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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阳·德·迪厄多内大祭司!!!”伊里奇一脸控诉地瞪着我,“在我拖着中毒至今未能痊愈的残躯拼死完成你那些莫名其妙的任务时,你居然撇·下·我·独·自·愉·快地去赛马!”
“我还是名年官,谢谢。”朕觉得有必要无视间歇性发作的八卦小队长,敲碎印有亚述皇帝阿达德尼拉里一世私人印章的外壳拿出里面的泥板,伟大的中二陛下一如既往好兴致,“你甚麽时候见我主动和人赛马来着?而且对方还是个埃及人。”
“所以说,埃及……莎草纸?”
朕笑而不语轻抚伊里奇狗头。
“多少?!”
中二少年举起食指与中指晃了晃,不是不得意。
伊里奇惊诧得合不拢嘴:“阿淑尔啊!埃及一直不松口有半年了吧?”
“打架归打架,该做的生意总得做不是?难得遇到能做主的决断人自然不可放过。”即使今日有如此多令人愉悦的大买卖谈妥,但在看过阿达德尼拉里一世陛下的最新指示后朕还是觉得深深头疼。
被赞扬干得好完全不兴奋,继续挑衅巴比伦甚至直接宣战都无所谓是甚麽鬼!向朕学习学习行不行?!中二少年请当一个少年就好,当甚麽皇帝!简直叫人生无可恋。
“怎麽?”他凑过头来瞅一眼就吹声口哨,“不愧是咱们陛下!这回让巴比伦的混球们再嚣张!”
“我始终不建议现在就对巴比伦动手甚至灭掉他们,有重大嫌弃不等于有决定性证据。况且无论如何都将迎娶一位沙乌拉公主的希塔托目前即使不稳定,也别太小看了一个庞大帝国的实力与潜能。”朕无奈地放下泥板,接着看另一份来自贵族长老会议的文书,“看吧,太过急功近利引发了触底反弹——真好长老会议值得信赖否决了继续出兵的提案。”
“真不知道你是怎麽说服那些顽固的老头子跟陛下对着干的。说真的你干嘛老偏袒巴比伦?”伊里奇扒在我肩上盯着这块泥板眨眼,“不如想想为甚麽马特阿拉那老小子今天不对劲儿,让他先把东西交出来时他含含糊糊没个准话。”
“形势有变;筹码是真;舍不得。”
伊里奇翻个白眼:“好吧,那巴比伦?”
“巴比伦更容易猜。削弱希塔托对米坦尼的控制力自己好图谋一二,联合希塔托加强或是提高自己在美索不达米亚的影响力,又或者更极端些协助米坦尼对抗亚述求取更大利益,反正他们与咱们的关系不见得比和希塔托好。”我也很想翻白眼,“真想假装没看过这个,你处理吧。”
“嗨!”他手忙脚乱接住我扔来的泥板,“凭甚麽要我处理?”
“你可是战车队长。这是军事行动。”
“你是名年官!军粮管你要!”
“那是军需官的活儿。”
“你是神官!不去神殿求问麽?”
“那我的答案是不。”
“……我会如实转告陛下的!”
“小人得志。”
“谁叫你总压迫我。”
“因为你傻。”
“啊啊啊我一定要告诉陛下!”
“随意。反正,我真·的没看过这个。”
伊里奇安静下来:“你的意思是……你其实同意,但是不能表现出来?”
“陛下的目标绝不仅仅是巴比伦。但现在吃掉只会引起希塔托最强势的反弹,那麽不妨支持米坦尼独立。”
“哦——所以你这个名年官才撺掇贵族长老会议那麽干。”伊里奇摸着下巴连连点头,“不过说真的,我怎麽一点没看出我的事儿和巴比伦有关系?”
因为你智商不足。
“说起来,某位埃及王子可是意犹未尽主动约你一战,你男人缘真不错嘛伊里奇嬷嬷。”
“甚麽时候在哪儿?!——呸!别转移话题!”
所以说你傻嘛。
饮过女官送上的口味清淡的果酒,中二少年打算早睡早起身体健康。
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在榻上翻来覆去很久还是睡不着。有种莫名的焦躁在心头翻涌,想要压制却更汹涌澎湃,星星之火眼看就要燎原——
慢着,莫非朕遇到了传说中的……失眠?
无奈起身点燃蜡烛发阵呆,中二少年最终决定出去散个步。
下弦月,没有云,没有风,也,没·有·人。
请原谅即便这辈子混成个神棍常常要念诗唱歌中二少年还是没长成文艺青年,朕这会儿只觉得入夜后的哈图萨斯比白天可爱。
因为,凉快。
用个漂浮咒让蜡烛飘在前面一步远,我沿着住到现在已经熟悉起来的正北方宫殿院落走廊瞎晃。
中毒事件至今已是第三天,想必希塔托更着急给出一个交代。真假暂且不论,但凡希塔托不想节外生枝,亚述可期捞到比朕预计多更多的好处。
同样贪婪的埃及白天也到了,这意味着国丧与新皇继位的仪式近在眼前。话说那位将来的塞提一世如今的塞提梅里安普塔王子明确表示警惕亚述的扩张,同时表达与希塔托联姻的意图,却又隐晦暗示想求娶亚述的公主,这可颇有些耐人寻味。
这至少可看做埃及想继续与希塔托及亚述交好的信号。野心勃勃的帝国间握手言和,无非吞吃对方实力尚且不足才会选择维持走钢丝般的微妙平衡。
当年的卡迭石之战果然令希塔托与埃及都元气大伤。
这也同样是所有狼子野心的他国励精图治的大好时机。君不见米坦尼已经蠢蠢欲动想要正式独立了麽,被希塔托按着揍趴下老实了好些年的巴比伦多已经在行动,看来在埃及插手前果然还是该尽快搞定某些事。
当然,中二少年不否认对那个传说中的宝物“龙之眼”很有兴趣。
达不到老工蜂的圣徒那种寻宝狂热的地步,但入宝山空手而归总觉得很不中二呢。
算了,朕其实真是不合格中二少年。这麽多年,是真的很多年,似乎一事无成。现在竟然闹得连中二的对象都找不到。
那位同名的小王子是麽?
我不否认他给我很多隐约的熟悉感。
那麽他就是了麽?
仍旧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啊——好烦躁。
结束胡思乱想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
这座某个金发亲王还未到加鲁契密苏城任知事前居住的宫殿,因着他显赫生母的关系,显然是除那位前凯鲁皇子住地外最好的地方。
请原谅神棍中二少年所谓的好并非面积朝向装饰之类,乃是充沛的魔力。
空气中涌动如潮汐般的感觉在踏入后院看到一池碧波时达到顶峰。
那位前皇太后果然是操纵水的高手。这池塘造型奇异别致之余,还隐隐具有守护魔法阵雏形。魔力充沛的前提下魔法阵简易与否不重要。
好久不学术的中二少年感概地走到池边研究起来。
荧光闪烁和避水咒交替使用观察得出结论,借助原有天然地势加强魔力汇聚,即使没有炼金术和魔法阵仅为极粗糙的萌芽状态,古人的智慧也不容小觑。
单就敬畏与巧妙利用自然这一点,中二少年甘拜下风。
舒心地叹口气,我回到池边岸上用个干燥咒与清洁咒:“已经结束,希望您观赏得还愉快。”
夜幕中绿得有些泛黑的葡萄树后有人迈出一步:“……晚上好,阿淑尔的大祭司。”
我看着荧光闪烁下熠熠生辉的那头金发:“晚上好,修达亲王。”
“谁能猜到料事如神又有大能的大祭司也会夜不能寐。”他看我的眼神太过复杂。
“尊贵的亲王阁下,如此高的赞美我可不敢当。”
“你……亚述究竟想要甚麽。”他抿了抿唇突然这样说。
开口就直逼核心,反政治套路真的好麽。
“说实话尊贵的亲王殿下——”我索性也坦诚,“我俩并无利害冲突。彼此人生轨迹与奋斗目标完全不同,若非因着贵国丧事说不定永无见面机会。相信我,我不是你的敌人。”
他怔住,随后微微扭开头:“我已没有奋斗目标。我不是好选择。”
我哑然失笑:“亚述或我个人,似乎从头至尾都没有表现出对阁下的丝毫兴趣。”
他垂下头来没有答话,我忍不住抬手轻拍他肩膀:“放松,也许我说你毫无利用价值会让你更安心?”
修达亲王好脾气居然没动怒,只抬头看我一眼才无奈道:“为甚麽一个远方国度的重臣都能看清,身旁的人却不愿相信?”
我忍不住低笑:“只缘身在此山中。”
“甚麽?”他挑眉,“这是亚述的……方言?”
一不留神就冒天.朝语的毛病一定要改。
“与本人毫无关系,自然凡事客观理智实事求是。”
他呼出口气:“我还是很难相信——”
“想必今日两位皇子都找过我的事您已经听说?”我笑眯眯这样说。
他哑口无言随后皱眉。那样子困惑又伤心,看着真叫人唏嘘。
“于公而言,希塔托的平安对亚述有好处。”我轻声道,“于私而言,德拉科是个好孩子。”
金发的亲王用同样的音量回答:“你似乎很关心德拉科?”
“我以为你更在意你所钟爱的国家?”
他苦笑一声:“我自然是爱希塔托的,然而如今的我纵然浑身是口也分辨不清。”
“也许……您现在愿意告诉我,那个奇怪的水,究竟是甚麽。”
“我不知道!——总之或许是甚麽败坏人心的魔物。”他太过快速的平板语气和克制隐忍的神态让我愈发肯定心中对凶手的猜测。但紧跟着他缓和口语气并转移话题,“我衷心希望神官能继续隐瞒德拉科有魔力的事,并且停止误导他。”
我眯了眯眼将手拢进袖中:“隐瞒是担忧自己不能保护,亦或是从心底排斥魔法?”见他没有回答,我有些无奈也有些感慨,“其实与身份无关,任何人都不可能把谁保护得天衣无缝……然而也许除了隐瞒外还有很多选择可供参考,比如不妨问问德拉科自己。至于魔力——”
真·巫师在这个时空显然震慑力堪比原子.弹。推翻皇权自己上位若太傲慢,掌握在帝王手中成为君主宝剑又太过可悲,那麽自成联盟与王室结为利益共同体也并非不可行。
当然,隐瞒真相销声匿迹也是条出路。
但是我尊敬的亲王阁下,别欺负朕读书少,你就一点儿没想过借助这登上大位然后用你君王的权杖去保护自己的继承人麽?或者反过来,让他凭借这杰出的能力获得更大的保障?
埃及的法老们明明都是麻瓜却还拼命神话自己是拉伸的后裔来统治万民,巴比伦的国王从汉谟拉比开始就和祭司勾结在一起宣扬君权神授。单就希塔托而论,每逢新年庆祝的普鲁利节,国王远征归来后举行的劳恩塔吏亚什哈什节可是你们赫梯人最隆重的两个节庆好麽!
大概中二少年停顿得太有暗示性,修达亲王低低咳嗽了好几声才开口:“有魔力不见得是件好事。有魔力不见得他的人生就顺遂,有魔力不见得他就得享平安——”
“——有魔力不见得就万事如意,有魔力更不见得长生不老。”我忍不住抢白,“所以没有魔力的众人就有那些?”
他猛地停下,半晌才极为别扭地承认:“不,这些是人都会烦恼。”
那你还说个锤子?无理取闹中二少年可不管你几岁都会揍人的哦。
“但对意志不坚定的孩子而言,魔力只会滋生不必要的期盼。”他斩钉截铁道,“那些期盼会让他莽撞自大,傲慢骄纵,无法无天!”
在hp的世界里这种人确实不算少。但亲爱的修达亲王,中二少年本来也只打算征服星辰和大海,压根儿没想过要参合你的破事儿。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还是讲清楚免得大家误会。
“我个人浅薄的以为,野心那种东西在适当的环境下必然滋长。魔力只是诱因,远称不上根源。有野心的恶者会想法设法利用一切,如同智者善用一切。”
想想老蛇脸,想想老蜜蜂,中二少年忍不住抗议,能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麽?
金发亲王再咳嗽几声却难掩激动地厉声道:“不!拉阳神官,我已经看过太多依仗自己懂得魔法就肆无忌惮使用它最终害人害己——”
“——所以未卜先知的亲王阁下这算是预言甚至宣告了我的悲惨结局,同时企图做出最大限度的警告与震慑?既然如此,没问题,我就先前的自作主张向您告罪,同时对您的慷慨帮助表达最诚挚的谢意。颇有自知之明的客人不会再打扰您,以及不会再误导您高贵的儿子。”我自袖中取出一个瓶子与一个小酒囊递给他,“您慷慨沉默的回礼。”
修达亲王迟疑地接过来,犹豫片刻先打开了其中那份来自嗒托西利二皇子的酒囊,才闻到那气息脸色立时转为苍白:“这,这是——你怎麽会有这个?!”
根本没打算回答的中二少年嗤笑一声绕过他大步离去。
这种瞬间本质如老蜜蜂附体版的喋喋不休真叫人反感。
可惜了你家小崽子,果然叫德拉科的少年上辈子都是脸朝地摔下来的折翼天使。
远远还能听见这位莫名其妙正义感十足的亲王克制不住尴尬或是暴怒引发的咳嗽,朕毫无愧疚地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