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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之前思后想,心如乱麻,身上又烧得厉害,终于昏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中,他听到屋外有嘈杂的人声纷至沓来,还间杂着女子哀哀的哭泣声。他一个激灵从地上坐起来,急忙忙披上外衫,躲在了佛像后面,一颗心兀自跳个不停,唯恐秦玉带着人找来,那时自己怕是插翅也难飞了。
庙门被猛地推开,何晏之定睛一看,不觉松了一口气。来人是十余个彪形大汉,手中都拎着明晃晃的砍刀,有几人还举着火把。何晏之躲在黑暗之中,透过火光细看去,只见来人皆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望之不似善类。他心中一惊,暗想,莫非是这山中的强梁?
正在寻思间,一个大汉推搡着五花大绑的一男一女走了进来,口中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这小娘皮儿哭哭啼啼的,好不烦人!”他将两人狠狠推倒在地上,又啐了一口唾沫,咒骂道,“再敢哭一声,老子现在就阉了这小子!”说着,便抽出腰间的佩刀,在火光之下晃了一晃。
地上的男女吓得瑟瑟发抖,果然不敢再发一声。何晏之心头一怔,透过佛像的缝隙望去,但见地上绑着的是一对少男少女。那女孩儿最多不过二八年纪,生得粉面桃腮,温柔可人,只是脸上俱是斑斑泪痕,楚楚可怜。身边的男孩儿年纪还更小些,十二、三岁的模样,亦是眉清目秀。两人的衣着楚楚,首饰光鲜,看上去便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那大汉用刀刃在男孩的脸上比划了几下,大笑道:“小子,你怕不怕?”
男孩儿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哭又不敢哭,只是不住地颤抖。忽然,小小的破庙里爆发出一阵狂笑,有人指着那男孩儿道:“这小子居然被孔爷吓尿了!”
被唤作孔爷的汉子亦哈哈大笑道:“小子,你下面那根看来不顶事儿,爷帮你剁了吧!”
男孩儿的脸色一片煞白,拼命往后缩,头摇得好似那拨浪鼓儿。少女扑了过来,挡在男孩的身前,尖叫道:“莫要伤我弟弟!”
那孔爷蹲下身子,伸出手来摸了摸女孩的脸,嬉笑道:“真是个水灵的姑娘啊。”
少女的脸涨得通红,死死咬着下唇,眼泪扑簌而下,却紧紧护着身后的男孩,颤声道:“各位叔叔伯伯,求求你们,不要伤我弟弟。”
孔爷嘿嘿一笑:“哭起来都是梨花带雨呢。”他又捏了捏少女嫩白的脸,“小妹妹,你要求我,也要有所表示啊。这样吧,你自己把衣服脱了,你脱一件,就当是求我们当中的一个人。你数数我们这里有多少人,便脱几件衣服。你说好不好?”
身后的众匪闻言无不大笑,道:“孔爷妙哉!”
少女泪如雨下,不住摇头,哽咽不已。孔爷转头对手下道:“去把她手上的绳子解开。”他又冲那少女嘿嘿笑道,“你若是不肯脱,爷便只能阉了你那宝贝弟弟了。”
这时,席地坐着的一个青衣汉子道:“老孔,有你们找乐子的时候,今天莫要玩过火。”说话间,他已经站起身,慢慢走了过来,一双细小的眼睛盯着瘫软在地上的男孩儿,好像一匹恶狠狠的恶狼。许久,他发出几声干笑,低声道,“邢老三,明儿派人捎信给君家,叫那老头儿拿十万贯钱来,换他儿子的小命。”
人群中有人答应了一声。那男孩儿却道:“我家拿不出十万贯的!”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就是把我们君家的产业全都卖了,也凑不出十万贯来!”
一旁那孔爷冷笑道:“小子你操心什么?你老子要是凑不出十万贯来,咱们便将你身上的零碎一件一件地剁下来,今天寄一根手指,明儿寄一只耳朵,看你那老子怕不怕。”
男孩吓得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那少女的手已经被松了绑,张开双臂将弟弟护在怀里,哭道:“你们要剁就剁我的手指,剁我的耳朵,不要伤我弟弟。”她匍匐着爬过来,拉着那个青衣汉子的衣摆,哀求道,“求求你,行行好吧,放过我弟弟吧。”
未等青衣汉子开口,那孔爷却凑了过来,嘻嘻笑道:“小妹妹,你长得这么娇嫩,我们怎舍得?”他一把将少女拽起,好似拎着一只小鸡,搂着腰便开始胡乱抚摸,“小妹妹,不如你先陪爷们耍耍,伺候咱们开心了,便放了你那兄弟。”说话间,他一只手已经开始撕扯女孩的衣衫,“你爹拿不出十万贯钱来也不打紧。凭你这等姿色,等咱们兄弟几个玩儿厌了,再卖到窑子里去,至少也能换几百两银子,也不算亏,是不是?”
少女撕心裂肺地哭喊了起来,拼命挣扎着,却如何是那汉子的对手。那孔爷兴奋地满脸通红,对青衣汉子道:“老大,不如你先来给这小娘皮开个苞?”
此刻,何晏之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这群强梁显然是劫持了附近富户家的子女,欲意敲诈勒索。他数了下庙中的强盗,一共是十三人,然而他如今重伤初愈,又在水里泡了大半天,翻山越岭,浑身乏力,只怕孤身一人并不是这群强梁的对手。这时候,那少女的哭声越来越凄惨,孔爷已经解了她腿上的绳索,两个男人左右挟持着她,女孩儿身上的衣衫亦已经凌乱不堪。地上的男孩大声哭喊着“姊姊”,有两个强盗上去就左右开弓扇了他几个耳光,恶狠狠道:“闭上嘴!若是坏了爷们的兴致,待会儿连你这小子一起上!”
何晏之看得真切,此时他身上并无武器,贸然出手,只怕无济于事。他心思电转,忽而灵机一动,便俯下身拾起地上散落的竹签和瓦砾,屏息凝神,寻着间隙,对准那些匪徒手中举着的火把一一掷去。杨琼曾经赞过他练武时的准星把握得极好,何晏之心里得意,又怕不进则退叫杨琼失望,便更加尤为刻苦地练习,倒是将一手射箭投掷练得炉火纯青。他将那些火把一一打灭,随之纵身跃到了房梁和佛像的间隙间,隐身其中。众匪见手中的火把逐一无声熄灭,皆是大惊,再无心寻那对姐弟的开心,纷纷亮出兵刃准备迎敌。
破庙之中漆黑一片。带头的青衣汉子高声道:“不知是哪里来的英雄?何不现身一聚?”
庙外的山风正紧,呼啸之中仿佛还带着雨声,打着璇儿的风一阵阵刮来,山林发出阴仄森然的共鸣,不禁叫人听了毛骨悚然。
何晏之攀在梁上,意沉丹田,迸发出所有的内力,捏着嗓子,发出一阵浑厚的笑声。那笑声极是怪异,和着庙外的风声雨声,在这夜半时分残破的古庙之中,只让人听得心里发毛。何晏之本就是戏子出身,自幼勤练吹拉弹唱,拟声之术对他而言并不为难。此时他以内力为引,让声音与胸腔和腹腔发出共鸣,时而尖锐,时而浑厚,仿佛是从古庙的屋顶上倾斜而下,霎时瓦砾间的尘土和碎末都被震了下来。众匪一时都懵了,有几个胆儿小的不禁颤声道:“大……大哥……莫非……莫非是鬼?”</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