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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华七峰依照北斗七星方位布列,天权位于玉衡东南,是另外六峰中距离玉衡最近的一峰,其上的“青芜堤上柳”,意态天成,钟灵随性,可谓流华七十二景中的一绝,排名尚在“天玑月如钩”之上。
叶沙华本非是为观景而来,她不过随意走动罢了,内心总是有个不想回去的念头,忐忑着不大想要面对南宫陌玉。
青芜堤上柳,自然有堤亦有柳,溪水潺潺,绿柳成行,叶沙华穿过清风拂掠的矮堤,原本只是想在溪畔坐上一坐,抬眸却正见到一支无主的鱼竿,正被闲闲弃置于岸旁大石上。
然后那鱼竿忽然就被扯得一个趔趄,是有鱼儿咬上钩了。
叶沙华四下张望一番,立时就在不远处的大柳树下,寻见一个烂醉如泥的素蓝身影。
是他啊。
她心内好笑,飞跑过去执起钓竿,收获这自动送上门来的肥鱼。
澹台折柳是被一阵浓郁的烤鱼香味诱惑醒的。
那香气,馋得他目中的醉意都褪去了数分。
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个溪旁篝火之畔,正背对着他忙碌的如雪身影。
“小姑娘,见面分一半啊。”他冲她喊。
叶沙华转身站起,笑嘻嘻地将架上一整条的烤鱼都递给了他。
“山人请。”她说。
自己手上还擎了大半条未吃完的鱼肉。
澹台折柳接过,咬一口烤鱼,再喝一口酒,依旧闲靠树下,姿态悠闲惬意。
叶沙华看得艳羡。
“我也想喝酒。”她说。
澹台折柳挑起眉头,闲闲看她一眼,一抬手腕,抛过来一个未开封的酒坛。
叶沙华一掌拍开坛上泥封,仰脖便灌了几口,面上还真是一副痛哉快哉的模样。
澹台折柳略微坐正了身子,俊秀的眉眼流露一种赞叹、兴奋交加的神色。
“酒量不错啊。”他说。
这“醉红尘”的烈性,他是再清楚不过的,这丫头这般喝法,此时竟还能够清清醒醒地坐着。
是真的会喝酒。
叶沙华毫不谦虚地接受了夸赞。
“当然。”她说着,朝澹台折柳遥举了下手中酒坛。
澹台折柳放声大笑,二人同时仰首,饮下大口酒去。
叶沙华先放下了酒坛子,侧首看了眼澹台折柳。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衣袖跟着滑下,露出左臂成片纠结的疤痕,落在玉石般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尤为突兀。
澹台折柳醉归醉,总也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他哀叹着抚上自己的左手小臂,说道:“十多年前的事了,帮小朋友们捕猎火燎兽的时候被烧的,好不了了。”
但凡七宫宫主,至少都已是元婴中后期以上境界,纵使要早上十年,修为自也不会与现在差上太多,确实也只有澹台折柳这样不着调的人物,才有可能被那算不上高阶的火燎兽烧伤。
叶沙华分外同情地看向他,说道:“节哀。”
澹台折柳哈哈笑起来。两人烤鱼佐酒,随性闲谈,叶沙华言说些人间世游船听雨、勾栏看戏之事,竟与澹台折柳相谈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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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青芜堤上柳不时传出语笑宴宴,遍洒斜阳的古拙庭院寂静无声。
只有高大银杏宁静伫立,将夕阳投下的光晕切割成残破的日影,洒落在树下站立着的人的身上。
青峰有些呆滞地站着,心内念头早已似翻江倒海一般。早上不小心瞥见的一幕太过震撼,他不敢和别人去说,也不敢去回想,却又忍不住去想。
晨光底下相拥吻的一男一女……
其实这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那男子的脸变成了他们家公子,未免就有些惊悚了。仔细想来这也没什么,公子都答应娶那女子了,那这种事的发生本来就是迟早,甚至还有更“过分”的事……青峰不敢想下去了。
庭院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他的思绪,青峰连忙迎上去,听方来的那人与他说了几句话。
然后他的神色就更愣怔了,犹豫了片刻终是来到南宫陌玉门外,说道:“公子,天权那边来人传话,说叶姑娘跟随白泉山人修行,可能要在那边待上一段时间了。”
下意识的,青峰觉得他家公子肯定不会高兴。
果然,门内隔了片刻,方才传出南宫陌玉清淡依旧,听上去与旁日里并无不同的声音。
“知道了。”
隔了一会他又说:“摆饭吧。”
“是。”
……啊?!
青峰刚要应声退下,猛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还、还摆饭呢?不是说了不回来么?
但既是公子吩咐,青峰又不敢不照办。
“公子,还摆在屋外吗?”他小心询问。
“嗯。”
一副碗盏,一人独坐,南宫陌玉略用了几箸,便放下了筷子。
“撤了吧。”
他说罢起身,面朝夕阳站立片刻,方才踱步回静室,将那一院岑寂的光影,关在门外。
青峰无声叹一口气,那女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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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华派的其他几位宫主,也都很想知道,叶沙华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待都待了大半个月了,澹台折柳那么懒的,能把人教成什么样啊!”谢无凭第一个吹胡子瞪老眼,拍着桌案跳脚。
若说他关心叶沙华的修为进境,绝对不下于对自己的徒弟慕容瑀。而他的这位徒儿也总算是不负他所望,短短时日已至练气三层,虽然比起林皎然还有差距,但与其他那些还在苦苦挣扎于如何引气入体的同期弟子们相较,实在是出色太多了。
见其他几人不说话,谢无凭继续跳脚,矛头直指南宫劼,“你说你,不是廉贞的伯父吗?你们南宫家的事情,你不管?”
南宫劼“啧”了一声,同样瞪着大眼,朝他喊回去,“你也说了是南宫家的事情,那关你什么事啊?”
谢无凭噎了一下,继续跳着脚喊:“这怎么就是南宫家的事了,这明明是我们流华派的大事!”
在场众人皆是好一阵无语。
“这廉贞也是的,当日一定要把人带回去,带回去以后他又不管了,整日里闭门不出,也不知道搞什么……”谢无凭按着胸膛给自己顺气,嘀嘀咕咕抱怨着。
然后他就对上玄妙仙子明显不善的眼神,讪讪闭了嘴了。
得,人廉贞可是流华派中最大的关系户,他不讲了还不成吗?
“师父师父,你不放心,那咱们就去瞅瞅呗。”慕容瑀腆笑着提议。
谢无凭点了点头。
“可是,以什么理由去瞅呢?”他说。
“什么理由?”慕容瑀微微蹙眉,好似仔细思索片刻。
然后他忽而一合折扇,眼眸明亮。
“我想到了!”他说。
一众人全都眼含期待地看着他。
“就说师父你,想澹台宫主了!”
一名七珠长老正端坐着喝水,闻言直接吐了自己一襟。
谢无凭却同样老眼放光。
“好,就这么办!”他说着,看一看另外几人,“你们去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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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一行人出了天玑正殿,林皎然却正由外飞跑进开阳宫。
“姐姐姐姐!”她一见林绰窈就高声喊着。
虽还是改不了毛毛躁躁的性子,但那日被赶出玉衡宫后,她也收敛老实了不少,近段时间修行又顺遂发奋,重拾起了林家该延续的荣光。
是而林绰窈见了她,依旧还似从往一般和颜悦色。
“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林皎然被她一问,回过神来。
若自己还表现得那般急切在意,那姐姐定然是不会带她去的。
“也没什么。”她摊了摊手,仰头笑道,“就是有个大新闻,想说给你听。”
林绰窈笑,一面逗弄了下手边的风罡兽,一面问道:“什么大新闻?”
林皎然这才说道:“天枢宫主、天璇宫主、天玑宫主,带着人去天权宫了。”
林绰窈很快明白过来,手下动作略停。
“是为了叶姑娘?”她说。
林皎然忍住撇嘴的冲动。
“应该是吧。”她说。
林绰窈顿手,将风罡兽拍去一旁,眉间神色若有所思。
叶沙华在天权宫中跟随澹台折柳修行半月有余的消息,她自然早已听闻,让她疑惑的,是南宫陌玉竟也同时闭门不出。
这怎么感觉像是……两个人在斗气啊?
可一想到南宫陌玉那张终年清冷,水波不兴的脸,林绰窈又觉得“斗气”这两字,安在他身上格外的违和。
“素日里予你服用的神丹灵液,都还有吧?”她问林皎然。
林皎然心怀莫名,却还是老实点头。
“拿出来。”林绰窈说。
“姐姐,你要干嘛?”林皎然从乾坤袋里一样样地往外取,满满登登堆了大半个桌面。
林绰窈一面挑拣,一面说道:“叶姑娘与你同期修炼,这些东西,她自然也是用得到的。”
林皎然一把按住她的手。
“姐姐,你选的这些可都是最上品的灵药,咱们宫中库存也并不多!”她往日里,还都舍不得用啊!
林绰窈看她一眼,眸中染上些许严厉之色。
林皎然被她看得委屈,悻悻然撒了手。
林绰窈无声叹一口气,想要跟她解释,又顾虑着不欲解释,自己这妹妹口无遮拦的,万一说出去点什么不该说的,又不是没有过的事。
所以最后,她还是什么也不说了。
但见姐姐是真的打算带她到天权宫去看热闹,林皎然又高兴起来。
她自一出生就待在流华仙门,自幼便受仙家灵力温养,修龄却极低,二十余日之前方才正式开始修炼。如此厚积薄发,是极为厉害的,就连具有变异灵根天赋的慕容瑀,一时间内也比不上她。
所以这变异灵根,好像也没什么特异之处。那杂役女子,又是在澹台折柳的教导之下成长。
一个醉鬼,能够教出什么样的人来?
自然是比慕容瑀还不如吧!
想到自己即将把那趾高气扬的杂役女子打压下去,林皎然不由暗暗兴奋。
却不知她姐姐心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