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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带头起哄,外面不少人跟着响应。
颜庆洪一家因为有个秀才,平时大事小事,也没怎么把东屏村人放在眼里。
现在,颜玉秀说的这么严重,大家乐得看秀才家吃瘪。
夏日歇午,滴水潭边的人本就不少,有些没围观的,听人说玉秀要说大事,不由都围过来。
一下子,颜庆洪家,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
颜庆洪一听关系到颜锦程的名声,看玉秀神情严肃,摸不准她想说什么,要不要让她说话?他踌躇了一下。
玉秀可不等他想明白,直接脆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昨儿我们回村里,听到说我叔父和婶娘,把我们家的东西都搬走了。回家一看,家里东西都没了,我很生气。我就想要好好找人说道说道这事。”
原来是要找颜庆洪说搬东西的事啊,有人噢了一声,觉得有点失望,这热闹,大家早就在猜了。
昨天看到颜庆山家这四个孩子回来,大家就在猜,他们是会忍气吞声,还是会闹一把,到堂叔家把东西要回去。
他们要是去颜庆洪家搬东西,又能不能搬回去。
颜庆山这四个孩子是不是有血性,是不是有出息,大家就等着看这次了。
若是他们不敢吭声,以后他家那点东西,估计都守不住。
不过,他们若是去拿,也是为难的事。
时人讲究尊长孝道,为长不尊被人说闲话,小辈不尊长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要是颜庆洪仗着是长辈不还,他们难道硬抢吗?不说四个小孩子抢不过大人,这要吵起来。相骂无好口,首先他们四个就得背个不敬长辈的不是。
可要是不硬抢,到嘴的肥肉,颜庆洪会吐出来?
今天听玉秀这意思,是打算让大家做个见证,让他们兄妹直接搬回东西?
颜庆洪听玉秀这话,心里冷笑一声,他既然敢搬,可不怕人来哭闹。
要是来哭闹,正好,他正想着怎么有机会,将这几个孩子给管住呢。
“秀秀,我是你叔父,你这话……”他心里转着念头,嘴里却是有点吃惊的叫了一声,透出几分指责之意。
“叔父,我错了。”玉秀却不等颜庆洪来教训自己,大声喊了一句。
她错了?众人都停了悄声议论,等着她往下说。颜庆洪看她这么认错,也不知该不该继续教训。
“叔父,我错了。我以为您是拿我们家东西,想着您好歹和我爹从小一起长大,阿公对我爹和对您都一视同仁,就连阿公临死时,家产都是一分三份,我爹、您和小叔一人一份,从没厚此薄彼。我以为您欺负我们没爹没娘、孤苦无依,想要占了我们家产,没想到,是我误会您了。”
“早上婶娘来我们家里一说,我们才明白叔父和婶娘的苦心。”
误会苦心?这是要唱哪一出啊?
玉秀抬手擦擦眼泪,“我们到底年纪小,没有叔父想得周到。我们兄妹几个到舅舅家住点日子,您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家又没人住,房子又在村子西北角,边上没什么人,您担心进贼偷东西,才和婶娘一起,把那些东西搬回家来。”
“我误会了叔父和婶娘,还以为……还以为你们要贪我家那些东西,要不是婶娘说了,我可误会大了。早上婶娘走了后,我跟我哥一说,他直骂我糊涂,他说做人要问心无愧,我就是心里有这念头也是不敬长辈,一定要我亲口跟叔父和婶娘赔礼。我不敢来,他……他就陪我来了。”
“刚好今天福清叔在,还有村里这么多叔伯大哥们在,玉秀说着,不好意思地对颜庆洪说,“福清叔,今儿请您做个见证,也请大家做个见证,我当众给叔父和婶娘赔礼。叔父,您别和侄女一般见识,我年纪小,眼皮子又浅,差点闯祸了。”
陈氏在屋里听了,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那时玉秀拉着她那顿哭,又提起家里的东西,让她觉得得说点什么才好,顺嘴就扯了这理由。
她没想到,转眼玉秀就拿这些话堵上门来了。
颜庆洪听了这些话,只觉胸口一堵。
什么眼皮子浅,什么做人问心无愧,她这是指着自己鼻子骂人呢。
他眉头一皱,又硬生生压下了那股怒气,咳嗽了一声,拿烟杆敲了敲桌角,“秀秀,你既然这么说了,叔父到底是长辈,当然不会怪你。你们爹娘走了,你们几个到底年纪小,不能没有长辈教导……”
他意味深长地拖了一句,玉秀却没等他缓口气,“叔父,是我错了。我们爹娘没了,长兄如父,我哥已经教训过我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听我哥的话,不再有糊涂念头。”
“我本来还吵着要到镇上去找大哥评理,我哥说我太莽撞。我哥说,爹娘没了,叔父和小叔就是最亲的长辈。我们都姓颜,在外面打断骨头连着筋。”
“我要是去镇上说,不知道的,以为大哥仗着秀才功名,强占伯父家产,那不是坏了大哥的名声?尤其是到秋天又要岁考,县里的知县老爷、学监老爷们要是听到风言风语,当真了,大哥的岁考不是要影响了?要是影响到大哥的功名,那我这罪过真是大了。”
东屏村的大多数人,压根不知道秀才还有什么岁考。听玉秀这意思,岁考不好,秀才的功名是会没的?
“叔父,现在您放心吧,福清叔也听到了,大家伙也听到了。这样,万一有人来村里打听,大家能帮忙作证,也不会影响大哥的名声。大哥可是我们颜家最有出息的人了,我们以后都指望大哥呢。”
玉秀这一番话,屋内屋外人都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什么好。
有些不知道的,悄声跟旁边的人打听,这秀才岁考是怎么回事,“这考上的秀才,还会被拿掉?”
“听秀秀那意思,好像是的。”
“原来秀才这么不保险啊。”
“那是,举人才是老爷呢,秀才没考上举人,就什么都不是。”
乡人立即用自己的理解力,将秀才的身份给解释了。
金福清听着身后的议论,惊讶地看看玉栋和玉秀,这两个孩子,竟然懂这些?
他虽然没考上秀才,到底读了几年书,又做了这么多年里正,秀才要岁考的事,他当然是知道的。
他看看玉秀那内疚的样子,再看看颜庆洪胀红的脸,低头咳嗽了一声,庆山家的孩子,别的还看不出来,好像嘴皮子挺利索的?