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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赤丹走进帐篷时便看见母亲花刺子正在忙着煮马奶茶,不由皱了眉头,道:“额娘, 这些事叫奴才们做便是, 你何必亲自动手?”
花刺子只是微笑着端着一碗奶茶过来, 递给赫连赤丹:“尝尝味道如何?”
赫连赤丹稍稍抿了一口,道:“额娘的手艺自然是最好的。”
花刺子慈爱地看着儿子:“你九弟自小便最喜欢喝我煮的马奶茶了,所以额娘煮了一些叫人送去。”她轻叹了一声, “浮舟这些年在外面受了许多的苦, 如今好不容易回到渤海,定要恢复他的尊荣。赫连氏的子孙不能活得如此潦倒, 那是对祖先的不敬。”
赫连赤丹道:“这个儿子自然明白, 我也会同三哥禀明。回到西屯, 我会把自己营中的一半人马分给九弟,由他统领。额娘觉得如何?”
花刺子颇为欣慰,颔首道:“赤丹, 你身为兄长, 也要时时提点一下他。”她的神情中夹杂着一丝忧虑, “我昨日与浮舟谈了一番,他似乎心中另有隐情,我琢磨着,他还是想走呢。”
赫连赤丹挑眉道:“九弟说他想走?三哥有过交待,无论如何不能让九弟离开。”
花刺子摇了摇头:“浮舟自然不会同我讲真话。但是,他几次顾左右而言他,额娘便猜想他心中定是另有打算了。”
“不行。”赫连赤丹转身便要走,“我要去问问他!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不想认祖归宗了么?”
花刺子却喝住了他:“蠢材!年岁不小,如何做事还是如此鲁莽?”她脸上有些些许怒意,“留住浮舟有千百种的方法,你这般急吼吼地跑上门去,岂不是伤了手足之情么?”
赫连赤丹停下了脚步,看着母亲:“额娘已经有打算了,是吗?”
花刺子道:“我这番到雁蒙来不能久待,过两日便要回去。”
赫连赤丹有些惊讶:“难道部落中有甚么要紧事吗?营中有三哥在,额娘不必费心。况且刚见了九弟,咱们兄弟团圆,额娘你也欣慰,为何不多留几日?”
花刺子看着他:“我这次来雁蒙也是在计划之外的行程。巡查陵寝的工期是一个目的,更重要的是,额娘心里实在想见见九王子,见了他,额娘这些年来压在心头的阴郁才散去……只有这桩心事了了,额娘这辈子方可以安心。”
赫连赤丹握住母亲的手,低声道:“额娘放心,我一定会护着浮舟,弥补当年的愧怍。”
花刺子却神情严肃道:“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赤丹,如今有一件事,你仔细听着,但是不许意气用事。”
赫连赤丹的神色一变,心中却是茫然,只听母亲继续说道:“额娘之所以要急着赶回去,乃是要去迎接娇客。”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王罕月初已经向九黎部落求婚,冰川氏的公主过几日便会来西屯。王罕的意思是,由额娘出面接待冰川公主,在礼数上,更为妥帖,所以,额娘这才急着要赶回去。”
赫连赤丹有些诧异:“三哥要娶冰川氏的公主?可是他已经有六位福晋,九黎族的女子素来尊贵无比,冰川公主如何能忍受这样的委屈?”
花刺子道:“王罕说了,只要冰川公主愿意嫁来西屯,他可以休掉所有的福晋,以示诚意。”
“可是……”赫连赤丹深锁了眉头,心中总是有些不快,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指责兄长的无情,但一想到相伴三哥多年的嫡福晋海迷失氏竟也要被遣下堂,便有些难以接受。他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花刺子却又道:“当然,这只是下下之策。海迷失福晋为王罕诞下二子,数年来夙兴夜寐辅佐王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罕若是休弃了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她欲言又止,终于缓缓说道,“所以,王罕的打算,是想让你与九王子中的一个,能与冰川氏结亲,不过,最终还要看冰川公主的意思。到时候,王罕会陪着冰川公主一起来雁蒙相亲。在此之前,你一定要牢牢看着九王子,一些简单的礼节,你平日里也要细细讲给他听。”
赫连赤丹震惊不已,只是喃喃道:“可是,三哥都没有同我说起过……”
花刺子的目光幽深,淡淡道:“王罕觉得此事由额娘告诉你最合适不过,所以,这是额娘此行的第三个目的。”
赫连赤丹张了张口,眼睛却有些红了:“额娘,你知道儿子根本不会同意,为什么……”
花刺子却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还在想着拉敏吗?”
赫连赤丹亦高声道:“不错!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得了拉敏!”
花刺子面有痛色:“赤丹你醒一醒,娜布拉敏,她已经嫁人了,她嫁给的是你的八弟。她是赫连沉舟的妻子,你要同自己的亲兄弟去抢女人吗?”
赫连赤丹道:“咱们西屯同赫连博格必有一战,如果八弟最终是站在咱们一边的,拉敏一定和他做不成夫妻……”
花刺子冷笑了起来:“拉敏和八王子做不成夫妻,就能和你做得成夫妻?她是赫连博格的女儿,你觉得赫连博格会同意把女儿交给你?还是,你为了娜布拉敏,决定倒戈,去襄助赫连博格吗?”
赫连赤丹一言不发地站着,双手却紧握着拳,显然是悲愤不已。花刺子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神之中半是怜爱,半是心疼:“虽然说一切都看冰川公主的意思。但是,你三哥和额娘,都是希望你能与冰川氏喜结连理。”
赫连赤丹笑了笑,脸上却都是苦涩:“额娘也认为,我必须娶冰川氏吗?”
花刺子道:“对,这是额娘的私心。冰川氏是九黎部落中最强大的一支,你若能与冰川白鸟结亲,便如同有了一重强大的铠甲。这只是一个母亲在为儿子的将来做打算,赤丹,你能明白额娘的苦心吗?”她忧心忡忡地看着儿子,“你三哥如今已经是王罕了,你随他东征西讨这么多年,他的手腕你应该比额娘更清楚。哲木朗的性子,真的与当年的乌拉大妃一模一样。额娘看到王罕,便会想起他的母亲乌拉刺云珠……我从小服侍乌拉大妃,又随她陪嫁到渤海,她作/践人的手段,她翻脸无情的样子……额娘都历历在目。”
花刺子微蹙着双眉,眼神中露着迷离,似乎是在回忆着遥远的过往:“九王子说他不大记得以前的事了,这或许也是幸事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乌拉大妃折磨杨美人时的场面额娘永远也忘不了,就像噩梦一样跟随着我……”她闭上眼睛,喃喃道,“额娘还记得,她那时候罚刚刚生产完的杨美人跪在冰天雪地里,杨美人整个下半/身都浸在了冰水之中,以至于从此再无法生育……她把八王子和九王子丢到狩猎场里……她命人掴掌杨美人整整两个时辰……”她一边说着,一边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她的心狠手辣,额娘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发抖……在乌拉刺云珠的眼里,只有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有用的人可以活着,没有用的人则没有活着的价值……”
赫连赤丹唯有安慰母亲道:“额娘,那些都过去了,何况乌拉大妃也早已不在人世……”
花刺子却抓住了赫连赤丹的手,沉声道:“可是你三哥的秉性和他母亲如出一辙。假若有一天,你对王罕没有用处了,你的下场,额娘的下场,只怕只有一条死路……王罕今天可以对他二哥无殊赶尽杀绝,明日亦可以将我们斩草除根。赤丹,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赫连赤丹却拨开母亲的手,怔怔道:“二十年前,若不是三哥救了我,只怕儿子早已经死了。我这条命是三哥救的,他若是要收回去,我也绝无怨言。”他看着花刺子,“儿子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额娘了。只要三哥能让额娘后半世衣食无忧,生生死死,儿子都不在乎了。”他颓然笑了笑,突然伤感起来,“我与拉敏,也是今生无缘了。这辈子,难道还有什么指望吗?”
花刺子摇了摇头,跌坐在椅子上,闭目长叹:“赤丹,你这是要伤透额娘的心啊。”
赫连赤丹跪了下来:“额娘用心良苦,但是儿子这辈子除了拉敏绝不会另娶旁人。拉敏嫁给八弟,乃是她父王的主意,她不肯跟儿子走,也是有许多的不得已,请额娘不要怪罪她。”他朝花刺子深深叩首,继续说道,“儿子知道,上次因为我擅自跑去东屯见拉敏而被三哥鞭笞,这事儿叫额娘担惊受怕。额娘迁怒拉敏,更也对三哥存了戒心。但是军令如山,一切都是儿子鲁莽。儿子可以向额娘保证,从今往后绝不会再做这等冲动的事。”
花刺子摆了摆手:“罢了,额娘从小就不会强迫你做甚么。”她看着儿子,心中却是酸楚,“额娘最大的期望,始终都是我儿赤丹能够平平安安度过一生。仅此而已。”她俯身将赫连赤丹扶了起来,“但是,有件事你必须牢牢记着,假若是你三哥要你娶冰川氏,你绝对不能有任何微词。你可以忤逆额娘,但是绝不能忤逆你三哥。哲木朗是王罕,他是君,你首先是他的臣子,其次才是他的兄弟。”
赫连赤丹的双唇微微颤动,终于还是抿唇不语。花刺子见儿子始终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唯有深深叹了口气,转而问道:“听说,前些日子有一个包衣营的奴才刺伤了九王子,可是真的吗?”
赫连赤丹点了点头,沉吟道:“可是九弟一直包庇着这个奴才,还说,那些伤是他自己弄的。”
花刺子深深皱起了眉:“一个不知好歹的奴才,竟敢伤了王子,留着他的命是让其他的奴才们都效仿他的大胆和放肆吗?”
赫连赤丹连连称是,又道:“额娘的意思是要瞒着九弟把那个奴才处置了吗?”
花刺子微微笑道:“一个包衣营的奴才罢了,悄悄弄死了就地埋了便是,根本不必叫你九弟知道。他若是问起,你就说那奴才趁机跑了,这荒山野岭的,如何找得着?”</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