源。
这一个地方,是御花园外围的清静之地,虽是没有什么人,不过月菱郡主的阵仗何其大,单单是她过来的这么一点时间,这么几句话,便已经引来了本就在不远处的人的目光。
花听双唇边升起一抹笑意,转过身看着对她冷嘲热讽的几个女子,几个女子还沿着嘴唇窃窃私语。
花听双看了一眼李月菱,而后看向几个贵女,“说够么了?”
平淡的声音响起,没有愤怒,也没有尴尬,没有难堪之色,倒是让原本还在可以窃窃私语想要取笑她的几个女子,下意识之间禁了声。
但其中一个衣着相对华丽的女子却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呵,好大的口气,还以为自己是谁呢,就凭你也敢在月菱郡主之前如此说话?”
花听双唇角一勾,看着那开口说话的女子,“我一直知道自己是谁,可我看,倒是你们忘了自己是谁了。”
“你!”有不满她这冰冷有讥诮的人极快想要出口反驳,可也喊出了一个你便不知要说她什么。
花听双抬眼看了她一眼,而后视线淡淡地转移开,“想不到,京城富贵云集的地方,几位的家教也不过如此,冷嘲热讽的嘴脸,倒是比集市上撒泼的野蛮之妇还要惟妙惟肖,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淡淡的语气,带来的意味很是明显,是不屑与嘲讽。
几人听了,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今日的言行有些出格了,面上皆是一阵白一阵红的羞恼之色,更有一两人已经悄悄抬眼去看站在另一边同样已经面色黑沉了的李月菱。
李月菱瞪了几人一眼,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开口的语气也多了几分娇蛮,“不过是一个乡野丫头,你们怕什么?”
花听双唇角一勾,“月菱郡主这话可要好好斟酌了,别忘了宫门口的教训。”
“你!”李月菱脾气一上来,指着花听双,“今日我便是将你如何了又怎么样,不过是区区布衣百姓,本郡主难道还不能将你如何?”
“原来月菱郡主就是这样草菅人命,视人命如草芥的么?今日,我算是再次见识了月菱郡主的赫赫之名了,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花听双依旧语气冰冷,可语气之间,却是已经显现了对李月菱厌恶。
她是医者,医者最看重的便是生命,这是药王谷自小便教给她的,可以说是深入骨血,可如今,李月菱在她面前,说出这一番话,自然已经引起了她的反感,先前查看资料的时候,也不过是说这位郡主娇蛮跋扈,她也不过置之一笑,毕竟富贵人家的孩子,谁人没有点娇蛮的脾气的,直到今日在宫门口相见,如今又在御花园这般争吵,才觉得这位月菱郡主,还真的不止娇蛮跋扈那么简单。
花听双在几番言语刺激之下,仍是没有如何,反倒是显现出了一股沉稳有度的气度,让李月菱因着她的话而生气的同时,更是被激起了心中的怒气,可即便她跋扈惯了,今日之身入宫,身边又没有跟着什么人,也不能将花听双如何了,只恶狠狠道,“别以为你是药王谷的人本郡主便不能将你如何,别以为有程锦语为你撑腰你便可以对本郡主如此无礼,出了宫,本郡主定让你付出代价!”
可花听双虽说性子冷淡,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人,听到李月菱这一番多了一些小孩子不懂事的意味的话,只勾唇,“那么,我就拭目以待,看郡主将我如何。”
正说着的时候,另一边突然传出了一声清润的声音,“月菱,这是怎么了?”
几人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面目润朗的青年男子正往这边看过来,男子生得也算是俊美,加之一身贵气,端的也是公子如玉。
只是,花听双寻着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却是发现这润朗的,面上始终带着温和笑意的男子,却是坐在一只轮椅之上,他有腿疾。
仅仅是这么一瞬间的时间,一边的几个贵女便已经躬身行礼,“臣女见过玄王殿下。”
花听双见此,也默默无声行了一个礼。
比起几个人的恭敬,李月菱只是行了一个礼之后,便皱着一张脸,往男子走过去,“玄王哥哥,你今日怎的来御花园了?”
比起前一刻的嚣张跋扈,这时候的李月菱,反倒更多显现了作为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姿态。
秦昇见李月菱走过来,面上一笑,“我若是不过来,可没有见到你这月菱郡主,又在此处欺负人了。”
李月菱面上升起不满之色,“月菱没有,是她不懂礼数,冲撞了月菱。”
秦昇摇摇头,却是看向站在一旁,行了一个默默的礼之后便不再做声,神色漠然的花听双,只是这么一看之后,又转过头来看着李月菱,“我都看见了,这位姑娘,看起来哪里是你说的不识礼数之人,分明是你心中有脾气,却是将气撒到了别人的身上,快去道歉。”
还是依旧温和的声音,语气里边,没有责怪,但也没有纵容之意。
李月菱哪里肯,头一偏,面上的意思很是明显。
秦昇见此,眼神扫过在场的几位贵女,这些,都是朝中品级不算高的官员的女儿,便是这样的女子,时常陪着李月菱做一些不符合大家闺秀应该做的事情,又看了一眼神色淡漠,并不追究一样的花听双,语气多了几分冰凉,“若是日后再让本王看见你们带着月菱郡主做一些不合身份的事情,你们该知道本王会如何做。”
这话一出口,站在一边的几个贵女,便微微瑟缩了一下,这位玄王殿下,虽说是身患残疾,平日里看起来也是温和无害的一个人,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哪怕他身患残疾,却是因为救驾而来,也多得了承顺帝的疼爱,他看起来温和无害,可一旦触及他不能触及之处,其手段也是极为残忍的。
李月菱既然是知道这一层的,听到秦昇如此说,赶忙回过头,“玄王哥哥不要怪罪他们。”
她语气之中的急切,是认真的,面上真的生了一抹担心之色,“不关她们的事情,她们只是想要帮我教训一些出言不逊的野蛮丫头而已。”
她这么说着,却是一边对着站在她身后的几个人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跟在李月菱身边久了,这些人自然懂得她的意思,秦曜也明白,见李月菱如此,脸色不觉沉下了几分,“月菱!”
沉了的语气,还带着一抹凌厉之色。
李月菱一听,当即颤了颤。
秦昇的面上升起一抹不快,“给这位姑娘道歉,你这跋扈的脾气再不改改,京城都要被你闹得鸡犬不宁了。”
没有很严厉的话,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短短的时间之内,花听双便已经见识到了这位玄王殿下幻化迅速的脸色。
这般模样,她倒是觉得有些刻意了,而李月菱也迟迟没有开口没有行动。
花听双唇角微扯,“玄王殿下与月菱郡主都喜欢这般强人所难么?不过,月菱郡主的道歉,我受不起,不必了。”
她这么说着,看了一眼周边的几人,没有再说什么,却是对秦昇行了一个礼之后,便想要转身离开。
她刚刚转身,秦昇便叫住了她,“姑娘。”
花听双回过头,秦昇的语气温和了一些,“姑娘说得是,但事情也先是月菱不对,本王替她向姑娘道歉。”
他这话一出口,李月菱面上便升起一抹不满之色,可也知道,此时不宜开口,毕竟秦昇看起来虽是没了怒气,其实却是不认同。
花听双看了一眼秦昇与不满的李月菱,神色不变,依旧淡漠,“不必。”
说着便再次转身离开了。
唯有花听双离开之后,秦曜的视线,又恢复了一丝冰冷,看了一眼几个还在原地停留的贵女,几人似是有所领会,也是墩身行了一个礼,便匆匆离开了。
待到此处平静之后,李月菱不满开口,“玄王哥哥现在也不相信月菱了么?”
秦昇语气依旧严厉,“你是又想被禁足了是么?”
李月菱瘪瘪嘴,不语。
秦昇却是看着花听双原先离去的方向,“她就是药王谷的人?”
李月菱语气里还有不屑,“对,就是与如今被封清乐郡主的程锦语一起来江宁府的人,据说是她的师姐,也不过是一个乡野丫头罢了,江湖野蛮之人。”
她刚刚说完,又被秦昇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只得闭口不言。
秦昇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花听双离去的方向,原本温和清朗的神色似乎是消淡了一分,眼眸之中似是有什么划过去。
宫宴是在午时的时候开始的,此次的宫宴,在朝阳殿举办,朝阳殿一般是用于举办这类宴会的地方,诸如迎接外使,或者皇室之间的各类宴会。
程锦的位子位于下首较为接近承顺帝的地方,此时,朝阳殿之中正是歌舞升平的时候,此次陪着承顺帝出席宴会的是林皇后,林皇后坐在承顺帝的身边,因着不是特别正式的宴会,因此,倒也显得其乐融融,轻松快意。
可是……很不幸,程锦从来都觉得自己欣赏不来这样的歌舞,因此,坐在座位上的程锦,实际上觉得有些无聊。
不过,她却是悄悄打量起了如今朝阳殿之中的情况,她所坐的位子,是礼部的人按照各府各员的职权大小来排序的,而又因为此次前来参加宴会的还有已经来到大晟许久的西凉与北齐的使者,因此,如今的西凉与北齐的王子与公主皆是坐在她对面的宴席之中。
连带着楚睿与展蔺等人也是在对面的宴席之中,因着前两日发生的事情,程锦此时看楚睿,还不能极快恢复自然,她在刚刚进入朝阳殿的时候,便不期然望进了那深邃的眼眸之中,彼时,心中竟升起一抹无了控制的慌乱之意,所幸,视线在短暂的交汇之后,其他的朝臣便上来与他打了招呼,而后边,两人也没有了任何交流的机会,这样的结局,让程锦在感到庆幸的同时,似乎又有一抹不知名的怅然之意。
可她并无闲暇想的太多,对面的人,因为有了原先药王谷的人搜集的资料,有头有脸的人,她基本上都能够认出来的,而她也注意到了此时坐在对面的宴席之中的秦昇,因为在来参加宴会的人之中,唯有玄王殿下秦昇不是坐在椅子之上,而是一张有着明显的时代特征的并不完美的轮椅之上,因为这个原因,又或许是因为作为医者的直觉与敏锐性,程锦下意识往那边看了几眼,恰好撞上了秦昇含笑的温和眼神。
嗯……有点像旁子瑜的温和气质,与旁子瑜不一样的是,秦昇的身上,多了一些高雅的富贵之气。
这位身患残疾的玄王殿下,在京城之中的活动并不多,几乎日日待在他的王府之中,倒是悠闲,秦昇对程锦探究的视线报以宽和的一笑,程锦报以一笑,之后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继续看来参加宴会的人。
梁念薇与孙宛白的座位都离她比较远,便是想要说话,中间也隔着几个宗室的公主,因而程锦的目光只能继续游移,坐于高位之上的承顺帝,自是早就看到了程锦对于这些歌舞不感兴趣的模样,不过并不说什么任由她因为不感兴趣而将视线游移在今日的宴会之中。
朝阳殿中歌舞升平,可除了一个因为觉得无趣而目光四处游走的程锦之外,似乎,个人皆有各人的心思。
而目光游移之中的程锦,同样也看到了此时正坐在承顺帝下首一些的一张位子上,面色平静的一个老和尚。
她想起今日在御花园的时候,梁念薇与孙宛白提及的今日承顺帝会邀请开国寺的得道高僧慧觉大师来参加本次的宴会,不觉对座上的那位此时同样是在闭目,神色超然的大师多看了两眼。
慧觉大师虽是看起来极为平静,不被声色所扰,可是在如今的程锦看来,既然已经进入了朝阳殿这样的地方的慧觉大师,又怎么可能不被声色所扰?超然么?不置可否,不过,她没有料到的是,在她看向慧觉大师的时候,原本闭着眼睛的慧觉,却是睁开了眼睛,直直望进了程锦的眼中,依旧是那双平静的眼眸,可却是像一潭深不可测的寒水,带着一股然程锦觉得内心突然升起不安的力量。
她有一瞬间的愣神,恰是在这一瞬间的时间,慧觉大师似乎对她轻轻颔首,眼眸中升起一抹慈和却又并非慈和的笑意,那双眼睛,似乎看遍了人世万千沧桑,如同高高在上,不受人间杂色所惑的智者,冷静地看着朝阳殿内芸芸众生生死煎熬。
程锦抿了抿唇,移开视线,不过面上原本的无聊之色却是减去了不少,因为慧觉的一个眼神。
林皇后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往程锦这边看了一眼,而后有附身在承顺帝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承顺帝原本是在喝酒的,听到林皇后附耳过来说话,面上升起一抹往常一般的笑意,却是看向慧觉,虽是朝阳殿中丝竹之声仍在,舞曲未散,可依然能够令人听见承顺帝浑厚的声音,“大师觉得朕新封的郡主如何?”
慧觉颔首,手撵佛珠,闭了闭眼睛,“陛下慈心,清乐郡主原本是遇劫之人,此番富贵经历,乃是天定。”
承顺帝听吧,朗声一笑,林皇后是是开口,“陛下九五之尊,自然窥得天意,迎回清乐郡主,此乃天意所为。”
林皇后适时地出声,一句话让承顺帝听得极为舒服,下边的大臣自是跟着应和几声,程锦只是唇角带笑,不知是应和这句话还是不应和,不过这神色,也并无不妥。
只是有了得道高僧慧觉大师这句话,在场之中的人,神色之中却是有了几分别的意味,便是太子秦曜,看向程锦的眼神,都有了一抹晦暗不明。
赵秋柔就坐在秦曜的旁边,虽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只是看向程锦的眼眸,也多了几分复杂。
在承顺帝朗声的笑意之中,殿中起舞的舞女们也收了一个尾,而后又渐渐退出去了。
而慧觉的话并非言尽于此,他神色之中,依旧带着一股我佛慈悲的悲悯神色,淡淡的,超然的,此时并不看着程锦,一手提着佛珠,单手打着佛印,又继续道,“老衲与清乐郡主有缘,此番入宫,悟经之时有所得,此番相见,便送一句与清乐郡主,此世非彼世,所求无所求。”
人人皆知,慧觉大师不轻易为谁下批语,可他一旦为谁下了批语,便是十足十的准,可今日好不容易再开批语的慧觉大师,却是说了一句在座位的众人都听不明白的话,无富贵,无身命,无前途,无未来,不明其意。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唯有程锦,面上依旧带着一抹笑意,可是放在桌下的手却是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郡摆,或许所有人都听不懂眼前这位慧觉大师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她觉得似乎自己能够听得懂,此世非彼世,是不是……是不是这位前一刻还让他不屑一顾的慧觉大师,知道她是来自何方的人。
哪怕一颗心脏已经不做规则跳动,哪怕内心有许多东西想要呐喊,想要开口,可程锦微垂的眼眸却是掩盖住了满眼的惊涛骇浪,面上不变的微笑,似乎成了一具良好的面具,距离前一刻看慧觉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一双灵动的眼眸又重新看向慧觉,“慧觉大师,我对佛法的造诣不深,不知大师这句话是何意。”
她的反常,谁人也看不出来,这还是认识的人该认识的那个程锦,可是,整个朝阳殿之中,唯有一人,在程锦眼中升起的惊涛骇浪被她一瞬间掩盖下去的时候,被一个人窥见了。
她笑着说自己佛法并无造诣看向慧觉大师的时候,楚睿的视线便放在了她轻描淡写,掩藏了许多情绪的笑脸之上,与程锦相处的时间太久了,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生气,她的欢乐,她的悲伤,她曾经掩盖住的难过与失意,甚至她自己都未曾觉察到的情绪,他似乎都能能够首先先于她而明白一些。
恰如此时,与他隔着一个宽大的朝阳殿的这个女子,在所有人面前,掩藏住了自己的情绪,笑着说出了一句轻猫淡写,谁都不会过多深思的话,像极了她随意自然的作风。
可她这话问出来,承顺帝却是出声提醒了,“清乐,不得对慧觉大师无礼。”
林皇后也适时开口了,“清乐郡主有所不知,慧觉大师乃得道高僧,这番话,本宫看来,是说,你此番几年大劫已过,回京之后,便是安享富贵之名了。”
承顺帝听罢,认同地赞扬了一声,“嗯,皇后说得有理。”
而后看向慧觉,“大师可是这个意思?”
慧觉依旧还是原先的神色,手指轻轻缓缓转动这手中的佛珠,“阿弥陀佛。”
一句阿弥陀佛,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程锦放在椅子下握着自己裙子的手,松了又紧,最后终于恢复了平静,对着位上的慧觉大师,道了一句谢谢,便又恢复了原先的神色,只是,激烈跳动的心跳,却是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在转过头来的时候,恰好又对上了前面的楚睿对过来的视线,没有探究,也没有疑问,程锦避开了这一抹视线,抓着自己衣裙的手,终于松开,小小深呼吸了一口,感受到剧烈的心跳已经慢慢平复,原本被震惊的脑袋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她不禁心中一阵苦笑,信佛之人,最好说一些子虚乌有的话,这位慧觉大师开口便来一句此世彼世,反倒是让她先入为主,因为明白自己的不一样,便几乎下意识多想了一些,或许……并非是自己所想,可是……
她眼睛又看了一眼上边的慧觉,却是暗暗决定了,宫宴之后,定要去找一找这位慧觉大师,进行一番试探。
歌舞早就已经撤下了,今日的宫宴,除了因为清乐郡主之外,自然还为了大晟与西凉和北齐的和亲。
慧觉大师的一句话,似乎在这样的宴会氛围之中也不会维持得太久,在一曲歌舞之后,林皇后便已经开口道,“说来,难得举办这等京城众宾云集的宴会了,不止本宫与陛下今日可是有幸听到诸位带来的惊喜?”
程锦的注意力,被林皇后这句话稍稍引去了一些注意力,她也明白林皇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在这样众宾云集的时候,正是自我表现的时候,可是今日的表现,带和一个和亲的目的。
若是平时,自是会有人在林皇后开口之后,便开始出来献艺,可显然,今日在林皇后开口之后,朝阳殿之中却是出现了片刻的寂静,当然也会有各家各户的子女想要出来,但都明白该先让宗室的郡主或者公主先出来。
短暂的沉寂,并不能形成尴尬的场景,承顺帝的眼眸几不可察有了一丝不悦之色,可是,林皇后却是又适时开口了,“含之,本宫听闻你琴艺又进步了,今日在这殿中,为本宫与陛下弹奏一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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