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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旁的木槿花开得极盛,淡紫色的花瓣犹如方才醒来的仕女一般,在明媚的夏阳中舒展着身姿。
原本正在校场上训练的墨雪卫此时正在休憩。
三年来,这支卫队不断增员,如今已有近千之众,虽然与羽林等上三军不能相比,但在历代公主卫队之中,已经算得上十分庞大了。严瑜将所有人分成十部,每日两部入宫轮值,其余八部则在西郊的祭台附近扎营训练,一旬一换。
各部又有小队长,甲队的小队长段兴今日奉了公主谕旨请王雪柳进宫之后,没有将她送到芷芳殿,而是引着王雪柳到了校场之上。
严瑜见状,遣散了演习枪术的墨雪卫,迎了上来。
王雪柳昨日未曾参与凯旋仪式,见到严瑜笑道:“恭喜严校尉旗开得胜,一举击败北狄大将延渚。”
“全赖圣上英明,殿下果睿,”严瑜却不愿意和她客套,敷衍了一句,立刻问道,“王小姐为何不去芷芳殿?”
“今日天气这样好,坐在殿中未免辜负了这样美的天色。”王雪柳道,“校尉在外奔波了许多日,殿下也在京中为了粮草补给之事忙碌了这么久,想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松快筋骨了。我想问校尉借一把弓,一会儿等殿下来了,我陪她射箭取乐。”
严瑜挥手让段兴去取弓箭,等其余侍卫也跟着退了下去,他才对王雪柳道:“殿下素来器重王小姐,视您为至交。也望王小姐莫要辜负殿下的一片心意。好天气易得,知心人难求。”
那日王府门前雪柳送客,严瑜也是亲眼见的。他虽然劝了夏侯昭,但从内心来讲,其实也觉得王雪柳有些不知好歹。只是他素来是个不多言的性子,多说这一句,已是非常难得之事。
王雪柳倒不生气,反而笑道:“殿下待我如同姐妹,我自当以姐妹待之。”
段兴呈上了弓箭,严瑜接了过来,交给雪柳,道:“如此便好。”
夏侯昭在程俊的扶助下,走到校场的时候,正看到王雪柳张弓搭箭。她手一松,那箭枝便如流星一般,朝着场边的靶子疾射而去。夏侯昭跟随陈睿习剑,雪柳则师从其父练枪,箭法也日渐精进。如今十箭能中九箭,夏侯昭曾经笑言,若是让雪柳入墨雪卫,说不定也能当个小队长。
这是墨雪卫时常训练箭术的靶子,相距足有十丈远。雪柳的动作干净利落,一箭中靶。她素来爱穿红色骑服,今日却着一身茶白罗裙,婷婷如出水新荷,腰间悬着的环佩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响声。
连程俊心中都吃了一惊,不过几天未见,这整日跳脱如活兔的王家大小姐竟然换了人一般。你看她莲步轻移,缓缓走到公主殿下面前,盈盈下拜,动作与帝京中其他闺秀别无二致。
夏侯昭一时有些恍惚,想要伸手去扶她,刚刚移动,脚踝处忽而传来刺痛。
严瑜立刻道:“殿下,您怎么了?”
“无事,就是脚扭了一下。”夏侯昭摇摇手,对雪柳道,“雪柳起来吧,我今日有些不便,不能扶你。”
夏侯昭如今行动不利,众人不得不转移到校场之旁的亭子里。虽然选妃阅看的日子还没定下来,在场的人也都知道雪柳是入了最后一关的,不免贺喜一番,方才散去。
段兴心中有事,跟在严瑜身后朝值房走,忽然见他停了下来,有些诧异。他顺着严瑜的视线看过去,亭内端坐的两人隔着一张石桌,气氛看上去却仿佛相距了千万里一般。
有飞鸟从空中划过,鸣声如云。王雪柳将弓箭轻轻放在了石桌上,道:“殿下,您的脚如何了?”说着就想要附身去探看,忽而想起几日来教导礼仪的宫使在耳边的提点:这是在外面,女子轻易露出脚踝极为不雅。她顿了一下,又直起了身子。
夏侯昭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若是往日,雪柳哪有这些顾忌。她心中微微一叹,道:“回去让风荷给我敷一下即可。我今日请你进宫,是有事情想要问你。”
就像圣上从不在皇后和夏侯昭面前称“朕”一般,夏侯昭也未曾以公主之尊凌驾于雪柳之上。诚如雪柳对严瑜所言,从始至终,夏侯昭一直以姐妹相待。然而到了今日,这姐妹之情终究不复从前。
雪柳道:“殿下想要问什么,我知道。”
她不待夏侯昭继续询问,便说了下去:“前时殿下未曾因裴云一事疏远我,我内心十分感佩。虽不知殿下为何如此厚待于我,但我一直十分感谢殿下。”
王雪柳的声音不徐不疾,方才那阵恍惚的感觉又袭上了夏侯昭的心头。
她忽而想了起来,眼前这个雪柳如此熟悉,不正是前世刚刚与夏侯明成婚时的那个雪柳吗?为了符合世人对太子妃的期望,王雪柳苦下功夫。
成婚那日,她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步入永延宫,朝着座上的圣上行礼,夏侯昭差点没认出她来。眼前这个仪态万方的女子,真的是昔日和她嬉戏打闹的雪柳吗?
这一世,有些事终于走到了和前世一样的方向。
“殿下,其实我早就知道。”王雪柳并不知道夏侯昭此时心中波涛万千,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将这几日反复在心中思量过的话,慢慢地说了出来。
“知道什么?”夏侯昭感到无力,感到愤懑。她甚至有种冲动,想要将前世所经历的种种都说出来,告诉雪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阻止雪柳再一次步入那万劫不复的境遇。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雪柳已经继续说了下去:“那年秦王殿下出京【注1】,我央求了母亲好久,她都不肯让我去送行。我好不容易趁她不备,偷了一匹马出府,还没上马。那匹我骑了数年的马忽而仰天长嘶。府内的下人听到声音,我自然走不了了。”说到这里,王雪柳笑了起来,仿佛是为当年的事情而喟叹。
“殿下亦是知马之人,可曾听闻这样的事情?”
夏侯昭慢慢地道:“不错,是我。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
王雪柳摇摇头,道:“殿下,我并不生气。您所做的事情,自然有您的道理。我从晏和十二年入宫陪您读书,看着您披荆斩棘走到今天,虽然屡遭挫折,从不气馁。在我的心中,连兴宪公主都及不上您。”
她这样夸赞,发自肺腑,全无矫饰。然而夏侯昭知道,下面才是她的正题。
“殿下,拖赖您的庇佑,我能不受拘束地长到现在。我母亲几次想要我放弃枪术箭法,都是因为您才作罢。而今,我有最后一件想要做的事情,却要您首肯。”
夏侯昭闭上了眼睛。
“秦王殿下文质彬彬,我心中仰慕,虽知自己鄙陋,仍然抱着万千之一的希望,参选了阅看。殿下,这是雪柳唯一求您的事情。我敢用项上人头保证,秦王殿下对储位从无异心。”
校场上的暑气如浪涛般袭来,夏侯昭轻轻地问她:“绝不后悔?”
王雪柳一字一句应道:“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