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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汉183年冬,少将军云初战死沙场,葬于云城西郊云家墓地。
大雪纷飞,夜色中蹿出一匹黑马,直冲墓地而来,一声凄厉清长的马嘶破空而起,叫人心头一颤。
苏通打马上翻身而下,拎着两坛子酒,踉跄着向张牙舞爪的悼幡走去。
忽而驻足凝望灰冷的墓碑,好一会儿才挪过去,弯腰俯身,席地而坐,将手中的两坛酒都打开来,洒了些到地上又仰头猛灌了一口,侧眼望着碑文就恍惚得眼光迷离,道:“这是五十年的佳酿,你将就着喝……”
“味道还不错吧?”
“就是太烈了……”
苏通忙抬手抹了淌在脸上的泪,牵起嘴角望着刻在碑上的“云初”二字,温温凉凉的调子里忽而有些苦涩,“你别见怪……你知我极少沾过酒……”
“你再多喝点,若觉得好,给我拖个梦,我再去给你寻些……”
“你觉得我该不该去看看她?你若想让我替你去看看她,就给我拖个梦……”
“你在那边可好?怎么也不拖个梦给我,好让我放放心……”
“你我十多年好友,你怎么连拖个梦都不愿?”
“我也不是怪你……就是……想见见你……”
荒山野地,一道期期艾艾之声不时响起,着实渗人。
墓旁的大树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双眼睛泛着冷光盯着苏通,手指轻弹,如绒雪似的米粒子落在了苏通脚边,虽没有声响苏通却像是察觉到了树上有人,立马转头望向树上,树上的人敏捷的躲开,苏通却只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望着树后漆黑夜空自言自语“几更天了?太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提哒提哒,马蹄声渐远,只余两个空坛躺在冰冷的墓前。
树上一抹瘦削的人影飘然而落,从头到脚都是白的,盘着的秀发上扎一朵白花“你别气恼,我知道你一定不愿见他如此难过,所以只是想让他好好睡上一觉,我没想到这药对他不起作用……你放心,我会看着他回到苏府再离开。”
深夜,西城门上守城的士兵朝城门下头大喊“来者何人?城门已关,不能进城!”
哒哒哒哒,一匹马驮着一个人不徐不缓来到城下就再也不走,城楼上的守兵个个都暗自奇怪起来,连忙向上头禀报,当官儿的没费什么眼力就认出了人,扬声喝骂身边的人:“蠢货,连苏大将军的爱子都认不出来!赶紧给我开门!”
“头儿,这不合规矩,要是被上头知道了,我们可得……”回话的人用手在自己脖子前一抹,低声道。
此话果真令这位当官儿的沉思了一番,身旁的人道:“不如等天亮再开,也就差两个时辰而已,苏大将军是个明事理的人,应该不会为此事责备我们。”
“开门,把人放进来,上头问起,就说见城门下苏公子昏迷不醒,疑是北疆战事未平才放行,都知道了吗?”当官儿的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是。”
城门呜咽咽的被打开,士兵将马牵了进去,又一阵呜咽声,城门缓缓关上。
听见声音,苏通动了动,马儿感觉到动静呼呼的喘气咧嘴,苏通听见马的声音下意识的夹了夹马肚“酒……我再为你去寻些好酒……”
士兵面面相觑,有些为难道:“我们虽有酒,可算不上好酒啊……”
未等他们的话说完,那马儿哒哒哒向前头跑了,士兵反应过来匆匆去追已是追不上了,各个呜呼哀哉,“怎么办?怎么向头儿交代?”
“没事儿,天亮了,就说苏公子说来日答谢,有事先走了。”有人道。
行至一座辉煌明亮的楼宇前,苏通身子一歪砸在了地上,眯着眼朝闹声处一望,眼前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还有人拿着酒壶开心的推攘相拥着进进出出,他笑着道“有酒……”
只是刚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身便看见一个身着紫黑斗篷的人正往那楼里走,像是感觉到谁在看他歪头朝苏通望了一眼,视线匆匆一扫便扭回头走了进去。
苏通浑身触电的望着那个背影,背影甫一消失苏通整个人已追了出去,步子虚浮,眼底转着欣喜的光芒,嘴里焦急的言语“云初,你来看我了,你等等我,等等我……”
也不知是醉了还是没醉?他竟能见缝插针似的穿过门前的一堆人,稳稳站在大堂里。
根本不用寻找,正在上楼的紫黑身影恰如其分的落进他眼中,紧张的神色已消失无踪,他笑得更欢了,刚迈开步子,手却被人拽住,飞纱从脸上拂过留下一阵呛人的香气,娇柔媚骨的声音响在耳侧“公子,是不是要姑娘,来,妈妈给你介绍我们这儿最好的姑娘。”
他只盯着紫黑身影消失在顶楼的拐角,对身旁发生了什么连看一眼都没心思,一把扯掉抓住自己的东西,腾身一跃却摔进了楼梯边一张大桌上。
哈哈哈,大堂中的人皆勾肩搭背的望着他大笑不止。
桌边的人十分不悦的躲开被毁掉的桌子,吼着摔在地上正跌跌撞撞站起来的他“哪儿来的没长眼的小子!”
他却全然听不见身边的声音,被勾了魂一般痴痴的跑上楼,这撞一下那绊一下,爬起来却只顾上楼,楼下观望的众人指着他背影道:“从哪儿来的疯子?”
众人思量之余,楼上尖锐惊慌的女子声已破空而出,方才拽住他的女人面色怒沉,匆匆追了上去“杀千刀的,长得不错,竟敢乱闯,抓到你非宰了你不可!”
一时间,人仰马翻,只听楼上一声接连一声惊叫,怒骂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大堂里的人却只闻其音,什么也看不到,但依旧在楼下饶有兴味的望着,似期盼能有个仙女儿从上头掉下来正好落在自己怀里的模样。
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还是没有找到云初,他去哪儿了,明明进来了,扭头望向窗外,远处昏黄的几盏灯隔得很远,模模糊糊的好像有个小屋,还有听不太清的笛音从那儿传来,他盯着那头,鬼使神差似的越下窗去,喃喃着:“我说你怎么不喝酒了,原来躲在这儿吹笛了……”
老鸨追到窗户边上,那只手急急往下抓去却只抓了个空,直勾勾的望着窗下,面色煞白惊惧,对着正沐浴出来的男子吼道:“你在干什么?连看个门都看不住!”
“我,主子让我沐浴之后早些歇息,今晚不要人伺候。”男子身子一震,有些畏惧的解释。
老鸨长叹一声“算了,你早些歇息,想来那小子也不是主子的对手,只不过明日我们都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