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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半个小时前——
地府办事大厅里,颜灼一行人手持抢来的通行证,被淹没在大堆等候报到的鬼流里。
鬼差因为连续几个小时机械重复同样的动作,累得头也不抬,拿着萝卜章啪啪啪不停地盖,嘴里死循环:“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
不到两分钟,十三人全体过关,进入了休息室,排队等候专梯。
每部专梯都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把守,负责监督每一个鬼魂回到他应去的那层。
一行人刷过行证入专梯,专梯里的楼层按钮亮起不同的数字:5,8,13……
工作人员催促:“快点,站好,别浪费时间。”
十三人再加上鬼差刚好把电梯塞满,鬼差刷了自己的工作卡,电梯门合上,缓缓一沉。
任辉看了一眼那一排代表楼层的数字,1到17都有,却没有18和19,他笑了笑,语气谦逊地问:“这位鬼差大哥,听说地狱最下面两层关押的都是极其凶狠的罪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鬼差双手抱胸打了个哈欠,用眼角瞟他:“当然!”
任辉点点头:“那么凶狠恐怕不寻常鬼魂能够接触的,如果下面的罪犯造反或是发生什么意外,不知道鬼差大哥们如何应对?我看这部电梯似乎不能通向18和19层。”
鬼差不耐烦了,抬着鼻子冷哼:“下面两层只有进没有出,当然不是你们能随进去,真有什么意外,我们自然有办法下去,用不着你操心。哎,你很烦,把嘴闭上,不许再问。”
“好的,抱歉,打扰了。”
任辉点点头,后退一步,笑容渐渐冷却来,下一秒他身后的武士和阴阳师同时朝鬼差发动攻击,鬼差完全处于半懵半醒的状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拿捏住了命门。
武士将他那把藏在虚空里的剑抽出来横在鬼差脖子前低呵:“老实点别动!”
鬼差瞌睡彻底清醒,吓得一张鬼脸灰白:“你,你们什么人,胆敢闹地府,不要命了是不是?”
任辉又笑了起来:“鬼差大哥不必慌张,我们是来帮你们驱除19层的恶灵的,只要你帮我们开启通往19层的通道,我们便不会为难你。”
“你们想去19层作乱,休想,杀了我,我也不会带你们去!”难得这鬼差吓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能宁死不屈。
“这可由不得你。”任辉不紧不慢地从鬼差胸前的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色的卡,在专梯感应器上面一刷,感应器里上方的屏幕里立即弹出几个选项,任辉伸出手指按下‘19层’,电梯提示:“请验证眼纹。”
武士二话不说,抓着鬼差的头发迫使他的眼睛对上屏幕。
专梯再次提示:“验证通过,19层通道开启,请执务人员务必小心谨慎。”
专梯加快速度,迅速下沉。
整个过程颜灼懒散地靠在专栏一角冷眼旁观。
很快到了19层,一群人涌出电梯,却发现那是巨大的空旷得快要长草的封闭空间,里面灯火明亮,除了四周的石墙上刻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看不懂的咒文外,什么也没有。
所有人四下张望了一圈一筹莫展,任辉手掌轻拍在鬼差的肩上笑:“看来那些怨灵被囚禁在另一个空间里,鬼差大哥一定知道空间入口吧?”
鬼差却不受重压,单腿屈膝跪在了地上:“你们什么人?找那些怨灵做什么?”
任辉耐心地说:“不是说了嘛,消灭他们,这样你们也地府省事了是不是?”
鬼差嗤笑:“哼!不自量力,里面的怨灵成千上万,岂是你们十来人就能消灭的?”
任辉:“这就不劳你操心了,你只需要告诉我们入口就行。”
鬼差黑着脸咬牙:“休想。”
“竟敢对殿下无礼!”武士面目一狠,握起剑削,直接卸了鬼差一条胳膊。
鬼差顿时惨叫连连。
任辉仍旧面带微笑:“呵呵,我的家臣脾气可没我这么好,下次可能卸的不是胳膊,而是脑袋了,入口在哪里,相识的快说出来。”
鬼差死鸭子嘴硬:“不知道。”
“找死!”
武士举起长剑又要朝鬼差的腿砍去,却听颜灼突然道:“住手!人家不愿意说,杀了也不用,别弄得鬼吼鬼叫的,有这时间不如自己找入口。”
颜灼望着墙上的咒文说:“这些咒文是种古老的封印术,入口一定就在某道墙后面,四处找找,看有没有机关……”
任辉点头:“颜先生说得对,鬼差先放一边,大家分头找机关吧。”
一群人开始睁大了眼在墙上摸来摸去,地毯似搜索。
然后突然地‘嚓’一声,不知道谁碰到了什么,左侧的墙壁咯吱地声响,因子看着自己刚刚不小心按到一个圆点的指尖屏住呼吸,所有人齐齐朝她看去。
咯吱声继续,墙与屋顶的缝隙掉下年事已久的灰尘,盖了几个人一头。
随后,左侧墙壁在咯吱声中缓缓上升,与地面拉出缝隙,而缝隙里透出暗红的闪动的光。
所有人不由得看向那一条缝隙,越拉越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穴,而洞穴深处,是一道透明的泛着红光的结界,结界内 ,数不清的形态各异的血红色生物安静地闭着眼漂浮在虚空里似乎睡着了,像游离在森林里的精灵,又像水族管里面关在玻璃壁里的供人欣赏的鱼儿,没有任可危害可言。
暗红色的光映射到每个人脸上,身上,一晃一晃的,像夜深舞池里的霓虹灯,只是少了音乐伴凑。
被武士师押着的鬼差大大咽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哆嗦:“它们睡着了,别把他们吵醒,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不然都得死。”
但任辉却一脸神往,那表情像看到朝思暮想的姑娘,又兴奋又感叹地说:“九十年,我终于找到你们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说着他抬步走进洞穴。
其他人也跟着走进去。
他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些怨灵囚禁在地狱,而是经过多年调查,地府里的差鬼,在人间游走多年的孤魂野鬼,以及道德高深的驱魔师都被他‘拜访’过。
经过几十年的查找,再经过几十年的筹划,终于站在了他们面前。
“我们之间的恩怨是时候终结了。”他亲切地说,“你们困在里面也很难受吧,别急,我这就放你们出来。”
“大家做好准备。”
“是。”
任辉吩咐一声,小吸血鬼们立即提高警惕,进入战斗状态。
任辉又吩咐武士:“山本,你看着这鬼差,顺便看着门,别让他耍花样。”
“是,殿下。”武士恭敬地点头。
最后,任辉看看颜灼再看看阴阳师:“我们开始吧。”
三人一同对着结界施法。
鬼差大吼!:“住手!你们不可以破坏结界,不可以把怨灵放出来!会酿成大祸的!”
那吼声太大,结界里的怨灵猛然惊醒,全部睁开,露出锋利的獠牙,密密麻麻的生物飞蛾扑火似的朝界结冲撞过来,又被弹里去,再冲撞,同时发出吱吱的尖叫声。
结界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结界外,鬼差也叫个不停:“住手!你们统统住手!”
武士大怒,一剑插在鬼差腿上:“闭嘴,再叫卸了你脑袋!”
结界在里外合力冲撞的作用下,出现裂痕,一只个体积较小的怨灵从里面钻出来,张牙咧嘴直朝任辉冲去,却被他身后的吸血鬼眼急手快,一枪身中了脑袋,掉在地上吱吱地叫。
任辉面色一喜:“集中精力,马上就要成功了。”
哪知道这时,颜灼却突然地撤回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门边,一掌劈到武士脖子上,再拧起他抛向任辉,然后一脚踹到鬼差身上,把他踹飞出洞穴,最后手肘狠狠砸在石墙的机关上。
那速度太快,所有人还没看及看清他的动作,石墙已经咯吱一声,开始下沉。
因子呆滞了两秒难以至信地看着他:“颜,你干什么?你为什么关门……”
“就知道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想把我们全部关在里面!没看出来吗!”
宫野和三木齐骂。
颜灼站在石墙前,眼神被结界里的红光映出一股嗜血的阴狠:“没错,这里方风水好,很适合当坟墓,谁都别出去了。”
话落,横手一甩,黑长的鞭子啪地一声抽在地上。
“叛徒!”
一只吸血鬼气急,冲到颜灼跟前想要凑他,却被他用鞭子圈住,扔了回去。
石墙继续下沉,很快就要到他头顶。
吸血鬼们忌惮他,不也轻易上前。
任辉不忙不忙地从裂痕密布得你一张蛛网的结界前收回手,回头看向颜灼淡淡一笑:“颜先生不想变成和我们一样,永远跟唐小姐在一起了?”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颜灼扯了扯嘴角,提高警惕,然而不到眨眼的功夫,任辉已经闪到他眼前,抓着他胸前的衣领笑:“颜先生这种临阵反水的习惯,真让人反感。”
那速度快得他几乎看不到任辉的行踪。
“你这种人渣败类,更让人倒胃。”
颜灼抓住那只揪着自己衣领的手大力一拧,但任辉力气太大,没拧动。
任辉面不改色地笑:“如果我是人渣败类,唐小姐岂不跟我一样,我们都是用同一种方式活下来的。”
“她跟你不一样,你特么连她一根头发也比不上,别拿自己跟她比!”颜灼怒呵,脸上的魔印变深。
“颜先生,这叫双标。”
任辉目光一冷,拎着颜灼的衣领将他朝洞穴里甩,颜灼身体腾空而起的同时,甩出鞭子缠住任辉的腿,把他整个人往里拉。
任辉踉跄了下,但很快又恢复平衡,抬脚将鞭子踩在脚下,伸手顶住正在下沉的石墙,冷冷一笑:“凭借你一人之力就想阻止我们?颜先生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
颜灼跌到洞里脚刚着地,几个吸血鬼和武士同时朝他攻击过去,一群人扭打在一起,只剩因子不知道所措了站在一边傻愣。
结界裂痕在阴阳师施法和无数怨灵的冲撞下,裂口越来越大,陆续有几怨灵钻出来,张着嘴朝因子冲过去,因子吃痛回过神,发现自己胳膊被扎扎实实咬了一个大口,鲜血淋淋。
任辉低呵:“因子,别傻站着,不想被咬死就动手。”
“是,父亲大人。”
因子一边哭,一边掏出枪对着怨灵射击。
颜灼被几只吸血鬼缠得脱不了身,眼见钻出来的怨录越来越多,脸上的魔印迅速蔓延到额头,将左眼染成了黑色,同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类似野兽的咆哮,力量和速度倍增,身上黑气也越来越多,摆脱几只吸血鬼朝任辉冲去。
任辉眯一眯眼,眸子里寒光四溢:“看来颜先生不惜彻底失控也要阻止我。”
说话间,颜灼已经冲到他跟前,手掌变成了黑色带有鳞片的爪子朝任辉面门抓去。
任辉一手撑着石墙,一手挡下颜灼的爪子,但这次没有那么容易,因为颜灼另一只爪子毫无间隙地朝他抓过去。
任辉不得已,松了石墙闪身躲开,颜灼紧追而上两人扭起来。
从界结里钻出来的怨录越来越多,毫无理性地攻击,吸血鬼们除了自保,再也顾不得其他,连一直施法的阴阳师也收了手。
石墙以不变的速度继续沉着,眼见还有一米就要合上,任辉和颜灼打了十几个回合之后,一脚把颜灼踹飞撞在了石洞上,闪身回去。
颜灼狠狠撞在石洞上,又掉到地上,抚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再看石墙前,任辉使足了劲往上提,石墙竟然停住了,甚至还上移的趋势。
而洞穴里四处飞蹿的怨灵,甚至还有几只凶猛地扑向他。
他横手扶开,心想:那女人总算说了回实话。
他骨肉里容着她的血。
他还在娘胎里,他就她有着斩不断的关系。
还真是浪漫又,凄凉……
他抬起手,发现那不是手,而是黑色的爪子,连他自己也变成了怪物,他冷笑一声,抹去嘴角的血,然后目光一沉,另一只眼也变成了黑色,喉咙里发出低吟,身体逐渐变成一条黑色的巨龙朝任辉奔去。
脑子里闪过最后一个清醒的念头是:不能让那女人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能。
那攻势太猛,任辉不得不松开石墙抵抗,嘴里大骂:“八嘎雅鹿!”
白色西服的男人和黑色巨龙缠斗在一起,石墙渐渐落到地上,与地面缝合。
而这时,‘砰’地一声,早就裂成蛛网的结界在无数怨灵的冲撞下轰然炸裂,怨灵们像决了堤的洪流排山倒海汹涌而出,寻着魂祭之血的味道,疯狂地朝洞穴里的每一个人发动攻击。
石墙外,被颜灼踹飞之后就短暂晕厥的鬼差苏醒过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专梯口呼救。
十几分钟后,鬼差们齐齐盯着刻满咒文的石墙,听着里面传来的打斗声和嘶吼声竟无从下手。
*
“如果我一定要开这门呢?”
唐笙直直地盯着老朱,眼眶发红,脸色青白,手紧紧握成拳才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颤。
老朱眉头一揪,没有理她,而是扭着看南正鸿:“喂,现在协会新来的姑娘都这么不讲道理吗?”
南正鸿扶眼镜:“那个……老朱,我师叔在里面,你看有没有办法打门……”
没听他把话说完,老朱就怒吼:“没门儿!你特么知道里面关着什么吗?上下几千年的怨灵都在里面,结界已经破了,这门再开,怨灵全都飞出来,以后不管驱魔协会还地府,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
南正鸿无言以对,只能再次扶一扶眼镜。
里面的打斗声越来越烈,甚至还有女人的尖叫声。
唐笙听出来了,那是因子的。
她再次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老朱虽然眼神不正经,却不像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他妥协的人。
她环顾四周,见一群鬼差伸长了脖子盯着石壁看,竟然有点看热闹的味道。
她心里迅速蹿起一股怒火,随手捞住一个鬼差握着匕首抵着他的脖子道:“开门!不然我就一刀了结了他!”
这一变故虽然快,鬼差们有点意外,却没人担心,老朱甚至还挤了挤眉毛笑:“唐mm,这是干什么 ,再生气,也不能拿刀比着同僚啊,再说,我们是鬼差,你那匕首伤不了我们,听话,把刀放下,我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哦?是吗?那就试试吧。”唐笙抬了抬眉毛,一刀插在鬼差胳膊上,鬼差立即惨叫起来,胳膊燃起一团蓝色的火焰。
所有鬼差神色剧变。
南正鸿求情:“唐小姐手下留情。”
唐笙握住火焰将它捏熄,又冲老朱道:“再说一次,开门,不然我让你所有同事烧成灰。”
老朱沉下脸冷哼:“哼!我堂堂地府公务员岂是你一个女人就有能威胁的,与其放出怨灵危害凡间,还不如被你一刀灭了干脆!”
“好,那我就先杀了你们再想办法开门。”唐笙眼神发狠,握着匕首刺向鬼差脖子。
“唐小姐且慢!”
“等等,我知道怎么开门!”
南正鸿和方原同时大喊。
唐笙手停下看向方原:“你知道?”
方原理理嗓子,走到她跟前小声道:“老朱喝醉酒吹过,你先把这鬼差哥们放了。”
唐笙:“不,你先把门打开。”
老朱顿时气得咬牙瞪眼:“方子,你特么敢乱来,老子就当从来没认识过你。”
方原又理理嗓子:“你特么这么紧张干什么?不就是怨灵嘛,放出来了再捉回去不就得了,你这些鬼差兄弟的命不值钱,我师叔命还值钱呢,出了什么事我担着,就这么定了。”
方原走到石墙前,来来回回地扫了下,最后把目光锁定在那些繁琐的咒文拼接成类似一鸟儿的图形上,手指指向鸟儿眼珠,石墙立即震动了下,缓缓上升。
缝隙越来越大,怨灵像一片红色的蝗虫蜂涌而出,直往唐笙身上扑。
“卧槽!怎么回事!”
方原和南正鸿赶紧跑过去帮唐笙。
而这时,洞穴里飞又出两只巨型血鸟,和一条黑色长龙,其中一只与黑龙激烈缠斗,而另一只背上驼着一个白色西服的男人发狂似的四处冲撞。
嘶叫声和咆哮声刺破鼓膜。
“颜灼……”
唐笙全身发颤,声音哽在喉咙里发不出去。
然对方也没听到,甚至没有看到她。
到最后,发狂的血鸟载着白衣男人撞毁专梯,顺着专梯通道扶摇而上。
另一只血鸟和黑龙紧跟而上,无数的怨灵也尾随其后。
*
而楼上,十八层地狱,一个岩浆沸腾的封闭空间里,男人长发批肩,眉眼狭长,一颦一笑如同鬼魅一般,他在一片动荡中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陶醉地睁开眼,紫黑的薄唇向上勾起,声音低沉:“婵儿,是你吗?是你来寻寡人了吗?寡人闻到你血液的芬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卡文,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