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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捕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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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捕鹤

    姐弟两人叙话了好一会,直到天色渐暗,卫鹤鸣才想起自己原本打算去王府瞧瞧,才道:“我早先跟文瑞王约好了去瞧瞧他,父亲也该落衙了,你且去见见父亲。”

    鱼渊奇道:“怎么这样晚才去?”

    卫鹤鸣将白日里皇帝的话同她复述了一遍,笑道:“圣上这是让我远着些他呢,总不好刚出了宫门就去寻他,晚上避着人去瞧瞧才好。”

    卫鱼渊眨了眨眼,笑道:“我记得走时你们两个就亲近,如今看来仿佛情谊更深厚了。”

    卫鹤鸣不知想到了什么,颇有些窘迫:“大抵是我们两个投缘。”

    卫鱼渊见他不欲多说,也不追问,只轻叹一声:“我去寻父亲——还有一事,我不知该不该同父亲说,前些日子我从冀州回来的时候路过了青川老家,便回去瞧了一眼。祖母似乎身子不大好,大伯正在身边侍疾,怕分了父亲的心,这才没有给咱们信,还叮嘱我也不要说给父亲听。”

    卫鹤鸣一怔,这一世改变了这样多,自己还暗地里特意遣人去对祖母多加关照,可这件事仍是如期而至。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前世便是因为祖母病重去世,他与父亲俱辞官守孝,父亲哀思过度,触发了早些年留下的旧疾,不久之后也随着祖母去了。

    只是前世这事发生要比如今晚上许久,卫鹤鸣原本还心怀侥幸,以为今生与前世南辕北辙,此事未必发生。

    “还是跟父亲提一句吧,”卫鹤鸣皱着眉头道。“也好让父亲想些主意。”前世父亲便是骤闻母亲去世,一时受了刺激才发病的,这一世提早些告知,也好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卫鱼渊点了点头。

    卫鹤鸣心道今晚这趟文瑞王府还当真是不走不行了,毕竟有样东西是从楚凤歌手中来寻的。

    只是这样东西,他却颇有些不想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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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参?”楚凤歌半倚在榻上,一双漆黑的眼眸折射着冷清的光彩。“你要这东西?”

    “是。”卫鹤鸣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自己知道楚凤歌手中有一块灵参田,景朝灵参向来稀缺,连根须子都价逾千金,偶尔发现几颗成色好的那都是往宫里送的东西。

    可就是这样珍贵的东西,对治疗心疾有奇效,而前世大夫为父亲诊病时说的便是,若用大量灵参续命,或许还有救。

    那时的他压根就无能为力。

    “大概要今年产量的一半左右。”卫鹤鸣低声说,避开了楚凤歌的脸。“或许也用不上,或许半数也不够……我来日定会还你。”

    可岭北有一块灵参田,只在那块地上能批量的培植灵参,几乎可以说是千古未闻的事情。

    哪怕培植成活的数目并不多,但只要能成熟,那便是一笔莫大的财富,说是在种金子也不为过。

    这是文瑞王府的辛密,也是曾经楚凤歌早期的经济来源。

    想想前世楚凤歌一穷二白,那点藩王俸禄刚刚够王府上下维生,手下那些门客不是擅长权谋就是擅长些诡计,再就是倒向他的那些拉帮结派的臣子,尽是些不通实务的主。

    那时岭北贫瘠,官吏混乱,收入供给了军队和景朝的朝贡便捉襟见肘,几乎所有额外的经济来源,都来源那块灵参田。

    后来卫鹤鸣进了府,岭北的经济才发展开,文瑞王府才变得财大气粗起来。

    此后不久这块灵参田被门客倒戈透露了出去,到了楚沉的手里,对那时的文瑞王府来说倒也不算太大的损失。

    可现在卫鹤鸣没法说明自己为什么会知道楚凤歌赖以生存的这份辛密,更是知道此刻将这些灵参要走一半,对无甚经济来源的王府是釜底抽薪。

    更何况,听这些日子的消息,楚凤歌应当刚刚收服岭北军队,更是却钱银的时候才是。

    楚凤歌想要这天下,可问题是上下打点,从军中到朝堂,哪一样都要钱,哪一处都缺钱,卫鹤鸣今日借走了,那楚凤歌的诸多计划便要耽搁下来了。

    卫鹤鸣不想开口,可却又不得不开口。

    却听楚凤歌一笑。

    卫鹤鸣抬头,正对上楚凤歌幽深目光:“前些日子楚沉同我说,你肯跟我结交,不过是为了一样东西。”

    卫鹤鸣心下一沉,楚沉竟已经同楚歌说过了,刚欲开口解释,却又觉得无法说明。

    他确实需要这些灵参,可与楚凤歌结交,却并非因为这些死物。

    那些前世今生的羁绊,又要怎么说明呢?他说了,楚凤歌又肯信么?

    他尚未酝酿好言辞,便触及了楚凤歌那丝毫未变的神色。

    “我还道是什么——”楚凤歌的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柔和,“不过是一块田罢了,送你又何妨?”

    卫鹤鸣一滞,目光竟有些湿软了:“殿下……”

    楚凤歌摇了摇头,平日里看起来阴郁的眉眼此刻竟显得有些放松:“我可是那般小气的人?快将你这样子收起来。”

    与其说他不介意卫鹤鸣对他有所求,还不如说,他希望卫鹤鸣对他有所求才是。

    只要他要,只要他有。

    他永远不介意让卫鹤鸣欠他更多,也不介意将卫鹤鸣攥的更紧些。

    卫鹤鸣看着楚凤歌那副冷淡却柔和的样子,这才缓缓将那些触动收回了心底,笑叹一声:“是我着相了,殿下可别将灵参都给了我,让王府揭不开锅了去。”

    他说话间喉结微动,脖颈处白皙的皮肤衬着一根鲜亮的红绳,显得异常漂亮。

    楚凤歌心下微动,抬手过去勾他颈上的红线,慢悠悠地竟从他衣襟里头勾出了一块凤玉来。

    那玉通身莹润,带着若有似无的暖光,显然是长时间被主人贴着皮肤佩戴的。

    果然是当初的那一块,他满意一笑:“若是我府中揭不开锅了,少不得要去探花郎府上蹭吃蹭喝,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迎?”

    卫鹤鸣还浑然不觉楚凤歌瞧见了什么,只笑道:“怎么不肯迎?只要有我一口饭吃,绝不会少了殿下的。”

    他这话说得倒有些武侠里的匪气,却是真心实意的。

    楚凤歌不曾问他为何知晓那一块灵参田,在这种情况下答应了他的请求。

    卫鹤鸣心知自己完全是在空手套白狼,卫家虽有些薄产,可就是倾尽卫家阖家财产,也买不来几颗灵参,更何况这东西压根就是有价无市的。

    全凭着他这些年来同楚凤歌的情谊。

    卫鹤鸣轻轻吐出一口气,郑而重之道:“殿下,大恩不言谢。”

    不止是这一次了,前世今生,楚凤歌都助他良多。

    他心知楚凤歌并非良善不求回报之人,却一次又一次地不计代价不问原因地帮他,这份情意,他记住了,也绝不会辜负。

    楚凤歌却盯着那块凤佩意有所指:“连探花郎本人都是我的了,几颗参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卫鹤鸣一怔,低头正看见楚凤歌盯着那块凤佩,忽得反应过来了:“这、当初误取了殿下的玉佩,一直未还,这阵子给忙忘了”

    说着就要解那红绳,却被楚凤歌拦住了。

    “并非误取。”楚凤歌神色仿佛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期许。“是我有意为之。”

    卫鹤鸣一怔,继而微微笑了:“那我便厚颜收下了。”

    人非铁石,他于他有意,他于他有情,纵使再迟钝,也总该察觉了些什么。

    前世今生,他们两个,不知是谁欠了谁,谁助了谁,谁困了谁,谁心悦了谁,谁又成就了谁。

    只有一点他心知肚明,他同楚凤歌的命运,早就纠缠成了一团乱麻,无论如何也拆扯不开了。

    目光落在楚凤歌腰上悬着的鹤佩,轻声道:“这玉只怕与殿下有缘,若是蒙殿下不弃,便将他留着吧。”

    楚凤歌却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一脸郑重:“这人与探花郎有缘,若是蒙探花郎不弃,便将他收了吧。”

    卫鹤鸣愕然,瞧眼前人竟还是楚凤歌那面孔,忍不住笑出了声。

    楚凤歌摸了摸他的脸。

    卫鹤鸣憋着笑,缓缓收拢了手:“好,收了。”

    过了片刻,卫鹤鸣动了动自己的手:“殿下,天色晚了,我该走了。”

    楚凤歌低声道:“今夜住我这里吧。”

    卫鹤鸣摇了摇头:“阿姐今日回了府。”

    楚凤歌目光闪了闪,仍旧不肯放手。

    卫鹤鸣叹了口气:“殿下?”

    楚凤歌八风不动。

    卫鹤鸣再看他一眼,无奈道:“凤歌。”

    楚凤歌松了松手,低声道:“我送你回。”

    卫鹤鸣摇了摇头,笑了笑:“我走了。”

    楚凤歌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你还是落在我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