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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是有这样的规矩,一旦入了夜,高位妃嫔还好,自然有资格请太医,低位妃嫔就得上报主殿娘娘或者是皇后、圣上了。但是规矩是死了,人可是活的,宫里子息单薄,祁容华肚子可金贵,若是她想请太医,也不会有人阻拦。
既是如此,何故还要报到圣上面前来?
怕是也有邀宠的意思吧。
阿蔓将攀在嘉元帝手臂上的手收回。
“祁容华既是身子不适,圣上不若去看看?”
既然入了宫,阿蔓对自己的身份看得很清楚,对于自己所应该做的也知道的很清楚。世道就是如此,就算她之前未入宫,而后嫁为人妇,恐怕也得面临这种场景。更何况她现在只是皇家妾罢了。圣上待她宠爱,但是俗话说“红颜未老恩先断”,她不能不理智自毁长城。
嘉元帝瞥了瞥阿蔓掩在寝衣袖子下的手,沉默半响,还是出声了。
“朕待会儿过来。”
祁容华他没什么印象,但到底祁容华肚里的也是他的孩子,也是皇家子嗣。他并不重子嗣,崇尚优胜劣汰,但是并不代表他会对自己骨肉无动于衷。
阿蔓心下闪过各种滋味,最后还是在脸上扬起了笑容。
“嫔妾知道。”
说完亲自将人送到了内殿门口。
“外面冷,你回去等朕。”
阿蔓乖巧点头,乌黑的眸子一如平时,同刚才情热时看不出有半分的区别。眼见着明黄色身影离开,阿蔓才转身。
“娘娘。”
阿蔓见采薇满脸的担忧,推开了她手里拿着的外衫。
“不过在门口站了一站,又没走出去,哪里需要披上衣裳。”
采薇见了娘娘脸上如常的笑容才放下心来。
阿蔓见了不由得微笑。
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她尚未入宫的时候祖母就同她说过了,不动心就不会心伤,不动情就不会伤情。从不自己栽花就不会看见花落了,也就不觉得难过了。
“将那件绣了梅花的月白色百花褶裙找出来,再配上那件红梅色的夹袄,明日我要同圣上去赏梅花,那件应景。”
采蕊立马去办了,让人仔仔细细的找出来熨平了,再拿香炉往上熏香。
阿蔓瞧着瞧着就有些困了,听到烛花“噼啪”一声响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你们也早些歇着去,都忙了一整日,我也睡了。”
采蕊却是不肯。
“可是圣上说……”
阿蔓歪头想了片刻。
“让宫门的小太监机灵点,宫门不要落钥了。”
阿蔓吩咐完一切是真的有些困了,眼睛都睁不开了,挺着肚子去睡了。
*
嘉元帝回长乐宫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周围的宫殿都已经熄了灯,唯独长乐宫里还留了一盏灯火。两个时辰前下的雪,现下已经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雪光衬的夜色不那么沉了,雪化在手上微微凉意,望着那盏灯火,嘉元帝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底也被撬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制止了正欲出声的宫人,嘉元帝走进内殿捂暖了身子,自己换上了寝衣后才悄悄的走向了床榻。
天冷后,殿内的摆设都改了,换成了明亮鲜艳的色彩,珠帘之类的都撤下来了,白芷的香气不动声色的蔓延在整个殿里。嘉元帝掀起水红色销金撒花帷幔,却见床上的人睡得香甜。
阿蔓睡眠浅,发现有悉悉索索的动静强撑了眼皮一看,在微弱的烛火下发现是去了棠梨宫的圣上。惊讶之下,突然就将睡意赶跑了一半。
“圣上这么晚怎么还过来?外头不是下雪了?”
嘉元帝顺势躺在了外侧。
照规矩来说,应该是嫔妃躺在外侧,以便夜里方便伺候圣上用水等举动。但是阿蔓有一次夜里口渴起来喝水,却不小心将嘉元帝绊醒后,两人就再也没遵循过这个规矩了。
“朕不是说了会回来的。”
阿蔓听了这话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但是身子却是习惯性的依偎在圣上的怀里。
嘉元帝也拥住阿蔓,将手放在了她凸起的肚子上。
阿蔓有些不自在,其实采梓也早就提醒过了,她肚子已经大了,就算圣上来长乐宫过夜也不能再两人同被而眠了。
“日里皇儿可有闹你?”
嘉元帝想到早上繁琐的祭祖,又想到刚才在棠梨宫里形容憔悴的祁容华,不由的发问。
“小顽皮今日却是乖巧,听到奏乐声也没怎么闹腾。”
说到肚里的孩子,阿蔓不由自主的心底软了一块,连话语都温软了起来,若是阿蔓面前有镜子,她定会看见她此刻的笑容有多真心。
“是个懂事的。”
嘉元帝说完,轻轻的拍了拍阿蔓的肚子,仿佛正在夸奖肚里的孩子。
阿蔓却道。
“祁容华还好吗?”
嘉元帝却是有些不愿提起,声音淡淡。
“还好。”
阿蔓刚醒,倒是没有平时的灵敏,也没察觉话里的意思。
“还好就好。”
话里全是真心,许是当了母亲就真的会改变人的性子。阿蔓原来情淡,对事从来都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有时的撒娇弄气也不过是作态,但是随着腹里的孩子一日一日的长大,阿蔓就觉得自己有些不一样了,笑得真了,心也软了。
若是从前,见到祁容华用肚子做筹码将圣上从长乐宫引走,早在心中揣测祁容华的意图了,更会做出姿态在长乐宫等圣上归来,意欲在圣上面前塑造出与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了。
嘉元帝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些不是滋味,但是也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摩挲着阿蔓肚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才继续。
说了两句话,阿蔓竟是将睡意都赶跑了,有些无奈。
“陛下,妾好像有些睡不着了。”
嘉元帝本来正将眼光放在她散乱的鸦发上,突然就听到有些垂败的声音,不由得笑了。
阿蔓感受到圣上胸膛上微微的颤意,有些气恼,拿手在他腰间扭了一下,手底下有分寸不敢下手太重。但对于嘉元帝来说就是像在搔痒痒一样,感受到腰间灵巧的双手抚过,气息不由得一颤,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别乱动。”
女人总有些天生的直觉,特别是在这样寂静的夜里,阿蔓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竟然觉得空气中有些胶着的感觉。
阿蔓有些不安,想从圣上的怀里退出来,却被抱得更紧。
“陛下。”
声音低低怯怯,仿佛黄鹂低鸣。
嘉元帝深吸了一口气,其实自从阿蔓有孕后,他也不是没有宠幸过别人,但是却常常突然失了兴致。他又是一个不重欲的人,再加上朝事繁忙,久而久之竟也旷了有些日子了。谁知现下只不是轻轻的捏了一把就有反应了。
“别怕。”
又见怀里的人有些不安,只好轻声安抚阿蔓。
阿蔓在圣上的抚慰下渐渐软下了身子,两人都有些动情,即使在夜里阿蔓还是忍不住抬头却正撞见了同样望着自己的圣上。可能是气氛太好,阿蔓突然迎头而上,主动摄住了面前那张薄唇。
微弱的烛光突然灭了,阿蔓醒过神,正欲离开却转而被吮住了唇。
鸳鸯绣被翻红浪,自是一夜好风光。
阿蔓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看到有些凌乱的锦被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见到床位的帕子突然脸就红了。
“先别过来。”
让外面正准备进来伺候的人都退下,阿蔓小心翼翼的拣起了那块帕子不知该如何处理。
嘉元帝见了颇有些意思,昨日腊八,今日却是休沐,躺在床上作壁上观。
阿蔓闻到隐隐传来的苦杏仁味,有些羞恼,又见圣上竟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羞恼中就带了一丝的气愤,将手里的帕子扔到了一边。
“交给陛下了。”
阿蔓怒瞪,但天生一对桃花眼,此刻双颊绯红,偏偏就像娇嗔一般。不但没有半分威慑力,反而让人酥了半边身子。
阿蔓的气来的快,也走得快,将这事放到了一边又想起了别的,也慢慢的趴回了被窝。
“陛下你昨儿答应今日陪妾去赏雪的。”
嘉元帝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样悠闲慵懒的时光了,削藩一事筹划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大权旁落时即使作乐也都带着一丝清醒。
“嗯。”
阿蔓趴在嘉元帝身上继续讲话。
“暗香园开了一园子的红梅,妾还没瞧过呢。”
“嗯。”
嘉元帝用手揽住她的肩,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阿蔓也不在意,继续说自己的。
“待会咱们就去暗香园吧。”
暗香园的红梅开的是好,只是暗香园离长乐宫有些距离。相比之下,较近的锦绣苑里也种了一片梅花,红梅、粉梅、白梅交杂,也是胜景。只是阿蔓觉得梅花纯粹才好看,锦绣苑里种的太杂了。
“嗯。”
阿蔓见圣上答应了,立刻就想起来让人准备,却被拉了回去。
“不急,待会儿用了午膳再去吧。”
可能是昨夜里闹得晚了,两人今日醒来就已经不早了,平日里嘉元帝早朝都结束有一会儿了。阿蔓却是没注意,她有孕后嗜睡嗜吃,起得晚了是常事。
“那妾起来准备一下。”
说完后,阿蔓就想起身,却被圣上下一句话定在了床上。
“朕昨夜太累了,有些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