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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当家的脸上露出了极不可思议的表情,正在愣神间, 何晏之的剑锋却已经到了他眼前, 他心中大骇, 欲拔刀相抗,却已经来不及, 只能闪身而避。这一招实在太快, 陆啸虎惊呼一声“大哥”, 手中的利斧却已被何晏之一脚踢飞。
然而,何晏之的剑却在大当家的眉心间戛然而止。
一滴圆滚滚的血从秦大当家的眉心慢慢冒出, 顺着鼻尖淌下,落到了衣襟之上, 而他的脸色业已经惨白。
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只在瞬息之间。何晏之却仰天大笑,潇洒地收了剑,拱手对秦大当家道:“秦兄, 得罪。”
秦大当家目光森然, 咬牙道:“秦玉谢二公子不杀之恩!”
何晏之道:“秦兄乃我兄长的座上宾,我又怎敢对大当家不敬?只是秦兄不肯信我, 家兄又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只能逼大当家信我了。”
秦玉紧紧盯着何晏之:“二公子的剑术与大公子果然不相上下。能在一招之内制住敌手,秦某人着实佩服得很!”
何晏之道:“秦兄谬赞。其实,小弟的性命微乎其微,只是若耽误了我兄长的大事,却是大大不妙了。”他哈哈一笑,又恭然施了一礼,“如此,大当家可以放行否?”言毕,转身便欲走。
却听秦玉在身后道:“二公子留步!”
何晏之转过头:“不知大当家还有何吩咐?”
秦玉缓缓上前,站在何晏之的身侧,却分明拦住了何晏之的去路:“恕在下冒昧,不知如何称呼二公子?”
何晏之眨眨眼,随口胡诌道:“在下沈砚秋,表字晏之。大当家称我晏之便可。”
“原来是晏之。”那秦玉悠然一笑,敛了周身的煞气,甚为温雅,他转头呼道,“钱六,上来,给二公子磕个头。”
何晏之微微皱了皱眉,那钱六已经到了跟前,规规矩矩跪下。秦玉继续说道:“大公子从不用毒,沈园也从未有用毒的先例。但不知二公子的毒药从何而来,又为何要我们兄弟去沈园索要解药呢?还请二公子明示。”
何晏之心道:原来如此,却是这样才露了马脚。不由笑道:“他偷了我的钱财,我心中不悦,不过是戏弄了这位小兄弟一番罢了。我哪里喂的他毒药,不过随身带的十全大补丹而已。大当家若不信,找个郎中瞧瞧便是。”
秦玉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他的眼睛落在那钱六身上,缓缓开口,声音却极为严酷:“钱贵来,你与马大私自下山打野食,私分财物,其罪一。冒犯沈二公子,其罪二。两罪并罚,毁你一条手臂。”他将腰间佩剑丢给那钱六,“哪只手偷的砍哪只手。若二公子还不肯原谅你,就砍下自己的脑袋!”
钱六已经面如死灰,颤抖着从地上捡起那把剑,看看秦玉,又看看何晏之,终于咬了咬牙,哆哆嗦嗦地举剑对准自己的左手。只是剑尖触到自己的手腕那一刻,他的手不住颤抖,几乎已握不住剑柄,冷汗淋漓而下,牙齿亦不住打颤。
秦玉冷冷一笑,在一旁道:“怎么?下不去手?”他转头向人群中喊道,“马大,去帮帮你这位兄弟罢!”
何晏之却上前一步,拱手笑道:“大当家,能否听我一言?”
秦玉转过脸:“哦?二公子有何高见?”
何晏之道:“大当家说,我若不肯原谅这小贼,便要砍下他的脑袋?”
跪在地上的钱六面露惊骇之色,膝行向前,颤声哭道:“二公子……二公子……且饶过小人这一回罢……”
何晏之却并不为所动,只是看着秦玉,温言笑道:“换言之,此人的性命便由我来定夺?”
秦玉颔首道:“正是。”
何晏之躬身施了一礼,道:“如此,还请大当家卖沈某一个薄面,给此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秦玉笑道:“二公子倒是好心肠。”
何晏之道:“大当家过誉。不过是晏之初来乍到,便要叫青松岭的兄弟间伤了和气,若教家兄知道,定要责怪晏之办事不力。我们归雁庄的面子上也不好看,还请大当家三思。”
秦玉意味深长地盯着何晏之:“然则,钱六、马大二人犯了寨子里的规矩,请问二公子如何定夺?”
何晏之道:“这是大当家的家务事,岂容在下置喙?只是天下之事以和为贵,又何必大动干戈?但不知大当家能否给小弟一个薄面了。”
秦玉手捻须髯:“我若不允,岂不是与归雁山庄作对么?秦玉岂敢哪!”他上前一步,握住何晏之的手,“二公子,不如随我回青松岭,让秦某人略进地主之谊,明日再赶路,也不迟。”
何晏之道:“多谢大当家美意。只是家兄有要事命我去办,实在……”他话未说完,只觉得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不由面色一变,“大当家此乃何意?”他欲用内力相抗,却感到丹田处有种莫名而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他连忙稳住气息,道,“原来,大当家还是在怀疑我?”
秦玉一字一顿道:“大公子说,他明日就会到青松岭。”
何晏之心中大惊,面上却依旧含着笑:“我知道,家兄早已安排妥当。因此,我才要急着赶路,不能误了家兄的事。”
秦玉道:“但不知大公子有何筹谋?”
何晏之一笑:“事关重大,大当家明日亲自问家兄便可。”
秦玉道:“二公子何必如此固执?今晚,秦某是绝不会放二公子离开的。”他笃定地看着何晏之,“一切,等大公子明日到了再说。”
何晏之有些恼羞成怒,道:“大当家难道不怕……”
秦玉却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明日大公子怪罪下来,秦玉自然会负荆请罪。”他哈哈大笑,一手拉着何晏之,一手又按住柳梦龙的肩膀,朗声道,“如此,恭迎二公子和你的这位小兄弟一起回我们寨中歇歇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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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之与柳梦龙无奈随秦玉一起上了青松岭。
一路上,秦玉也没有为难他们,青云寨上上下下都极为客气,仿佛真的将何晏之当做了沈氏二少。然而何晏之心里却始终清楚得很,这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下却暗藏着汹涌的波涛。这个秦玉,并没有轻易地相信了自己,而最难应付的,是明天自己要面对真正的沈碧秋。
何晏之有些惊惶起来。对于沈碧秋这个人,他曾经只是好奇,如今却平添了几分惧意,他心中隐隐觉得,这位沈大公子手腕高明,绝不一般,是应当提放的人物。只怕的是,自己这条小命,或许不能活过明日了。
何晏之心里陡然地冒出一个念头:假若自己死在了那沈碧秋的手上,杨琼又会如何?不知是为他偶有伤感呢?还是一笑而过,继续找一个赝品养在身边,当做是沈碧秋的替身?
他的心中百转千回,与秦玉的谈话也是草草的应付,或者只是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如此,秦玉待他倒更加恭敬起来,仿佛是看出了何晏之心中的不耐,秦玉笑道:“二公子沉下脸来时的样子,倒真与大公子一模一样。”
何晏之不以为意:“是么?家兄向来对我和颜悦色,我倒是不知道他沉下脸来时是什么模样。”
秦玉道:“夜已深,我等给二公子准备了两间上房,二公子和这位小兄弟不如去歇息一下,如何?”
何晏之伸了伸懒腰,道:“正是。本公子被你们折腾了一晚上,实在有些困乏了。”他突然拉过柳梦龙的手,脸上却露出了邪促的笑意,“上房一间足矣。我与梅卿正好秉烛夜游,促膝谈心。”他转过脸来冲柳梦龙轻柔一笑,“梅卿,你意下如何?”
柳梦龙望着何晏之暖如春水的双眸,惊得说不出话来,随即,面红耳赤地低下头,讷讷道:“自然甚好。”
秦玉颇有些惊讶,心中便了然,这二公子想必是喜好男风,出个门竟然还带个相好的。于是笑道:“自然不敢扫了公子的雅兴。”
沈眉亦笑道:“谢大人一清早来访,总不至于是与沈某来叙旧的吧?”
谢婉芝合上扇子,连笑容易随之敛去,道:“皇长子月余前只身来到江南道,却无故失踪。子衿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沈眉道:“杨宫主曾来过归雁庄,带走了萧北游,此后便失去了行踪。沈某这些时日也同犬子在寻找杨宫主,可惜收效甚微。”他轻叹了一声,“谢大人是在怀疑在下吗?”
谢婉芝的目光深幽,缓缓道:“皇长子乃是将军唯一的骨血。子衿,我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同将军反目成仇,而我也不信你是一个贪图权势与富贵的小人。欧阳长雄毕竟曾救过你的性命,你难道忍心叫欧阳氏绝后么!”
沈眉道:“谢大人既然认定杨宫主的失踪与在下有关,沈某百口莫辩。”他躬身行了一礼,“清者自清。谢大人既然怀疑沈某,就请谢大人搜查归雁庄,沈某绝不阻拦。”
谢婉芝冷笑道:“想不到你我相识一场,却要落得兵戎相见的地步。若派官兵搜查便能找到蛛丝马迹,我又何必苦恼?”她表情肃穆,让人望而生畏,“听闻你家公子乃是岷王殿下的肱骨,不知可否引来一见?本官有几句话,要请教沈公子。”
沈眉微微一愣,随即道:“大人之命,草民莫不敢从。”
厅堂里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压抑起来。一时间,谁都不再说话,唯有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谢婉芝只是坐着喝茶,叶云舒垂手而立,目不斜视,而沈眉静默地站着,连惯常的笑容都收敛了,两人仿佛都沉浸在往事之中,却又各怀彼此。
沈碧秋很快来到了前厅。他穿着一件湖纱的藕色长衫,戴着一顶儒冠,一派书生打扮。他径直走到谢婉芝面前,躬身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学生参见道台大人。”
谢婉芝温婉笑道:“无须多礼。”她娴娴指着一旁的座椅,“沈公子请坐。”
沈碧秋道:“学生不敢。”他面露忐忑之色,“父亲大人尚且站着,为人子者岂敢稍坐?于礼不合,亦有违孝义。”
谢婉芝道:“想不到子衿兄倒是生了一个好儿子。贵公子仪表堂堂,人品出众,想必令夫人一定也是人中龙凤,本官甚为羡慕,不知可否引荐一番?”她冲沈眉一笑,目光中颇有探究之色,“子衿兄待本官甚为生分。你我也算是旧相识,却连喜酒都不曾请我喝上一杯。你连自家夫人的姓氏籍贯都不让旁人知晓,一些不识好歹的人只怕背后要风言风语,实在有碍名声啊。”
沈眉道:“大人谬赞。并非在下讳莫如深,只是,拙襟已经过世二十余年了,谢大人怎会毫不知情呢?”他抬起头看着谢婉芝,“说起来,拙荆苏氏亦是大人的故人哪。”
谢婉芝面色微变,道:“你说什么?什么故人?”
沈眉含笑道:“昔日的康桥八艳之首苏小环,谢大人一点都不记得了么?”
谢婉芝猛地将手中的茶盅一扣,厉声道:“一派胡言!沈眉!开玩笑也该有个分寸,小环姊姊怎会嫁你为妻?她明明是……”
叶云舒从未见老师如此失态,显然吃了一惊,有些不知所措。沈眉却打断了谢婉芝的话:“逝者长已矣。大人一再盘问,沈某才不得不和盘托出。不论大人相信与否,苏小环都是在下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叹了口气,“小环在世时,最不希望旁人论及她的出身,死后却要我将她的尸骨烧化成灰,撒于康河之中。”
他顿了一顿,目光灼灼地看着谢婉芝:“谢大人,小环不止是救过你的性命,还救大人于风尘之中。若没有苏小环,谢大人如何脱身乐籍?如何参加科考?如何得以金榜题名?又如何位列朝纲?谢大人方才质问在下为何不念欧阳长雄的救命之恩,而谢大人又何曾顾念过苏小环对你的再造之恩?”他的脸上露出嘲讽之色,“欧阳长雄对苏小环始乱终弃,不仁不义甚矣。世人只记得欧阳长雄的丰功伟业,又有谁替苏小环鸣不平?就连谢大人当年,又何曾替小环说过一句公道话?”
谢婉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的情绪,缓缓道:“欧阳将军与苏小环之间的往事,我最清楚不过,你不必故意说这些来混淆视听。”她的目光落在沈碧秋的身上,仔细打量着,“你是苏小环的儿子?”
沈碧秋道:“启禀大人,家母不幸已仙逝多年,学生那时尚未记事,并没有太多的印象。”
谢婉芝怔怔道:“难怪我看你觉得有些眼熟。我一直以为小环姊姊早在五羊城殉情而死,不想她竟然委身沈眉,还生下了儿子。”她微微苦笑,“她不曾来找我,想必亦是恨着我了?”
沈碧秋道:“学生记忆之中,家母虽然体弱多病,却温和恬淡,并不曾有过怨怼之情。”
谢婉芝颔首道:“沈公子至纯至孝,令堂在泉下自当欣慰。”
沈碧秋道:“百善孝为先,此乃天经地义之事,学生毕生所为,便是叫母亲大人含笑九泉。”他又恭然施了一礼,“不知大人唤学生前来,有何吩咐?”
谢婉芝笑道:“听闻前几日岷王殿下曾到访贵庄,还特意召见了公子,而皇长子又恰恰在此时失去了踪迹,想来,甚为奇怪啊?”
沈碧秋道:“请大人恕罪。事关机密,学生不敢妄言。大人若有疑虑,可亲自上奏岷王殿下。也请大人体谅学生的苦处,实在是王命难违。”
谢婉芝的面色一沉:“那么,沈公子认为,皇命和王命,哪个更为要紧?”
沈碧秋作揖道:“谢大人,您与家母亦算是故人,学生冒昧,唤大人一声姨母。”他长叹一声,“如今多事之秋,学生自忖身处风浪之口,自身难保,幸而多病之身,得以保全性命于南亩。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岷王殿下权势滔天,学生不敢违逆,亦不敢置沈氏一门于水火。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若实在逼到急处,学生唯有舍身取义,于九泉之下,亦好向家母交待。”
谢婉芝一怔,沉吟道:“也罢。我且信你一回。你既然已经看到如今时局不稳,自当明哲保身。莫要叫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亦不得安宁。”
沈碧秋正色道:“学生与家父愿意全力以赴,助大人早日寻到皇长子的下落!”
让谢婉芝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以撇清沈碧秋与此事的关系。如此想来,沈眉确实对沈碧秋忠心耿耿。他如今已全然不信沈眉与沈碧秋的父子关系,而自己与沈碧秋的关系,他也丝毫不信。这么多年以来,他只是一个走南闯北的戏子,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世有什么秘密,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父母应该是遭遇了饥荒的难民,在颠沛流离中与自己失散。
他宁可如此,也不愿突然地背负起血海深仇。未曾经历过的腥风血雨,他爱不起来,也丝毫恨不起来。王子也罢,乞丐也罢,或许沈碧秋纠结其中,而他何晏之只想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而已。
一路狼藉。何晏之胡思乱想间,已经被带到了北边的一处院落。他心中一怔,这原来竟是曾经囚禁杨琼的小楼。此处,喊杀和打斗之声已经渐远。可见,沈碧秋并没有率领江南八派的众高手围剿而来,何晏之心中已然有一个笃定的想法:沈眉带他们来这里,确实就是想要谢婉芝的性命,而自己亦是这个局中的一个诱饵,一个可以随时随地舍弃的诱饵罢了。
是否要提醒谢婉芝呢?
何晏之看看沈眉,又看看谢婉芝,终于还是一言不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谢婉芝也并非愚蠢之辈,怎会看不透其中的玄机?
沈眉对谢婉芝一拱手:“谢大人,这处小楼想必你已经搜查过,只是这间楼的底层有一道暗室。杨琼便在这暗室之中。”
谢婉芝道:“好,你随我一同下去。”
沈眉道:“这是自然。只是,谢大人不需要留一两个人在楼外守候么?”
谢婉芝一笑:“子衿兄想得甚为周到。”她便命两个近卫守在小楼的外侧,命其余的四个近卫押着沈眉同何晏之,一起走进了小楼之中。
楼中已空无一人,到处是撒了一地的杯盘器皿,凌乱不堪。沈眉走到窗边的一处暗格外,拧动开关,木质的地板发出咯吱巨响,一个四方的大洞便出现在众人面前,隐约还可以看到有蜿蜒的楼梯直通地下。
谢婉芝朝下边望了一眼,道:“子衿,要么你自己下去把杨琼带上来,要么,你叫下面的人自己上来。如果在一刻钟内我见不到杨琼的话,”她冷冷的目光瞟向何晏之,“你自然知道我会做甚么。”
沈眉叹了一口气,转而向那黢黑的地道口喊道:“采绿,带杨宫主上来!”
采绿!?原来这女孩儿还是园中!
何晏之乍闻这个名字有点诧异,随之竟从心底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有些不忍采绿因他而死,想来沈碧秋还不算太过残酷,终究是留了采绿的一条性命。
果然暗道之内传来环佩叮当之声,不一会儿,一个翠绿色衣裙的少女携着一个青袍男子缓步走了出来。或许是在暗道中待的时间太久,那个少女脸色惨白,目光也有些呆滞,只是愣愣看着沈眉,随即跪倒在地,沉声道:“属下参见庄主。”
她身后的青袍男子只是以手挡着室内的日光,想必是囚禁的日子太久,双眸已经不能适应日光的照射。他眯着眼睛,神色有些暗淡,浑身上下却依旧是昔日的清俊之色,只是举手抬足间亦有些呆滞,一时间竟只是呆愣地看着谢婉芝和何晏之,仿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