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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摆设的营帐内,冷漠的男人靠着案台一旁挂着纱帐上的柱子,拱起的腿搁着他拿剑的手臂。习惯了像狼一样在夜里瞪大了眼睛,观察着周遭一切动静,只有在偶尔疲惫的时候,才会眯上双眼,听听外边的水流风声。
案台上歪倒着羊皮酒壶,少年在黑暗之中隐约看见从酒壶里洒出来的酒渍,像是被撕破的地图刻在桌面上,留下印记。巫藏的军人各个都爱饮酒,没有什么比酒来的更美味,麻醉了感官,放松了大脑,好不快活。
只是寂静很巧妙的蔓延开来,好似随时都在担心会有某个尖锐的声音来打破,即使醉生入梦,只要一点一点的习惯了营帐里的生活,习惯了流离,习惯了一群人时刻保持着紧张,他们就敏感的仿佛每一寸肌肤都是不能触碰底线。
少年看着闭目的清浅,他是孤独的。相比之下,少年的孤独就如同沧海一粟,至少他是在诗音的陪同下长大。而他认识清浅以来,有的只是羊皮酒壶里的酒水而已。他更像是一只傀儡,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活着,可又总是能看到,在他傀儡的面容下,骨子里藏匿的信念是任何人不可比拟的。
没有谁不是背负使命的,即使是邪恶的人也有迫不得已时候,他的信念也许就是他坚守的使命。
沧宛的铃铛被少年扔到了清浅的面前,发出“叮铃铃”的声音,这一场寂静就被这样打破。冷漠的男人睁眼的时候也是一抹风轻云淡。
“这上面有血咒,你就让她卸下了?”少年有些倜傥,血咒捆绑了灵与物,好比身体里的一块肉被割了下来,这个铃铛太过沉重了。很多时候他还是希望清浅能够与沧宛有一个好的开始,至少不会像让人觉得,他真的孤独。
清浅懒得看一眼。
“夜明珠照不见得地方,布满了鬼灵。我看你还是哪都别去了。”话很快被他转了方向,没有刻意,只是不想回答而已。
少年有一丝停顿,他懂清浅的话。既然不能让他心动,那也没有必要心疼这个掉了肉的女人,随后,少年也靠着案台坐在了清浅的旁边。
无瑶山起风了,至始至终的轻柔,可始终掩盖不了这一天天变幻的季节。
“北荒大陆上也开始不太平了......”叹息一口气,“神圣的伽木塔下都出现这样的邪物了,还有哪个地方会干净。”少年抚着脖子,灵碟留下的伤口已经干涸,残留的血迹在黑暗中过于妖艳。“鬼灵和沧宛......都是曼罗的人吧。”
沧宛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里,尽管想见清浅的理由不错。
曼罗为了桑淼的秘密,无论怎样,都会千方百计的占领巫藏,百年内都没再出来的鬼灵恰巧在人鱼之后,出现在这里。也偏偏是回王城报信的途中,被鬼灵阻拦了下来。就足以证明曼罗时刻注意着这里,包括逃跑的水人。
“他们只是与曼罗合作了,并不完全听命于曼罗。除了被控制的人鱼以外。”清浅拿起酒壶摇晃了一会,往嘴里送了一口。“你暂时不要回王城了,曼罗让鬼灵时刻留意这里的动静,稍微有所动作都会被知道。我通知了南督邪,他在无脊崖收到消息,自会通知诗音。”
这番回答是让少年有些怀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出无瑶山?”
清浅点头,这也没什么好掩饰,“人鱼出现的那个晚上,夜明珠的光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大概猜想到了些许,后来,我听到了这个铃铛声......”话没有说完,已然是明白了。
这难怪他要卸下那个女人脚下的铃铛。“兽王这次,像是着急了。”少年又是可笑的叹了一口气。曼罗前不久攻下南蛮之后,就往巫藏杀来,桑淼九人之中究竟有什么秘密?那个答案仿佛就在眼前,只是有一团迷雾遮在头顶,怎么也拨不不开。
“你就没发现,伽木塔距离北荒,越来越远了,就连夜明珠的光,也越来越淡了么。”清浅眼睛望着营帐的门外,像是望到了遥远的深处,轻描淡写的话有着预示,那个与神贴近的地方,好似在一点点的暗示着这个北荒,或者整个巫藏的劫变。
在他眼中,秘密似乎沿着某个轨迹,正在一层一层的褪去外衣。
阴云遮挡了顶上的月光,遮盖了一片神秘。少年仍旧抚摸着脖子处的伤口,疼痛逐渐传遍全身......
“你该上点药了。”清浅见他难受的样子提醒道。
少年摇头,好似若有所思。
伽木塔的距离他倒是没有注意,夜明珠的光暗淡不少了是他真实所见,不然鬼灵也不会这么张狂。
微微歪了头,拧紧了眉宇,为了更好的回忆在幻境之中所见,少年彻底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之中,“很奇怪,我被困在林子里的时候,鬼灵让我回到了三年前与南蛮的战争。是在巫藏王城脚下与南蛮对抗......也很真实。南督邪的那只眼睛也在那里被丢失,不像幻境,反而像是被我遗漏的情节......”
闻言,清浅有些怔然的向他看过来,动作很突然。深邃的眸子下掩盖着他的惊慌失措,好似睡梦中的人被突然叫醒。时间恍若停止了一会儿——
“你也知道,曼罗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鬼灵制造的幻境,估计也是为了迷惑你吧,就像现在,你觉得那是你遗漏的情节,可......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也许吧。”少年丝毫没有发觉,这平淡随意的话里隐瞒了什么。秘密就是秘密,被揭穿以后就什么都不是了。
“不好了!”声音从外边打断。一直在外巡逻的军人不顾军人的礼教直接闯进了营帐,紧绷的脸上写满了不安,连方便隐藏的草蓑衣都还没来得及褪下。“南督邪的鸟灵在回无瑶山的林子里被杀了......”来人说道。
“他的鸟灵为什么会往无瑶山的方向飞来?”不是该去王城的么?清浅眉间一紧,死亡的消息总是来的突然,甚至都不容人缓神。然而,仿佛有更坏的猜想在他们之间展开。
少年也是一脸的疑问,却又很快的意识到这里边的缘由。
北荒苍雪国与巫藏大陆最近的地界,这边的消息都是从这里被暗自送往巫藏王城的,曼罗恐怕早已知晓,派人将此包围了吧。他既然是不想放过巫藏的每一个人,那他们也是逃不掉的。
少年与清浅对视一眼,南督邪带领着军队在林子另一端无脊崖,倘若此时南督邪真出了事,也就是说驻守北荒所有的兵,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谁都不敢猜想他是死是活,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如何想办法将曼罗的目的告知诗音。离月圆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若是不能阻止诗音的祭祀大典,巫藏恐将会死更多的人。
“南督邪呢?”清浅兀自起身,即便是担忧,也不可能出现在他冷峻的脸上。
“没有消息。”闯进来的士兵低头回道,作为一个巡查的隐兵,‘没有消息’是最不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冷漠的男人眉头锁的很紧,少年明白清浅此时的焦虑,南督邪是继他在林子里遇到鬼灵之后最保险的安排了,只是没想到在最后如同被人挥手一弹,瞬间驳回。
“我们还有多少人?”驻扎在北荒大陆上的巫藏军人少之又少,除了南督邪带领的五千铁骑兵,无瑶山下的人数加上鸟灵,也只有数的清的十几人。他只是想问一问他们还有多少把握回到巫藏。
“不知道。”回答的声音越来越低。“鸟灵只是在最后发了求救讯号,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那个鸟灵的尸首在哪?”清浅问,着急想要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坐着等死是一件可怕的事,他可不想这样。
“嘤——”一声细长的叫唤,烁雅落地在营帐的外边。
少年闻声追了出去,清浅与士兵一同跟在后边。鸟灵与鸟灵之间都有感应,好比灌输了亲情的血液。南督邪的鸟灵被杀,她不可能不知道。
即使面上没有情绪,也能看到她心底的伤痛。
少年捂着鬼灵留给他的伤痕,伤口重新裂开,黑色的浓血又一次流了下来。每走一步都需要力气,他看着手上印上的那滩血,陡然想到——
“无脊崖那边出事,保不齐是那些鬼灵。曼罗不可能把整个巫藏交给人鱼,如果那个秘密真的那么重要的话,他势必会亲自前往巫藏的,况且去巫藏无脊崖是必经之地,那里易守难攻曼罗不是不知道,除了让鬼灵这种随风来随风去的邪物去攻下,也没谁能有能力了。”
林子的另一端是无脊崖,除了顺着沽漠河乘船往下,那里是去往巫藏唯一的要塞。南督邪与那些士兵驻扎在沽漠河的南上无脊崖的顶端,那地方可以看到北荒无瑶山下的这片林子。曼罗是个聪明的人,这地方如同观景台,底下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在眼里。早该料想会有事端发生的。
“你们留在这儿,我去看看。”重任一下子全落在了男人的身上,手中紧着银光剑,就往无脊崖的方向走去。
鬼灵留下的伤痕从一而终的折磨着少年,少年的手突然从垂了下来,连发困的时间都没有,就深沉的昏死了过去。
“主人!”烁雅一惊,将他扶在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