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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千束、玉兰盛放, 净如清荷尘埃不染, 色如白玉美若仙。
郭嘉自从来了兖州之后小日子过得特别好,曹操将郭嘉看作自己的子侄, 口上屡屡喊多紧手下时时有多松, 多两次之后摸到曹操底线的郭嘉就开始每日往州牧府上跑。直到近几日曹操府上酒窖中谢知非赠他的美酒空空荡荡,郭嘉这才缓了往州牧府上跑的频率。
然而今日最会酿酒的谢将军回来了,并且直接去了州牧府,得到消息的郭嘉立刻跑过来。
郭嘉刚一入府门便被人喊道一边去, 叽叽咕咕许久说完事这才有空往曹操的府院里跑, 穿庭而过的郭嘉猛的听到一道如同在耳边响起的声音, “郭奉孝请止步。”
郭嘉吓了一跳, 往四周看去, 只见不远处凉亭中坐一男子,男子四周无人服侍,静静的看着自己, 想来刚才说话之人便是此人。
亭中的人正是谢知非,谢知非带着陶谦回来的路上已用酒从戏志才那里得到了劝说曹操的方法, 然而曹操却像是提前知道谢知非想要做什么一样,谢知非回来后直扑州牧府居然也扑个了空。打开地图上一看,说是出城的曹操这时候不但在府上,还同戏志才在一起。
既然如此,戏志才劝人的法子自然是不能用了。
就在谢知非发愁的时候,郭嘉就这么出现在院子里,谢知非岂有不拦住的道理!
即便这是第一次见面, 但郭嘉却立刻认出了这人是谁,放眼当今天下除了谢知非还能有谁,郭嘉想到入府之前将他唤到一边之人说的话,立刻过去对谢知非欠身道:“在下郭嘉,见过将军。”
谢知非未言只是用手做了个‘坐’的手势,郭嘉应之坐下,随后郭嘉便见谢知非从一旁拿起酒盏,一道青翠的酒液从壶口划出稳稳落入酒盏中,晶莹剔透、色若新叶,作为壶中客的郭嘉眼睛一亮:好酒!
自从被曹操酒窖中的美酒养刁口以后,郭嘉已有数日饮酒无味,肚中痨虫早已闹得不可开交,此时见这一杯竹叶青,郭嘉觉得自己眼睛快挪不开了:“将军于此处拦我,想必是有事需我出谋划策。”
谢知非点点头,知晓对于这些人精掩饰无效的谢知非索性半点不遮掩,直言直语:“不是要你出谋划策,而是需你为州牧办件事。”
郭嘉何等聪明:“徐州牧,陶谦。”
见谢知非点头,郭嘉立刻笑道:“州牧心智坚定一旦决定的事情难以更改,更何况这可是件麻烦事,别人躲且来不及更何况劝,就这么一壶怕是不够。”
谢知非无声瞥了眼郭嘉:他愿意给的分明只有一杯!
就郭嘉这比戏志才好一些的小身板,谢知非没让郭嘉每日来个五百深蹲已是不错,怎么可能会给对方多的酒喝,对于郭嘉这不知足的行径,谢知非表示他今日必须让郭嘉长点记性!
当下谢知非也不同郭嘉讲条件,更没说这酒到底是不是请他的礼物,谢知非只是将酒盏稳稳的端到嘴边。
只见木鱼石磨成的酒盏中金黄碧翠的佳酿飘来清醇甜美,满满的一盏琼浆玉液就这么瞬间没入谢知非口中:“此乃竹叶青,饮后润肝健体,令人心舒神旷。我共酿两壶,攻下邳之时志才先生出谋良多遂赠他一壶,那壶只怕现已经全部入了他肚子,如今天下当只剩此一壶。”
郭嘉看到谢知非喉结滚动只觉肚中痨虫都快跑到嗓子处吊着了,可是谢知非偏偏似毫无知觉一般尽数饮下不说,饮后还要喟叹一声:“好酒!”
郭嘉咽了咽口水:“……”
你真的是找我帮你出谋划策而不是来结仇的么!
谢知非自然是要郭嘉想办法,但是对于郭嘉同戏志才这样的人来说,请的方式必须与众不同。谢知非当作没看到郭嘉望眼欲穿的模样,从桌上又取了一杯酒盏将其满上,看得郭嘉只觉自己两只眼睛快直了,可是谢知非端起那盏酒一句话也不说,干净利落的喝掉。
接着是第三杯,看了眼大地图的谢知非也是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当着郭嘉的面喝掉。
谢知非手中的酒壶精巧,以郭嘉多年饮酒的经验来看,只怕就剩下最后的一盏的量。
当见谢知非的手伸向的最后两个酒盏的时候,郭嘉终于坐不住了:“将军且慢!”边说郭嘉便用手拦住谢知非,自己将那空酒盏握在手中对谢知非笑道:“将军可是忘了找郭嘉做何事?”
谢知非淡漠的眼睛看向郭嘉,直看得郭嘉心里发慌这才淡淡道:“未曾忘。”
说罢谢知非的手越过郭嘉将旁边一杯酒盏拿过来,翠色的酒液从壶中滑落,但是酒液才满了七成壶中似乎已经空了,只剩下几滴绿色点点落下。谢知非直接将酒盏倒过来再倒了倒,将酒盏满至八成,见的确倒不出半滴酒水谢知非这才作罢,将酒盏推到郭嘉面前:“如今一杯可够了?”
“……”郭嘉郁闷的盯着谢知非看,他完全相信如果自己说不够,谢知非会立刻将这一杯也喝掉!
如今整个大汉就剩他眼前这一杯竹叶青,郭嘉拒绝的话说不出口,然而就这么说够了又心有不甘。半响之后郭嘉拍掌大笑起来,对院外高声喊道:“州牧,志才兄,快出来吧,奉孝认输啦!”
边笑郭嘉边摇头,对谢知非说道:“天子居于长安,受挟汉贼,公也;家人惨遭屠缪,父兄之仇,私也。陶谦愿自缚前来请罪,州牧心怀黎民百姓自是以天下为重,先公后私,又何须奉孝再劝。”
随着郭嘉的笑声,从院外走进来两人,正是曹操和戏志才。
谢知非见曹操面色较他离开的时候轻松了不少,虽依旧有郁色堆积,双目清明有神却是变回了到那个理智的曹孟德,第三杯酒的时候已经知道这两人在听墙角的谢知非淡淡道:“原来曹兄已经想好了,倒是知非小觑了曹兄。”
曹操径直来到亭中择一石凳坐下:“不过是奉孝提前说醒了我,免我铸成大错。”
说罢谢知非指了指桌上的竹叶青,又指了指郭嘉对谢知非笑道:“奉孝有奇谋乃鬼才,可偏偏好那杯中之物,你给我酿的那些好酒这两个月都被他喝完了,现在正无酒可饮,你用酒找倒是找对了。”
郭嘉点头道:“自从喝过州牧府上的美酒,其他酒,奉孝是再也喝不惯啦。”
边说郭嘉边将那一杯酒拿到手中,像是怕谢知非反悔一般:“将军让奉孝办的事情奉孝已经提前办妥了,这仅剩的一杯酒可是归奉孝所有?”
说罢不等谢知非回话,学谢知非之前那样,直接喝掉。
喝完后郭嘉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戏志才,从戏志才的眼神中,郭嘉看到了感同身受的怜惜:“……”
戏志才的眼神让郭嘉打个了寒颤:
——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好?
那边两个未来的难兄难弟碰了头,这边的谢知非同曹操相谈甚欢。
既然曹操早已被郭嘉劝过,今日又联合郭嘉、戏志才演这么一处戏,必然是另有缘故。
谢知非看向摇头直笑的曹操:“曹兄你让奉孝过来,当另有事。”
“没错!父兄之事陶谦有错却无罪……”曹操说道这里长叹一声,仰面望天,眼中水光闪烁竟久久不能言语,亭中三人也唯有抿唇不言,待曹操自行平复心绪。
许久之后,曹操闭了闭眼回神道:“徐州富饶,我欲让陶谦戴罪立功,倾徐州人力物力财力助我等西击长安迎回天子!”
谢知非他们虽然拿下兖州之后,账面上多出来的粮草银钱让曹操半夜笑醒过两次,然而同徐州比起来,那就不值一提了。
若不是时候不对,曹操只怕夜夜都会笑醒!
徐州有钱,非常有钱!
有钱到可以支撑谢知非他们打完长安后还有余力去打袁术玩。
打战除了比拼军队之外,还要比拼后勤,任你多勇武的军队总要吃饭,一旦后勤跟不上再厉害的队伍也只有落败的份,比如被袁术坑来败退几十里的孙坚。
若能得到徐州的物力,自然不怕后勤的事,谢知非立刻唤“好!”
曹操和谢知非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无需多说,只要一个眼神便能明白,说了反倒显得赘余。
当四人说说笑笑谈完了西迎天子的事宜后,终于找到可以与自己一个战线小伙伴的戏志才拉着郭嘉要下去嗑叨嗑叨,待两人离开之后谢知非让侍女退却这才对曹操道:“既已至今,有些事便避无可避。知古鉴今以史资政方可长治久安,既要救天子匡大汉,那曹兄可知我巍巍大汉朝为何会沦落至今?”
“天子远贤臣亲小人,设立西园败坏国之威信,外戚与宦党之争动摇国之根基,上无德下失信这才有董贼之祸大汉之劫。”
谢知非沉声道:“没错,天子如今甚小但素来聪慧,奔波两京知民间疾苦,加以教导必成大器。然皇家之事非你我所能勘定,但兄长可曾想过我大汉眼前隐患为何?”
曹操看了眼谢知非,随后望向一边的庭院,曹操向来心思缜密对于大汉未来的隐患也已猜到几分,沉默许久之后曹操淡淡道:“不若你我在手心写下,看看心中所想是否一致。”
“好!”谢知非点点头唤婢女去取来笔墨,分别在各自手心落笔。
写好后谢知非直接将手心的字对向曹操,看清谢知非手心笔走龙蛇的两个字后曹操长叹一声,也将紧握的右手手指张开,在曹操掌心之中赫然是端正雄伟的‘世族’二字:“贤弟与我所想,一般无二!”
说罢曹操手指在掌心一抓,那‘世族’二字顿时化作一团黑墨看不真切:“州郡举察不胜其弊,只是要如何相抗我至今未曾有头绪,贤弟如今这般问可是有了办法?”
此时各方势力割据已有雏形,若稍加留心便会发现各方势力之下均有世家的影子若隐若现,大的世族如同荀家便是既有子弟在曹谢二人这边,又有子弟在袁绍那边。
如此下去无论最终平定天下的是如今的诸侯还是汉室天子,真正获得利益的只有世家:“办法倒算不上,只不过有些许头绪。招天下之才试策以考,择优者为官,只是成此事需天子首肯。”当下谢知非将科举这东西的简单原理同曹操说了一遍。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若能光明正大的在天下才俊之中夺得冠冕,那该是何等荣耀的一件事,只怕这天下没有任何一个有才志之人会不动心。
曹操听得连连点头:“此法甚好!贤弟今夜不若便留下,这其中尚有诸多为兄不明之处。”
听到曹操的话,谢知非嘴角一抽:感情你手下都这么多人了,内心深处拉我做壮丁的心还没死!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独悲惨不如众悲惨的谢知非义正言辞道:“于此事我所思止于此,再往下也是一头雾水全无头绪,曹兄不弱叫来志才等人一并商讨。志才同郭嘉出身的世家已微,想来于此事并不抵触。”
即便都是世家,但也有大中小之分,大世家如日中天的话小世家的日子也不会多好过。
因此对于科举这样的东西,小世家未必会反对,说不得还乐见其成。
“荀彧本最擅长此事,只是荀家乃大族,科举之事他只需接手便知晓其对世家的危害,否则唤他来行此事最是合适。”曹操迟疑了片刻,对戏志才和郭嘉这两个自己最是依仗谋士知之甚深的曹操盯着谢知非,缓缓道:“为兄府上的酒窖,已经空了。”
——要想让这两个使劲的干活,没酒那真的不行!
谢知非:“……”
若不让戏郭二人干活,指不定自己就要被拉去做壮丁的谢知非不得已,只得将包裹中A之前买来准备做宴席的石冻春和土窑春拿出来。他虽然能酿酒,但这酒要酿成总得经过发酵,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来的也只有这仅剩的两壶坛可用了。将酒递给曹操的时候,谢知非特意道:“仅剩两坛,一日一杯!”
曹操接过手,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一日一杯,二人分食!”
大战这件事从来不是曹操发愁的,他需要管的只有后勤调配,而现在有陶谦这个冤大头曹操连这一块也不愁了,心里此时只剩下谢知非口中的科举。美酒在手,坐不住的曹操同谢知非告了别,直接让人去将戏志才同郭嘉唤回来。
科举之事非同寻常,如何平衡各方关系最是重要,而这方面戏志才和郭嘉非常拿手。谢知非估摸了下,大约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这两人都没好日子过。
而给曹操画了一个大饼的谢知非生怕有变被曹操拉去做壮丁,当日便跑去见陶谦,从陶谦那里得到徐州可以提供多少物资之后第二日谢知非便召来曹仁等人商讨攻打李傕郭汜二人一事,十日之后便带着刚回兖州不久的天策军开始西征。
得到天策大军西行,扬言要接回天子的时候李傕同郭汜差点没晕过去:不是说打徐州的么,徐州你怎么这么不经打?
不管如何抱怨,天策军已经往这边过来了。李傕同郭汜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知道被他们当作面团捏的刘协一旦离开他们的掌控,他们二人必定会直面灭顶之灾,必须顶住不能怂!
李郭二人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架不住这两人的手下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比较靠谱的谋士。
比如说,贾诩。
作为顶尖的谋士,珍惜自己脖子上那个脑袋的贾诩开始给李郭二人出主意,贾诩给郭李二人的解释很简单,长安城城高池深,八水环绕不惧有人掘地道秘入。
因此贾诩的法子便是依长安城池之险,携天子为质,拒不出城。
或许是上一次听贾诩的意见赚了盆体满钵的缘故,李郭二人这次听了贾诩的建议半点不怀疑,非常认真的去执行。将长安附近的兵力同能收刮的粮草尽数刮如长安城不说,两人为了避免出现有人里应外合打开城门,甚至将长安城各处城门和通往城外的河道彻底堵死。
谢知非的军队还没到长安,李郭二人已经将长安城紧闭,不准任何人入也不准任何人出。
任由谢知非让人去城下谩骂也好,派军队去祥攻做败诈其开门也好,这两人就是守着长安城,别说开城门,为了避免被弓箭手射中这两人的头就没出现在谢知非视线内过。
对于谢知非而言,这显然不是件好事。
困城数月固然能破城而入,但城中百姓那时只怕尽数入了李郭二人军士腹中,而长安城七八丈高的城墙要想攻下来谢知非只是想想心都在滴血。在用了离间计反间计,甚至施恩都不管用之后,谢知非表示这不科学!
——这两人历史上不是彻底的扳了吗,怎么如今感情这么好?
在围了长安城五日之后,谢知非将手下的人召在一起:以上的计谋都没用了,还是诈城吧!
赵云等人显然也没想到这两人为何突然一下这么聪明,面对突然变得有了头脑的郭汜和李傕二人,关于怎么诈城,赵云当真是没有头绪:“将军,该如何办?”
诸人也看向谢知非,这一次曹操心里想着科举,半个谋士也不给。
没法的谢知非只能自己想,许久之后,谢知非口中缓缓吐出两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我诈死,骗其出城!”
既然简单的诈城不能让李郭二人开城门,那么只有更大的诱饵,一个大到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和错过的诱饵出现在这两人面前的时候,李郭二人才会有开城门迎战的可能。
这个诱饵,只有谢知非自己!
主帅阵前诈死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一个不好祥装的全军溃败便会成为真的溃败。然而帐中诸人没人怀疑谢知非的决定,只是静静的等待其安排:
“赵云,你带兵两万今夜拔营后退至太乙山埋伏,明日配合大军拦截李郭二人兵马!”
“夏侯惇,今夜三更领带骑兵五千步兵八千藏于莲花山之后,明日城门开后只待李郭二人兵马出城,你即刻率兵入城,入城后务必夺下安门!”
……
“明日寅整军卯时攻城,李郭二贼必会让天子登城楼为质,局时无论发生何事诸位必依军令行事,但有违者捐爵亦不可免,唯死论处!”
将一切做好安排之后谢知非陡然站起来,帐中诸将也随之起身,众人目光平视神情肃然。夜色寂静耳边只有下士兵巡逻的脚步声,以及火焰跳跃燃烧之声,谢知非声音缓慢而坚定道:“天之所覆,地之所载,人之所覆,莫大乎忠。今我大汉风雨飘摇,百姓居无定所,他日天下是定是乱,全看靠诸君明日之战。人生富贵岂有极,男儿要在能死国,望诸君莫辜负天下兴衰之责,做不忠不义之人!”
“喏!”
古老的宫殿,即便此处曾因王莽被被焚毁,然重建的未央宫依然宏伟,红墙琉瓦庄严肃穆。
然而未央宫虽有威严在外内里却一片萧瑟,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噔噔噔在未央宫中横冲直撞,宫女内臣却无一人敢说话敢怒不敢言。
此时若站在未央宫宫门遥望,可见安门浓烟滚滚,谢知非的军队已经开始攻城。
安门战况激烈,郭汜知晓天策军一旦攻入,他同李傕二人必会被诛三族,生死悬于一线也不再顾忌那最后的颜面,立刻让自己手下的士兵去将刘协带上安门。
只见郭汜的人直接冲到刘协面前连礼也不揖,为首那人指向面色惨白的刘协:“请天子上城楼!”
虽然他口中说的是请字,然而他手下的士兵却无半点请的意思,两人直接过去驾起十一岁的刘协便往外走。十一岁的刘协被两人高马大的士兵架住,双脚离地狼狈至极,这下那些不敢作声的臣子终于有人站出来,怒斥这些士兵对天子大不敬。
然而这些人话不过开头便被郭汜的士兵一刀砍翻在地,这下诸人噤若寒蝉,再不敢说一句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协被这些人带走。
出了宫门便是建章街,笔直宽敞。
三百年前曾有汉人张骞从这里开始踏上了不可预知的行旅,一十三年回长安向汉皇描述了西域的模样,绘制出沙漠和草原地图。后来攻克匈奴的将军率兵从建章街上凯旋而过,西域来使行于建章街惊叹大汉的繁华,那时的大汉何等威风,那时的汉皇何等意气风发。
而今十一岁的刘协被郭汜的士兵架着往安门去,身边的士兵骂骂咧咧,道旁百姓形容枯槁目光呆滞,刘协心里一阵悲愤,整条章台街似乎发出了一声跨越三百年的叹息,叹尽了昔日的辉煌与如今的狼狈。
随着越来越靠近安门,刘协以看到城墙之上的浓烟滚滚,也听到城外厮杀声一片,冲锋的鼓号声嘹亮高昂振奋人心。当刘协被人用长矛抵在身后推着上城墙,越过墙头刘协看到城外井然有序悍然不惧死的军队,金红色军旗上的天策二字让十一岁的刘协精神一振。
即便他的身后有七八只长戟抵着他,然而刘协却从未如此激动过。
天策星光明,王命兴,辅佐出。
这是刘协以为不会来的天策军!
刘协知道天策军的时候,那是后还不叫天策军,是在酸角盟军之下的三人小团体。
被董卓挟持到长安之后,刘协从王允等人口中知晓曹谢孙三人组成的军队一直未停歇的在攻打董卓,那时候刘协每日最想知道的便是谢知非同孙坚又打下了哪里,距长安又近了多少。在初到长安惶惶不可终日的那段时间里,这三人的消息是唯一能让刘协安心的事。
随后有一日王允沉痛的告诉他,孙坚带兵离开,而后又告诉他兖州牧死于黄巾军之手,曹谢二人带兵镇压兖州黄巾之乱。从那以后刘协便不再关注这三人的消息,从小便是傀儡的刘协早早洞察了人心,直到数月前刘协从王允那里得知曹谢二人将军队命名为天策军。
那时候王允已经在安谋诛杀董卓,刘协便未将之放在心上,一心一意等着董卓伏诛。
然而董卓死了以后王允却变了,变了刘协都快认不得这人是谁,但比起董卓在的时候,王允至少对他恭敬有加,可这样的日子太短,短到刘协还来不及呼吸自由的空气,他又沦为李傕和郭汜的傀儡。
那时候刘协又想到了天策军,并且从李郭二人的紧张中看出来天策军的确在往长安这边过来,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曹嵩一家惨死,西行的天策军又东下攻打徐州。
刘协只觉眼前一片白茫茫看不真切,心中酸楚:终于来了!
被郭汜推到城墙边上,刘协往下看了一眼,数长高的城墙之下堆了一圈尸体,从上往下看如手掌大小。
刘协看到郭汜的士兵将布满了铁钉的滚雷木从城上往下砸去,攀城的士兵稍微碰触便是血肉翻飞,来不及哀嚎便从云梯上坠落下去,于城墙之下那一圈尸体为邻。
不断有士兵从城上坠下不断有士兵顺着云梯往上,没有人退缩,他们像是没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只知道往前,又像是知道自己为何一般悍然不惧死,前面的落下后面的顶上,后面的落下再后面的顶上。长安城青灰色的石砖涂溅起了朵朵鲜红,血色的液体顺着城墙往下流去,城下的枯草早染得鲜红如赤,泥土被血液侵成红褐色。
即便如此,依旧没有人退缩,还在往上,继续往上。
终于有一名身插利箭的天策士兵登上城楼,这人一上城墙立刻举起手中的大刀便往四处杀去,随后上来的天策士兵中有人看到了被郭汜挟持在手中的刘协,这人转头对城下喊道:“是天子!”
然而这人话音刚落便因人少势寡被人砍翻在地,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刘协看着那人的眼睛不知为何心中悲痛难忍,久久盘旋在眼眶的迷雾散去,面颊上被冷风一吹冰冷一片,已是泪痕满面。
或许是因为久攻不下,或许是因为郭汜将刘协带到城墙上做了人质使得谢知非投鼠忌器,就在刘协被推上城楼后不久,天策那边便响起了退军的鼓号声。
然而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的模样,天策那边又开始响起了攻城的战鼓声,鼓声如急雷骤雨响起,摄人心魂。随着鼓声落下,已经整顿完毕的天策速干衣又要开始攻城。
郭汜见状对天策军的方向大声喊道:“谢知非,你若不想天子被我丢下城墙,便过来说话!”
郭汜声洪如种,喊来竟隐隐有回音,随着郭汜这话一出城外原本即将攻城的天策军骤然一听,队列整齐的中军突然往两边退出一道路,代表着谢知非的帅旗同天策军的军旗齐齐往城墙这边而来,一行十数人骑着马从帅旗之后出来,快速往城墙这边过来。
在最前的那人二十来岁模样,一身气势锐不可当。
只见谢知非驭马来到城下,对着城上高声喊道:“恶贼,放了天子,可绕你们不死!”
见谢知非已到城下,郭汜立刻大笑道:“黄毛小儿,你郭爷爷岂是吓大的?放箭!”
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立刻从城墩后伸出手来,对着城下的谢知非一阵乱箭如雨,然而谢知非用焚海挑起马鞭在周身舞出一阵帘幕,弓箭遇之折断进步的半点身,让郭汜的如意算盘落了个空,反倒是城上许多露出身体的士兵被天策军中的弓箭手射中,掉下城头。
随着这道箭雨,天策军的第二次攻城又拉开了帷幕。
或许是谢知非亲临城下的缘故,原本勇猛无惧的天策军更是凶悍,长安城城墙上不断往下落石头、滚油却只能缓解天策军的攻势,眼看着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往天策这边倾斜,郭汜捞起刘协便想继续威胁谢知非。然而此时城墙上杀声震天,郭汜便是喊破了喉咙也未必能让城下的谢知非听得见。
与此同时,在城下见时机差不多的谢知非恰见一枚大石正对他这边落下,谢知非立刻将身边曹仁推开,手中的焚海往前一递,颤抖的枪尖如梨花散落,尽数落在巨石之上。
御掉巨石冲劲的谢知非顺势倒在地上做被击中的模样,而被谢知非推到在地的曹仁爬起来便看巨石从谢知非身上滚开,曹仁大惊失色扑上去:“将军!”
然而曹仁扑到谢知非面前却见身上半点伤痕也没有谢知非淡定自若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谢知非脸一偏眼一闭似乎是没了气息的模样。虽然曹仁知道这是一开始就定好了的计谋,此时自己也身处危机重重的战火之中,然而曹洪却有几分想哭又有几分想笑。
想哭的是将军的确没事,想笑的是将军这死装得太假。
闭上眼睛许久也不见曹洪依计划行事,谢知非又睁开眼,一双黝黑眼眸里的不耐看过来让曹仁顿时打个冷颤间回神,手在大腿根部一掐一扭的曹仁终于有了感觉,痛声悲呼:“将军!快来人,将军重伤!”
得到曹仁的信号,谢知非的亲兵立刻涌上来将两人护着从城下离开,同时依计划让军旗手下军令。
以往天策在训练的时候专门进行了如何表现出己放溃败逃跑,此时听到中军那边不断传过来将军重伤的声音又看到军旗显示让诸人祥装溃败,立刻依照平日训练那样开始左顾右盼,进攻也缓了下来。
原本两方交战正激烈,偏偏其中一方像是后续不足一般慢了下来,顿显奇怪。
李傕见天策攻势骤缓,而城外大军似有慌乱之意,面上一喜,知晓天策军中必然有大将重伤或是陨落这才会使得天策军如此,李傕对四周的士兵问道:“适才可有谁看清是天策哪个大将受伤了,曹仁还是夏侯惇?”
之前战况激烈城上不曾有人注意到是谁受了伤,就再这时候不知是谁喊了声,“天策的帅旗在往后撤!”
只见城外原本同利剑之锋的天策帅旗开始移动,天策军至今未曾一败帅旗只有往前从无往后,然而今日就在诸人眼下,那道紧紧是看到便让人害怕帅旗正在往后移动,而且越来越快。帅旗之下一群人围簇看不清是什么情况,但从帅旗经过的的天策军将士手忙脚乱可以看出那必定是有让天策军心慌乱的大事发生。
向来以纪律严密战无不胜的天策军今日却像变了模样,帅旗如同一根烙红了的热铁侵入水中,行至何处何处沸腾,不一会儿攻城的天策军开始往后退,城外的大军如同沸汤一般,嗡嗡之声乍响,凝神听去隐约有‘将军’二字。
天策军的将领不少,然而能被整个天策军以将军二字称呼的只有一个!
刘协站在城楼只觉自己魂魄已随着那帅旗渐渐远去,城墙上腾起的黑烟遮蔽天日,天地间一边愁云笼罩。
天策的帅旗不但在往后撤,而且中军混乱,能让天策军自乱阵脚的除了谢知非出事再无其他可能,刘协只觉浑身力气被那帅旗抽空了一样。之前谢知非被郭汜诈到城墙下,来了后便没有离开,很有可能是在攻城的时候被流矢所伤。
长安城墙上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像是惊喜又像是叹息:“是谢知非,谢知非死了!”
一个人在喊,两个人在喊,长安城的城墙上数千人齐声大喊,城内的天策军开始全军往后撤,中军混乱,左右两翼更是乱作一团,军旗兵器垒重也顾不得,之前如苍松的旌旗此刻东倒西歪,连天策的军旗也是斜斜垮垮若丧考妣,不久前有催城之威的军队土崩瓦解,如退潮的海水不断的后撤。
郭汜同李傕只看到眼下人喧马嘶,辙乱旗靡,一阵兵荒马乱之象。
然而天策军此行围长安城多大十数万人,帅旗往后撤了许久依旧未走到末端,靠近的长安城的军队开始慌乱的往后跑,可最后面的军队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慢悠悠的顺军旗指挥往后撤退。
郭汜也顾不得继续劫持刘协,天策军初丧主帅正是军心溃散之时,此刻不击以绝后患更待何时!
当下郭汜将软同烂泥的刘协丢到一边,而李傕也是大喜过望,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天策军自成立便是悬在二人头上的夺命之剑,此剑锋已折正该彻底将其斩断,李傕立刻对手下吩咐:“快清里城门,出城追敌!”
作者有话要说: 错误白天矫正
太困了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