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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了陵园。
我以为他只是想要再去看看我的墓碑,然而等他下车的时候,看管墓园的保安却走了过来,略带讨好的询问有什么要求。一个穿着厚厚皮夹克的中年男人也匆匆赶来,他大抵是这个陵园的主要管理者,还给秦楚递了烟。
不过他并没有接受,而是直接走向了我的墓碑。
墓碑上的我一如既往的微笑着,秦楚先是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照片,随即轻喃了一句“对不起”。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他却对保安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保安蹲下身去,用力抱起了盖在石盒上的花岗石,露出里面的骨灰盒来。一般墓碑前的石盒放两个骨灰盒都绰绰有余,但这里只有我一个,倒显得格外孤单起来。虽然是被放在石盒里,不曾日晒雨淋,但骨灰盒的表面也落了一层灰,看着格外渗人。秦楚却毫不在意的弯下了腰,颤抖着双手抱起了我的骨灰盒。
我瞪大了双目,近乎呆滞的看着他把我的骨灰盒捧在怀中。
保安又把盖子盖了上去,虽然只是花岗石,但也出了一头汗。秦楚用拇指轻轻擦去雕花上的灰尘,露出花梨木的漂亮纹路。
这确实算是个很精致的骨灰盒。
顶盖做的像房屋顶一般,还雕刻出屋檐的纹路,四个角如同飞鸟般翘起。主体浮雕着竹的花纹,又像是屋前小院一样设有围栏。而在正面的最中央,一个椭圆形的小洞上则放有我的照片。
保安从口袋里拿了抹布出来递给秦楚,不过那抹布格外脏些,秦楚并没有接过,而是一点一点用手擦去了骨灰盒上的灰尘,连死角都吹了干净,才终于用拇指擦净了那张照片。
那只是一个大头照,就像前些年流行的大头贴一样,毕竟小小的区域放不下什么。不过我没穿白大褂,想必是下班的时候林旭飞给我拍的照片,笑的比墓碑上那张更加灿烂些。
秦楚也扬起了唇角,目光温柔的看着“我”。我莫名的有些心慌,迷茫而无措的看着他。
他心情似乎很不错,还和管理聊了几句才离开,嘴角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坐上车的时候,他先是吻了吻我的照片,随即才启动了汽车。
“安泽,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我听到他用温柔的嗓音对着骨灰盒呢喃着,心中顿时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以为他只是想要把我的墓迁去f市,但他看上去却并不想那么做,反倒似乎是想要把我的骨灰盒放在家里,日日看着。
秦楚……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怎么……可以呢?
我是不在乎什么风俗规矩的,但是看到他执意要把我的骨灰盒取出,心底还是一片冰凉。老一辈人总说入土为安,我的爷爷也在死前这么对我说过,而“我”却被从土中刨了出来。
秦楚,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
看着他亲吻我的照片,我也丝毫没有感觉到温暖,反而连四肢都冰凉了。但每到一个路口,秦楚仍不断的用手抚摸着我的骨灰盒,眼神眷恋。
秦楚……那只是我的骨灰啊。
你不会害怕吗?
他果然是不害怕的,连在休息站用餐都带着。无视了他人诡异的目光,秦楚把骨灰盒放在了腿上,左手抚摸着顶盖,右手拿着筷子在吃饭。尽管休息站餐厅人很多,但却依旧没有人敢坐在他的身边,反倒是四周桌子上的人不断瞟来视线,窃窃私语着。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秦楚,我已经死了,已经被烧成一把灰,再也没有办法活过来了,你何必连我的骨灰盒都要挖出来呢?
就算你把骨灰盒日日带在身边,我也不可能回来了啊。
他是听不到我的声音的,在用完餐后又抱着骨灰盒回了车上,温柔的落下一吻后重新上路。我此时已经浑身冰凉了,僵硬的坐在后座,呆滞的透过反光镜看着他低头微笑。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我虽料到他会悲伤,会痛苦,但他怎么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呢?我现在丝毫不怀疑,等到回家以后,他会直接抱着我的骨灰盒回卧室睡觉。
秦楚并不着急,所以速度也不是很快,等回到f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看到熟悉的夜景,他的神色愈发温柔,开车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等红绿灯的时候,红灯已经跳成了绿灯,但他仍在低头亲抚着我的骨灰盒,直到后面的车主不耐烦的按下了喇叭,才不舍的继续开车。
我也曾担心他这样心不在焉的开车会出事故,但连高速都安稳的过来了,进了市里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只是我忘记了,晚上十点以后,从郊区来的大货车就会进入市区。
秦楚并不是不守交通规则的人,只是他时常低下头看我的骨灰盒,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只有四十码了。好在车也不是很多,嫌他慢的车主在按了几下喇叭后则超了过去。只是现在行驶的路段只有两条车道,而且并不是单行,所以在超车的时候,也应格外小心些才对。
其实很快就要到大马路上了,只是这条小路回家能够快些。秦楚认真开了一会儿车,但他似乎是又想看看我,低下头抚摸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盒盖。他忽略了先前就已经按过喇叭的货车,所以也没有从反光镜里看到跟在他后面的货车已经打算超车。
也就是在那时,一直没什么车的另一道突然来了一辆行驶极为快速的黑色大众。我的注意力本也集中在秦楚身上,但迎面而来的轿车快速的闪闪远光。我刚抬起头,便感觉到一股大力撞向了车身。
为了躲避那辆大众,正在超车的货车司机下意识的把方向盘朝秦楚这边别去。秦楚的cayman再贵,也终究只是一辆小轿车,面对巨轮货车,车壳很快就像锡纸一样凹陷下去。秦楚只来的及把骨灰盒死死的抱在怀里,用力的踩下刹车,便被冲击力直接撞晕了过去。
……
浑身都在疼。
胸口好像被撞碎了一样,就连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好像下一秒就要死掉一样。但身体莫名的有有种力量在安抚着,疼痛也慢慢的减轻了。
秦楚这才有点力气回想刚才的车祸。
他不过是在正常行驶,虽然速度慢了一些,但也不至于主动撞倒谁。车祸前他似乎看到了闪光,再加上撞击力道的方向,他几乎轻易的就能还原出当时的情景。
秦楚认为自己已经被送到了医院,他记得自己是护住了安泽的,但现在手中却没有任何握着东西的触感,反而左手还贴着什么冰凉的东西。身体的感觉格外奇怪,不过或许是车祸的缘故才会这样,他并没有深思。
耳边原本是一片安静的,但随着身体的疼痛逐渐消失,他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呼唤。额头被一只冰凉的手抚摸着,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到底是谁,那呼唤声就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球球……球球……”
这不是……顾安泽的声音吗?!
尽管已经小半年没有见面,但秦楚仍旧一下子听了出来,当即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像是被死死黏住了一样,身体也有些不受控制。耳边的呼唤声是那么清晰,他完全可以确定那就是顾安泽。
安泽……他的安泽……
秦楚拼了命的用力,连胸肺的疼痛都顾不上了,这才终于睁开了沉若千斤的眼皮。视线一开始是模糊的,但他仍旧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安泽……真的是安泽……
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他想要喊对方的名字,然而身体却发出了低沉的呜咽,根本不像一个人的身体能够发出的声音。但他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了,当视线聚焦后看清那个半透明的人影时,秦楚霎时僵在了那里。
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的安泽……会是透明的呢?
他可以确性自己没有眼花,身体的疼痛在逐渐减退,他几乎能够清晰的看到顾安泽身后的椅子和柜子。顾安泽似乎格外担心,但又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握着他的手把脸颊贴了上去。
冰凉。
秦楚还没有反应的过来,但当视线随之挪到自己的手上时,他完全愣住了。
这根本不是人的手。
毛茸茸的爪子像梅花印一样,只是掌心是黑色的。顾安泽脸上还挂着泪,不断安抚着他。
“球球……没事了……你会好的……”
球球?!
秦楚当即瞪大了双目,他想要反驳,告诉顾安泽自己并不是球球,然而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
“乖,会好的……很快就不会痛了,球球,坚强一点……”顾安泽仍在安抚,伸手抚摸起他的额头。虽然指尖不带一点温度,但温柔的动作却令秦楚霎时放松了下来。原本因为震惊而混乱的思绪在对方轻柔的抚摸下也逐渐顺畅,秦楚看了看四周,再回忆过去的事情,几乎是立即反应了过来。
他变成了球球。
变成了三个月前出车祸时的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