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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是枕头风的重要性没人能够否认,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邻水阁和重华宫。
阿蔓的心情一下子就变的很糟糕。阿蔓非常了解自己这个长兄,冲动易怒,像极了祖父。哪怕头上有父亲压着性子也改不了。
“娘娘,府里往宫里捎来了信儿。”
阿蔓打发了屋里所有伺候的宫女,只留下了采薇。
采薇垂首立在旁边,什么话也不说。
信是靖康侯夫人捎进来,里面简单的将事情陈述了一遍,末尾却是说靖康侯府会处理这件事,让她在宫中无需担心。
阿蔓怎么肯?
对面是安太傅,是皇上当年还是皇子的老师,靖康侯府呢?她的祖父年纪已经大了,而且大周正是太平盛世,靖康侯府以武兴家,相比较而言,必定吃亏。今日朝堂之上必定只是一个开场,明日、后日、大后日,一定有源源不断的人参靖康侯府一本。
毕竟这位安太傅可是门生满朝堂。
世家就是如此,一损俱损。阿蔓不能让自己的哥哥成为明面上的替罪羔羊,也不能让自己的哥哥做了让靖康侯府衰败的引子。
既然已经入了宫,为家族筹谋就成了必然,只是要怎么做呢?
采薇见娘娘的手紧紧的捏着信,将薄薄的几张纸都快捏做了一团,忍不住开口:
“娘娘,到了午歇的点儿了。”
阿蔓却是不理,打发了采薇。自己却径自去梳妆镜内拿出了匣子,将里面放着的珠宝首饰一一取出,将信摆在最底下的暗格里。
这日,却是谁都没有如愿。圣上当夜翻的是湘贵媛的牌子,一个和两边都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
阿蔓晚上也没睡好,翻来覆去满脑子想到的都是小时候长兄的事。
七岁的时候,才到江南每两年,却是顽皮,夏日里非要闹着去荷塘里摘莲花,结果不小心淹水了,是长兄第一个跳下来抱起了自己。
九岁的时候,自己迷上了下棋,也是长兄在外面为自己搜罗各式各样的棋谱。
十二岁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在背后商量自己的婚事,也是长兄不管不顾的跑到了父亲面前,不同意自己嫁在江南,说自己以后无依无靠,娘家都在三千里之外,会被人欺负。被守规矩的父亲狠狠的打了还不肯松口。
……
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
就说自己进宫这事,长兄也是第一个跳出来说“靖康侯府的荣耀不应该靠侯府的姑娘”的人。
这样的兄长,自己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入泥潭,却一言不发。
阿蔓情淡,但并不意味着她没有心,她的心也是肉做的,早早的就被兄长的赤子之心给捂热了。
相比较于邻水阁辗转反侧的阿蔓,重华宫偏殿的安贵仪此刻却是镇定多了。
这次的风波对她来说根本连波浪都翻不起来。
她父亲是太傅,朝野上下多的是能够说话的门生。靖康侯府不过是武将起身的勋贵,纵然事情盘根错节,但是最大的责任还是出在靖康侯府本身。
嫡庶不分,宠妾灭妻,有这样的家教,怪不得连他们的姻亲忠武侯府也跟他们翻脸了,墙倒众人推。
就这样看来,宫里的这位蕙贵容看来也起不了什么波浪了。
娘家都衰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安贵仪想完,安然入睡。
被所有人都惦记的嘉元帝此刻却并没有众人所想的温香软玉在手好入眠。湘贵媛躺在他身边早就睡着了,嘉元帝却是一丝丝的睡意都没有。
今日朝堂上的纷争还历历在目。
他一向是公正不阿的,也一向自诩是一位明君。论理儿来说,这事,靖康侯府错更大些,靖康侯立了一个不成气候的糊涂世子,不仅如此,靖康侯家风不正,当街打断了人一条腿,哪怕安太傅的这个外甥也不是个好东西,但是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安太傅只有一个女儿,外甥可也只这一个。
他本想当场就处置了,但是脑海里却突然想到邻水阁里的阿蔓。往日和别的妃嫔相处,全是大气不敢出的,唯一例外的就是从前还算鲜活的云昭仪,所以他给了她宠爱,只是后来这云昭仪太贪心。但是这阿蔓啊,他觉得她太特殊,在她面前,自己仿佛不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君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她会同他撒娇,会同他闹别扭,更离谱的是还会给他脸色看。令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他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旁边入睡的湘贵媛正是好眠,还无意中嘤嘤了一声。嘉元帝没有睡意,听到了这声,和着屋外草丛里的虫鸣声,居然开始烦躁起来。
“陛下?”
湘贵媛被身边的动静给惊醒了,见圣上正在穿衣,惊了一下。
嘉元帝没有心情回头安抚,转身就走了。
湘贵媛这下是彻底醒了,连忙招人过来。
“去,跟着去打听,陛下究竟去哪了?”
湘贵媛吩咐完,整个人恍若没有力气一样瘫在了靠垫上。今日侍寝的时候就觉得圣上心不在焉的,原以为圣上是在为朝堂上的事情烦恼,后宫里关于靖康侯府和安家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她没忍住多打听了几句。没想到圣上当场脸色就变了,连个笑模样都没有,直接从她身上下来了。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多话了?
自己不会就这样失去圣心了吧?
湘贵媛都忍不住泪,若是她不得宠了,她的女儿怎么还有机会回到她的身边?
愁云惨雾弥漫下的却不只湘贵媛。
靖康侯府此刻才是最煎熬的。
侯府没有分家,三房到了此刻才是真正的同气连枝。虽然已经到了深夜,但是有几个房间却仍旧灯火通明。
靖康侯和侯夫人两人相顾无言,最后还是老夫人叹了句。
“是我不好。”
靖康侯听不得老妻这样说话。
“是我不好,我没教好这个儿子,明日我就上奏撤了老大的世子之位。”
至于把世子之位留给谁,两人做夫妻几十年,终于共通了一次。
二房三房也是同样的场景,唯有大房最是冷清。世子夫人宋苏氏早就带着自己的一双嫡子嫡女回了娘家忠武侯府。世子心心念念的那个好儿子也让靖康侯给关进了祠堂里,此刻只有他一人怔怔的坐在榻上。
他虽然糊涂,却也明白这次儿子惹得祸不小,但是心里却没有半分责怪,他只恨自己没用,不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办成这件事,而不是让儿子挂在心里。
第二天一大早,靖康侯就带着三个儿子立在了宫门口。狭路相逢,没等多久,就见安太傅打头的一群人也到了。安太傅心中最看不起莽夫,再加上昨天外甥在自己耳边的哀嚎和哭泣,但他为官几十载,城府颇深,此刻脸上半分异色都无。靖康侯却是上前赔了礼,不管怎么说,安太傅的外甥毕竟被自己的孙子打断了一条腿。
安太傅受了这礼,但是心里却没有半分想要放过的心思。太医说他的外甥这辈子都可能站不起来了,这区区的一礼怎么能熄灭自己心里的怒火。他的外甥站不起来了,这靖康侯府也别想好过,罪魁祸首也别想逃。
果真是鸡飞狗跳。
嘉元帝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坐在戏台子前一样,狗咬狗一嘴毛,倒是把底下所有的阴私事儿都给勾了出来。不过这安家的手似乎也伸的长了些。这朝堂上照道理说可都应该是天子门生。为君之道在于权衡之术。这安家的心这两年似乎被养大了。
嘉元帝着大理寺卿调查靖康侯府被弹劾的事,对于这件事还是没有直接下定论。下朝之后却是直接到了邻水阁。
“早膳可用过了?”
阿蔓确实没用膳,她没有这个胃口,刚刚强撑着去凤仪宫请了安,回来就见圣上到了邻水阁。心里有无数的话要讲,但是临了,也说不出半分。
她知道自己太慌乱了,但是没有办法。她一向觉得自己聪慧,也常听别人夸她聪慧,但是现在才觉得自己格局太小,能玩弄后宅里的手段算得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根本没有丝毫能力参与。
“陛下。”
巴巴的念完这句就没有下文了。
嘉元帝从来没见过她这样蔫蔫的样子,他喜欢她像阳光下盛开的花朵一样的鲜活灿烂,却绝不是这样被风吹雨打过后的模样。他将人搂进了怀里。
“你兄长的确是冲动了些。”
阿蔓反手搂住面前的嘉元帝,靠在嘉元帝的怀里,什么话也不说,只一味的掉眼泪。她知道女人的眼泪是最好的武器,最起码现在她还受宠,她的眼泪应该有些分量。
果不其然。
“该让你父亲以后好好约束约束你兄长。”
听了这话,阿蔓的心放下了,不会有什么大事了。虽然眼眶里还在掉眼泪,但是嘴角却勾起了一个笑容。
阿蔓隐约觉得自己入宫并不是一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