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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紧张得心也悬了起来,“不合口味?我热另外的……”
“不是。”苏通抿唇,低着头。
王景的视线盯着那双缓缓放下的筷子,盛满米饭的碗,想起赵古越的叔父让赵古越给他调理身子,心上阴沉沉的,却没敢直接问他,只问道,“没胃口?还是哪儿不舒服?”
苏通缓缓抬起头,望着一直注视自己的目光,“我很好。”
很好?那为什么食不下咽?
苏通不愿说原因,王景就更愁眉深锁。
苏通看着那眉眼轻轻拢起,心头怪怪的,“王景……”
王景浑身一震,忐忑不安地面对着那般正经叫自己名字的人,不知道他又要说什么话。
苏通却只是迷蒙地望着他,久久不说一个字,王景不知他为何迷惑,但那只望着他的目光像春秋雨后轻盈薄蒙的水雾,美得柔润干净。
薄唇碰上时,两人都一惊,王景先回过神来,忐忐忑忑退开。只瞧见苏通平平静静地毫无反应,这比之以往的臭脸色好了千万倍般,叫心头担忧一扫而空,欣喜之意铺天盖地卷来,他伸手抚上那姣好面容,指尖流连间,心跳越来越乱,又探过头欲再次品味刚才那来不及回味的心跳。
苏通微微侧开脸,低着头。王景愿望落空,也一阵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气氛一时静得连屋外穿枝拂叶的簌簌风声清晰无比。
苏通不安地动了动,碰到手边的碗筷,清脆响声叫两人都清醒过来。
“我再热两个菜,很快就好。”王景一边说着,一边回过身往架子上端菜。
苏通端起碗,拿起筷子,“这些已经够吃了。”
王景手一顿,又听苏通轻声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竟是要他走么?
分明刚才那丝丝甜味还在心头发酵,喉间却阵阵发苦,苦苦甜甜好不难受。偏生苏通还什么都不愿细说,他干受了这番苦,还不知道怎么拿捏行事分寸,减少这样的遭罪。
“也是,那我明早再过来。”王景也随苏通放轻了声音,“早膳想吃什么,我让人早些备下。”
又是一阵沉默,王景越等越失落,以为等不到苏通开口,却听身旁轻轻响起,“什锦粥,百香糯圆。”
还没踏出门,王景已经喜得合不拢嘴,一路恍恍惚惚地想着苏通背对着他端着碗筷,平平淡淡点菜时的模样,仿佛周身夜色都变得万丈光明。
苏通丢魂失魄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喂。
门外赵古越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贼兮兮笑着,转身神清气爽地朝刚走的人追去。
刚翻上墙头预备直奔万红楼,却发现底下昏暗暗的长长巷子里有一道人影优哉游哉走着,仔细看看,身形还挺像刚走的那个人,此时还正抬头赏着天上黯淡无光的月色。
赵古越嘴角含笑,轻轻落进巷子里,一想到一路上不知还能看到云锦这个冷血之人作出怎样的痴傻之举,才走了两步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王景顿住身,才发现自己在哪儿,也就明白在自己身后张狂取笑自己的是谁了。
赵古越慢慢走近,笑着问,“真是千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好兴致,遇上什么好事儿了?”
王景没理他,慢悠悠往前走,竟是半点没被赵古越打扰一般。
赵古越不得趣,黏在他身旁,一双眼虽然隔着夜色,也直勾勾地盯着王景一张脸,“诶,你看上苏小子了?”
王景停了下来,声音轻缓调子却危险的往上扬,“苏小子?谁是苏小子?”
赵古越咂咂嘴,说错话了,一下好像得罪了两个人,但也聪明地先改了口,“你要不是看上苏通,你能对他那么好?”
按云锦的行事风格以及小时候的性情来说,就算赵古越没看到厨房的事,大堂中又是给苏通端茶倒水,又是去给苏通热饭,在赵古越看来都是对苏通这个人太好了。
好得太过了。
王景好一阵没说话,赵古越咧咧嘴,瞥了好几眼彻底成了个闷葫芦的人,又变得跟小时候一样太不好玩了,不满囔道,“看上了就看上了,没看上就没看上,你这样是个什么态度,太不像你的作风了。”
虽然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但赵古越说得却十分准,他是个杀伐决断的人,是或者否,总是之中一个。
“合欢蛊是我舅舅为了拆穿我的谎言而下到他身上……”王景缓缓道。
赵古越一愣,听着巷子里回响着的余声,感觉到这个人心上也会有心结遗憾。他还没来得及为王景头一次与他倾心相谈而说上一句作为朋友去安慰的话,又听那平静孤寂的调子响起。
“他身上的忘尘,是我外公给他施下。”
赵古越又是一愣,到嘴边的话都被穿巷而过的风吹散开,彻底不知道说什么。
“我几次三番害得他险些丧命,时至今日他半条命还在鬼门关里,我此生有愧于他,做什么也不足以弥补。”王景说完,长长吐出淤积心头的浊气,轻松了些许却仍是很沉重。
赵古越又是一愣,嘴角渐渐浮出一丝僵硬的笑,说那么多,竟是表明对苏通的种种好只是在弥补愧疚亏欠……
王景缓缓走在前头,步子虽慢但不一会儿就甩赵古越许远,赵古越大步赶上去,“真的只是亏欠?没有看上他?”
王景微微驻足,不解地望向赵古越,“你想说什么?”
赵古越叹了一口气,抛下王景,顾自走到前头,“本来只是想看看好戏,却发现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人竟然也会对人掏心说话,但是这掏心话也就一半,没看上那小子,你亲上去戏弄你有深深亏欠的人?”
王景脚下立停,赵古越喋喋不休的声音继续着,“以为过了十多年总算活明白了,也真的把我当朋友才说这些话,哪知不过是为了敷衍打发堵嘴用的,叫人好不扫兴。”
王景没再动一步,赵古越察觉到人没跟上来,慢慢转过身,明明巷子里还有点黯淡月色,但这人几乎与那夜色融为一体,不是打那儿过来,知晓他就站在那儿,根本看不出那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