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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循笑眯眯地环住玉邈的脖子看他,怎么都看不够,从他口中嘘出的气息滚烫滚烫的,燎烧着玉邈清冷如玉的脸颊。
从檐角滴落的雨珠发出嘀嗒的清脆响声,在这静夜中甚至能听得到水珠的碎溅,江循蹭了蹭那清凉的皮肤,再没说什么,只蜷偎在他怀里,和着水珠滴落声,安宁地听着玉邈的心跳,权把自己当做一只大型树袋熊。
玉邈也没说旁的,只揽着江循的腰,好让他躺得舒服些。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江循睁开了眼睛,正好和玉邈垂下的视线碰上。
两人相视一笑,江循闭上眼睛继续假寐小憩。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在屋里听着檐下水声。偶尔从窗外或门口传来的夜间人语,也像是来自天际,缥缈无形,很快就消匿了踪影。
不多时,门被笃笃地敲响了。
江循本想起身,却被玉邈按回了远处:“躺着。”
小二捧着一方木托盘进来,见状倒是见怪不怪。
开客栈久了,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这两位客人一看就是好龙阳那一口,没也什么可稀奇的。
玉邈单手接过托盘上的药盏,手一起一落,一块碎银当啷一声落在盘中,细亮的银光把小二的笑容都映亮了十分:“谢客官了!”
他正欢欣鼓舞地想要退下,就听那玉面公子嗓音冷淡道:“关于本地的烂柯山,你知道些什么?”
小二揣着那银子,心里沉甸甸地踏实,自然是有问必答:“公子想要去烂柯山?诶哟,那虎狼之地,蛮烟瘴雨的,还有妖怪出没,公子去那里作甚?公子若要去云崖镇,还是绕个远路比较好哦。”
江循端过药盏,一气儿闷尽了,正苦得咋舌,玉邈便拈起一枚蔗糖块塞入他的口中。
江循皱眉吸气、鼓着腮帮子吮吸糖块的样子很得玉邈的欢欣,他伸手掐了掐江循的脸,把他柔软的脸肉掐起了一个圆润的凸起,而后者含着糖块,一边瞪他,一边含含混混地问小二:“……是什么样的妖怪?”
小二一听江循话头不对,立刻出言劝阻:“公子,公子可千万别起意要去烂柯山!那妖物可厉害得很,就连本地的猎户都不敢轻易上山,都得挑天气晴好的日子,妖物方不敢作祟。有不少年轻小伙子不信邪,想上山探个究竟,竟没一个回来的!都不知道沤烂在这烂柯山的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说着,他还煞有介事地东张西望了一番,像是怕自己的话被什么东西偷听了去,随即压低了声调,绘声绘色地比手画脚道:“……也有猎户见到那东西的本相——尖獠猴腮,赤眼蓝毛,身长八丈有余,生得一张能吞天地的血盆大口。我还听说啊,有人曾被那妖物一口咬去了半副身子,被别人发现时,上半身可还活着呢,扑腾了半日才咽了气。”
江循打了个寒噤,摸摸发烫的鼻尖,悄悄往玉邈怀里挪了几厘米。
玉邈斜眼看了江循一眼,江循则忙着跟秦牧抱怨:“说这么详细干什么?大晚上的讲什么鬼故事!”
阿牧:“……→_→这算是鬼故事吗?”
江循:“当然算!八丈长的妖物,你见过吗?”
阿牧长叹一声:“好好好,算算算。”
玉邈顺势把江循搂紧了一些,继续问小二:“那在烂柯山下施粥的公子就不惧那妖物吗?”
一提到那公子,小二顿时改换了神秘兮兮的表情,满眼都是憧憬之色:“您是说谢回音谢公子?谢公子他可是活菩萨,真善人!任何妖物怕都是侵不了他的身的。我小时候逃荒到这里,谢公子就在此处施粥行善。我那时染了伤寒,病得要死不活,谢公子赠我父母银两和粥饭,才救得我一条小命。这不,我这一家就在烂柯镇住下,擎等着报谢公子大恩呢。”
江循和玉邈对视一眼。
江循幸灾乐祸:看样子你把人家的活菩萨给吓跑了啊。
玉邈:滚。
江循稍稍正色:谢回音,你在仙道听说过这个人名吗?
玉邈:从没听过,也许是化名。
彼此心领神会、又把大致情况打听了个清楚后,玉邈对那小二颔首道:“无事了。不过,烦请一会儿带支上好的琼膏上来。”
小二:“……”
江循:“……”
待到那小二一头暴汗地掩门离去,江循才抖索着挪到床角,惊恐道:“玉九你想干什么?我是个病人啊你还有没有人性了?!”
玉邈的手指微妙地勾过江循的身下,顺着他敏感的大腿内侧一点点撩上去,口吻却是无比正直:“替你发汗。”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啊。
江循正欲开口,房间中的烛火陡然鬼影似的摇曳起来,在白色纱帐上漾出一个个飘忽的影子,江循立即机警地跪坐了起来,仔细分辨了一下那从窗边隐隐透入的魔气:“听这动静,这次不是送药的。”
袭来的阵阵魔气让屋内所有的光焰瞬间熄灭,江循喉头一哽,还没来得及自乱阵脚,一道黑影便就势压在了他的身上,对他嘘了一声。
贴着玉邈,江循心安了许多。
他自然是明白噤声等待、静观其变的道理,但是他也知道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的道理。
他故意往玉邈怀里一迎,膝盖勾起,顺着玉邈的腿弯就撩了上去,将那琉璃白的襟袍掀起,圆润的膝盖寻找到正确的地方后,就卖力地磨蹭起来。
江循拥着玉邈瞬间僵硬起来的后背,大胆地低声调笑起来:“……九哥哥,看来你得等些时候再为我发汗了。嗯哼?”
玉邈咬后槽牙的声音听得江循心旷神怡,他和玉邈交过颈,耳尖小猫似的轻轻动了动,擦过玉邈的耳尖,偷笑得像偷了腥的狐狸。
黑暗中窗户传来了被悄悄推开的吱呀声,不多时,江循看到一个细瘦的兽影一拱一拱地翻了进来。
没有什么青面獠牙,没有什么凶形恶状,眼前的东西,如果江循没辨认错的话,学名应该叫做穿山甲。
而且那东西还挂在窗边,吭哧吭哧了半天都没能爬上来。
按照江循的经验来判断,他应该是被挂住了。
……看来传说这种事情,真不能尽信。
既然不是什么身长八丈的妖兽,待到它整个儿爬了进来,江循也不再废话,扬手就是一道奔雷一样的灵力,把被魔气冲得青烟缕缕的蜡烛重新点亮,本来半开半合的窗户也哐当一声闭了个死紧。
穿山甲正匍匐趴地,慢慢地往牌位方向爬动,被这乍然亮起的光明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往硬甲里缩,但是缩到一半,它才意识到此行的目的,决不能退缩,体内本来已经乖乖收敛好的魔力重新释放了出来。
屋外立时狂风大盛,窗外那根部几乎朽烂了的大树摇撼了起来,潮湿的枯枝猛烈地抽动着窗纸,屋内的家具簌簌抖动了起来,穿山甲细细的鳞甲全部支棱了起来,活像一只刺猬,露出了内里鲜红的肉,溜圆的眼睛里血气漫溢,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狰狞可怖。
江循立刻想抄起阴阳防身,但身侧的玉邈却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小小的兽,一脸漠然。
江循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家伙的力量似乎不想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怖。
……相反,它弱到简直不可思议。
果然,没过多久,屋外和屋内的摇撼就一齐停了下来,那穿山甲也因为耗尽了魔气,身上的片鳞逐渐合拢,瘫倒在地上吐着舌头,站都站不起来了。
……这是一只怎样的弱鸡啊。
江循都忍不住对他起了些同情之心了,刚想下地,玉邈就拦住了他,袖袍一扬,那灵牌便飞到了玉邈手侧,他敛好衣摆,盖好双腿间的灼烫,冲着那疲累至极的穿山甲晃了晃:“想要,就堂堂正正来取。”
穿山甲蠕动了一下笨重的身体,那细小的足趾和丑陋的身体慢慢发生了变化,拧动、抽条、伸长,很快,地上就多了一个累到脸色发青、动弹不得,却未着片缕的青年。
……正是那小二口中的活菩萨、真善人,那个在粥棚里亲吻小女孩的温和青年,谢回音。
江循很清楚,这货虽能在人/兽间幻形,却并不是自己的同道中人。
他该是修习了魔道,但碍于灵力有限,他顶多能虚张声势地张开身上的鳞甲,摇撼下树木家具,别的什么都干不了。
江循都忍不住同情起他来了,扯下了帷帐,抛丢给了青年。
谢回音感激地望了江循一眼,捡起帷帐,把自己勉强拢了起来,双手撑地,朝着玉邈的方向艰难地移动了几厘米,额头贴着地面,低声求道:“请,请玉公子把我师兄的牌位还与我……”
玉邈却毫无怜惜之心,俯视着那怕得后背发抖的谢回音:“应宜声是你的师兄?”
谢回音张了张口,硬是没发出声音来,把自己憋的脸红脖子粗,才勉强挤出了句断断续续的话:“……是……这个牌位,我是……是代,代师兄的胞弟应宜歌所立……”
玉邈把牌位放在膝盖上:“你是宫家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