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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打着哈欠的人们,天还没亮就开始准备起一天的活计了。刚被叛军蹂、躏过的街道,在被好好打扫过以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继续着帝都脚下的醉生梦死。
“你说这李将军是真的和三皇子一起谋反了吗”皇榜旁,两个士兵趁着正式当班的时间还没到,在休息的空隙聊了起来。
“人都杀过来了,这还能有假”另一个士兵白眼道。
“可是我总觉得不对劲啊”
“怎么个不对劲法?”
“谁不知道当今皇上最中意的儿子就是三皇子了,这皇位十有八、九是他的啊,他犯得着这么折腾自己马上就要到手的东西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另一个士兵一脸你快来受教的样子道“三皇子什么样的人啊,肆意妄为,只手遮天,皇上是把他疼到骨子里去了,才看不清他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儿子,放在一般大家族里,又是个庶出,哼,有的好戏瞧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
滴答!
一滴带着腥气地冰凉落在那个马上就要顿悟的士兵的脸上,对面那人一脸惊恐地看着他的脸,心下顿时一惊。
两人慢慢抬头往上望去……
哐当,手里的兵器脱手掉到地上,被吓得脸色发青的二人,好长一段之间,才憋出了胸中的一口长气,惊叫着往皇宫跑去。
“皇上,大事不好了”侍卫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打颤道。
“什么不好了”魏王皱着眉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若不是看在这人围剿叛军有功的份上,早就把他拖出去打个二十大板了,他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大事不好这四个字!
“是……是三皇子,三皇子被人找到了”侍卫长把头压在地上,不敢看坐在王座上的魏王。
“找到了就找到了,有什么大事不好的”魏王松了一口气道。
“三皇子他……死了”侍卫长颤声道。
“什么?”魏王从王座上惊跳起来。他的洛儿……死了。虽然自己下令生死不论,可到底是从小一直疼到大的儿子,魏王恍惚了一会,才问道“是谁杀了洛儿”他的儿子只有他才能决定他的生死,那个该死的害死他儿子的人,他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不知道”
“不、知、道”冲过去一脚踢翻侍卫长,魏王怒喝道“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洛儿的”。
“启禀皇上,是三皇子的尸体自己出现的,就在……就在皇榜旁的旗杆上,还有……三皇子的身上还挂着一张陈罪书”说完这些,侍卫长趴伏在地上,连气都不敢出一下。
“陈罪书,什么陈罪书?”
“是……是关于他如何陷害皇后,又如何陷害太子和定国公的陈罪书”
“什么??!!”
“上面说,三皇子因为怕事情败露,所以才会发动叛变,想早一点坐上王位,不想却是功败垂成,而他自觉事已至此,登基无望,每日每夜又被那些死去的冤魂纠缠,终于崩溃,自杀了此残生,还望看见他尸体的人,把他和陈罪书一起带回帝都,昭告天下,向世人坦承自己的罪孽,否则他怕到了地府,还要被冤魂索命,死无安宁”滴滴冷汗落在地上,从他进来到说完所有发生的事情,侍卫长身上的衣服已全都被汗浸湿了,黏在身上。
“什……什么”连连后退数步,脚下一个不稳,跌撞在王座上。但魏王顾不得身上传来的疼痛,他的脑海里都是刚才听见的晴天霹雳,震得他头晕目眩。
“去,快去把他带回来,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魏王强撑着快要倒下的身体,大喝道。
“是”侍卫长领命迅速退下,可是这事情有这么好办就好了。也不知道什么人把三皇子挂到了旗杆的顶端,到现在都没人能把他弄下来。
等到侍卫长离开,魏王终于虚脱,瘫倒在王座上,睁大了眼,直愣愣的看着头顶上富丽堂皇的屋顶。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不可能的!
他杀了言歌,灭了定北军,杀了所有与言氏一族有关,还有维护言氏的人,他怎么可能杀错了人,
连皇后都畏罪自杀了。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一定是有人在从中作梗,决不能绕过这个人。他的一世英名,怎么能因为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阴险小人而有污点。
当皇帝见到岚洛的尸体时,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洛儿……”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的魏王看着自己昔日最疼爱的小儿子的尸体,抖着手摸上他血淋淋的身子,口中一阵腥味袭来。
“嗤”吐出一口鲜血,惊得众人立刻扶着魏王,坐到了椅子上。
看清楚了岚洛的死状,魏王抬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不敢再往地上瞧一眼。
他的洛儿,居然被人割掉了耳朵,割掉了舌头,连脖子都被人拧断了。那个被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好孩子,怎么会被人如此残杀。
不能原谅,决不能放过那个阴险歹毒的魔头。
“去,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做的,快去”魏王拍着椅子的扶手,吼道。
“是”
他的洛儿啊!魏王挥退所有的人,独自对着爱子的尸体掩面痛哭。
而在整个皇宫里,除了魏王以外,另一个会真心为岚洛的死伤心的人,也收到了岚洛的死讯。
张贵妃两眼无神,痴痴呆呆地跪坐在地上,宫内的人早就被她歇斯底里地全都赶了出去。她不要让他们看她的笑话。
“呵呵呵呵”伏低身子,弯腰轻笑起来,一行行清泪,从美丽空洞的眼中流了下来。
完了,全都完了,她做了那么多,忍了那么久,却是得到了这个结果,一切都完了。
空空荡荡的霞飞宫内,张贵妃失声痛哭。
当岚臻与贝耘天从暗道里出来,那个沉浸在自己可悲命运中的女人,完全没有发现屋子里忽然多出了两个人。
贝耘天看了看面无表情,盯着地上的女人猛瞧的岚臻,再瞅了瞅那个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个美人的女子。心中暗道,这女人跟这小子又是什么关系。
之前那个被割了头的叫什么瑷的,长得就超美,这小子的桃花运还真是不错,虽然都是些烂桃花。撇了撇嘴,贝耘天一边期待着见到那个伏在地上哭得伤心绝望的女人的正脸,一边猜测她和岚臻之间的种种孽缘。
“张姨”一道暗哑的声音忽然响起,惊得张贵妃双肩一抖,慢慢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贝耘天终于见到了美人的正脸,心中一阵感慨,这皇宫里果然是美人多啊。瞧瞧那嫣红欲滴的双唇,笔直挺翘的葱管美鼻,细细弯弯恰到好处的柳眉,一双美目更是水光盈盈,再加上那柔弱的小身板,啧啧,男人看了不是想压一压,就是想疼一疼,多招人喜欢啊。除了岚臻的那一声张姨,其他都很完美。
“你,怎么是你”被岚臻的出现吓得连连后退的张贵妃,忽然抬手指着岚臻,顿悟道“对,是你,除了你还有谁会那么做,是你杀了洛儿,你这个禽兽,你怎么这么狠心,他是你的亲弟弟啊”。
一听到美人的声音,贝耘天就翻了个白眼,这声音他记得,害他被岚臻死掐着腰的罪魁祸首之一,艹,原来是渣弟他妈啊。
“张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理会张贵妃的哀痛怒喝,岚臻一步步向前,顾自陈述道“母后一直把你当做亲姐妹一样看待,从来没有将你当做下人,你被父王看中,成了妃子之一,母亲也一直帮衬着你,没有让你在宫中受一点委屈,可你却是将她逼上了绝路,为、什、么”走到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面前,岚臻蹲下身,像小时候会摇晃着她的手,讨要糖果一样,抓着她的纤纤玉手,力道越来越重。
“你走开”惊恐地想要摆脱岚臻的掌控,张贵妃踢蹬着腿,但却被岚臻一个反手,脸朝下,压在地上。
“张姨,明明小时候,你对我很好的,为什么一切都变了。难道为了让岚洛登上王位,你就可以对母后、对我,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吗,你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你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做你的美梦,你就不怕母后回来找你算账吗”岚臻对着地上被压制的不能动弹地女人质问道。
“哈哈哈”知道自己逃脱无望的张贵妃,听到岚臻的控诉,嘲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心安理得,皇后待我很好?亲如姐妹?她只不过是在为自己培养一个得力助手罢了。在这皇宫里,美色万千,她再美也是迟早要色衰,再说皇上根本不喜欢她,为了掌控整个后宫,也为了把握住皇上的心,她就利用我为她稳固后位,我怎么可能这么傻,任她摆布。同样是生了儿子,我的儿子还是皇上的心疼肉,凭什么我就不能让我的孩子登上王位,皇上喜欢的人是我,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怔怔然听着张贵妃嘴里说出的一切,岚臻的眼神又暗了几分道“原来……如此……”本以为自己已经想的透彻,但真的听到这个女人的真心话,岚臻还是心痛了几分。
贝耘天看着岚臻的样子,有点担忧。
他陪着他,看着他一路踏上复仇之路,而他杀的都是自己至亲之人。
当岚臻拧断了昏睡中的岚洛的脖子,再用尾端带着绳索的飞箭穿过旗杆上的圆孔,把人慢慢拉升到顶端时,整个过程,岚臻都阴沉着一张脸,月光下的俊美容颜,却是透着惨白的森然。
早就被末世的残酷磨练的心硬如铁,对于一切不合理、不道德的行为,都可以承受下来的贝耘天,还是被岚臻给震撼到了。心中慢慢升起一股不详感,不知道当一切都结束时,这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个手刀敲晕张贵妃,岚臻默默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把床单扯出来,再一条条撕成带状,最后打结连起来做成了一条绳子。
贝耘天漠然不做声,看着岚臻把那女人放到为她专门定做的上吊绳上,那个女人醒过来,扑腾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做完这一切,岚臻便走回了暗道。贝耘天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憋闷,跟了上去。
当魏王听到张贵妃上吊自杀的消息时,颤抖的腿完全支撑不了他的体重,颓然倒地。众人惊呼传来太医,但是接连遭到打击的魏王,已是身心俱疲,唯一还吊着他那一口气的,就是一定要抓住那个毁他清誉的杀人凶手,他还不能倒下,大魏的江山现在不能没有他。
“洛儿,爱妃……”一声声呓语从金黄色的龙床上传来,岚臻盯着那个龙床看了一会,便走到桌案旁,提笔疾书,写完,拿起一旁的玉玺敲下红印,结束一切。
细细检查了一遍圣旨的内容,岚臻便起身走到龙床旁,掀开床幔,对着里面的人冷声叫唤道“父王,父王……”。
“啊,洛儿”一声声父王惊醒了陷在噩梦中的魏王,睁眼看向岚臻,昏黄的烛光从那人背后射来,背光的脸孔恍如鬼魅。
“你怎么还没死”被惊吓到的魏王,挪着虚弱的身体紧靠在床的里侧,骇然道。
“……”定定站了一会,岚臻慢慢拿出手中的圣旨,侧过身,让光线透进来。
待看完了圣旨上的内容,魏王瞪大了眼,胸口剧烈起伏道“逆子,逆子”冲过去便要把圣旨抢过来,将它撕碎。
岚臻一闪身,躲过魏王,任由他从床上跌下来,淡淡道“还望父王还世人一个真相,莫让忠魂蒙冤”。
“住口,住口,那些人全都该死”魏王撕扯着喉咙,有气无力地拍打着地面道“定北军上上下下,眼里哪有我这个皇帝,定国公更是视皇权为无物,这些人有什么冤屈,他们谋反乱上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没有任何一个人有什么冤屈可言”。
“……”垂下眼脸,慢条斯理收好那道圣旨,岚臻复又开口道“定北军和舅舅一心为国,没有半点不臣之心,那些被牵连诛杀之人,也都是忠诚良将,母后恪守宫规,更没有半分不该之处,他们都不该落得个被万人唾骂的下场”。
“住口,我是皇帝,我说谁有罪,谁就有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大魏的江山”
“……为了这大魏江山?”岚臻忽而嗤笑一声道“是啊,为了这大魏江山,你可以毫不留情地给母后定罪,无论我做什么都是白费,你早就在等这个机会了吧,父王!只要有人对我们动手,你就会乐见其成。是吧,父王!”抬眼看向那个生养了自己,高高在上的男人,真是何其可笑“所有的一切已经昭告天下,父王,你还能自欺欺人到几时,这大魏真正的蛀虫其实就是你自己”。
“你……你……”魏王奴指着岚臻,被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贪恋权位,任由奸佞横行,谋害忠良,这大魏的江山已经被父王你的肆意妄为给弄得乌烟瘴气,是时候还这天下一片清明了”
“是你杀了洛儿对不对”魏王忽而明白了一切“是你安排策划了这一切,混账,畜生,你怎么能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来,我不会把皇位让给你这个逆子的,滚,给我滚”。
“……父王,儿臣从未想过要坐上那个皇位,只不过我生来就拥有了一切,这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大不幸。若是我从未出生在这个世上,抑或是个女儿身,那么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现在,儿臣只求沉冤昭雪,若是父王你不肯……”满是寒意的双眼盯着地上狼狈地君王道“那这大魏的江山就当真要断送在你的手上了”。
“你什么意思”
“我不仅杀了岚洛,还杀了岚靖,整个大魏皇室,父王,你想想看还有谁可以坐上那个位置,只要你一天不肯为那些亡魂昭雪,我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登上王位的岚家人。他们都是因为这王位,丢了无辜性命,那我就用这登上王位的人的鲜血,来祭奠他们的亡魂”
“你……你……”
把圣旨放到了桌子上,岚洛一派风轻云淡道“父王,儿臣告辞了,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清楚,若是儿臣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么我也不介意再让这双手染上自家人的鲜血”。
说罢,拿起桌子上的毛笔,使了个巧劲击晕魏王,便走向慢慢开启的暗道,和等在里面的贝耘天一起消失在这暗夜的皇宫里。
三天后,老百姓再一次被皇榜上的内容震惊了,这风云变幻,简直让人应接不暇。
前些天大家还在对三皇子的死议论纷纷,现在这皇榜一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大家心中都在为死去的定北军,皇后,太子,还有定国公难过。前些时候杀了多少人啊,刑场的泥土都被染红了。哎,人心难测啊,帝王家更是风云诡谲。人们在对死去的那些忠魂表示心痛惋惜的同时,也对那些害他们错怪忠良的奸佞小人愤怒不已。
是以,当三皇子的墓建好时,还有人趁夜偷袭,用狗血泼了墓碑,泄愤而去。
但是岚臻对于这些已经毫不在乎了。
大风吹动着那个站在山崖上的人的衣袍,淡然的神情眺望着远方的帝都,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贝耘天站在远处,看着岚臻孤绝的身影,心中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